心外來了個新病人，是個兩歲多的小男孩，心房隔缺損合并肺動脈高壓，已經心率失常，不及時手術的話，隨時有心源性猝死的危險。

病人的父母是一對四十出頭的高校老師，過了四十，才有一個孩子。為了生這個孩子，準媽媽吃了不少苦頭，足足臥了半年床。開心沒多久，發現孩子的發育比一般孩子慢很多，身體也很單薄，動不動就感冒肺炎，去醫院一查，原來心房缺損，保守治療一段時間，效果不佳，只能手術。打聽到華醫的心外最好，顧之又是心外最好的外科醫生。于是想盡辦法住進了華醫，然后托了很多關系，找到顧之。

手術風險不小，顧之和科室幾位專家，反復診斷權衡，最終確定了手術方案。手術前一周，顧之和小病人的父親作了詳細溝通，交代手術之前之后的注意事項，和手術的過程和風險。那位父親雖然才四十出頭，卻已經頭發花白，顧之和他交流，他全程低著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怎么說話，說的最多的就是：“一切都聽顧主任的，我沒有意見。”等顧之把所有注意事項交代完，問他還有什么可說的。那位父親，左右看了看，見辦公室沒人，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磕磕巴巴地說：“我家孩子的命全拜托顧主任了。”說完扭頭就走。

等顧之追出門外，那父親已經走遠，顧之考慮到走道上來往人多，當這么多人把錢還給那位父親，實在不好看。于是他照老主任交給他的辦法，讓方睿把這一萬塊錢交到了住院部，充當小男孩的住院費，并讓醫院出納開了收據。顧之本來想馬上把收據交給對方，怕那兩夫妻又過來塞錢，或者心理有什么負擔。就想著等手術做完，再給他們收據不遲。

一周后，手術成功。小男孩再住院觀察一禮拜就能出院了。顧之本想找個機會把單據交給那對夫妻。沒想到，小男孩的媽媽竟然跑到院長那里告狀，說顧之索賄。以此威脅院方免除他們住院期間一切費用，包括后續治療費用。說如果院方不答應，他們就立刻把事情通到網上去，讓華醫聲名狼藉。

院長立刻派人叫顧之過去。書呆子顧之聽了那婦人的指控，臉氣得發白。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收據，摔到婦人面前，然后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沒想到，婦人竟然胡攪蠻纏，先說顧之是聽到有人報信，才派人去繳的款。得知繳款單上有日期，而且繳款窗口有監控。又改口說當初給了顧之兩萬塊，顧之只交了一萬。還好院長精明，謊稱顧之的辦公室也有監控，可以馬上派人去查。那婦人這才無話可說，怏怏地走了。走之前連句道歉的話也沒說。

那婦人走后，顧之癱倒在院長辦公室的沙發上。他實在沒辦法相信，他剛剛在手術臺上站了十幾個小時，救了夫婦二人孩子的命，他們不感恩就罷了，竟然還誣陷他。還好老主任教過他怎么處理這件事，還好他當時馬上讓方睿把錢交了。如果遲疑一下，或者被什么事耽擱了，他現在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之不明白，人性怎么能如此之惡？一時之間，顧之百感交集，他甚至有些灰心喪氣，那一瞬間，他甚至有了后悔當醫生念頭。

院長過來，想安慰顧之兩句，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又起身倒了一杯熱茶，放到顧之面前，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院長都沒想到，看起來人摸狗樣的一對夫妻，行事竟然那么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