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絨服放在十幾二十年后不是什么稀罕物，但是這年頭，就像有些人說的，整個市里都沒得賣。

因為本質上羽絨服是在北方打天下，南方，這個時期普遍是棉服。

尤其鄉下，這個時候都還有過年給小孩做棉襖的習慣。

陳羽就有，去年過年做的，紫色面料，有刺繡圖案，內膽是精選壓實的皮棉，很漂亮，但不論從保暖效果還是舒適度來說，都比不上羽絨。

當然，大家之所以如此興奮，更多的還是因為穿出去時髦，洋氣，有面子。

“小陳總，你看姐這件穿著怎么樣，漂不漂亮？”尺碼都是提前收集好的，款式，也基本趨同，是以很快張妍拿到屬于自己那件。

陳羽瞅了瞅，大紅色，款式談不上多么新穎，但當下來說也算很不錯了，便笑道：“很不錯，問題是找我看沒用啊，你該找我小叔。”

頓時周圍哄笑打趣不斷。

張妍也鬧了個大紅臉，捏著陳羽的臉咬牙切齒道：“小鬼頭，盡瞎說，那能一樣?。?

你是小孩，陳總是大人，姐一個結婚了孩子都上小學的女人，跟你鬧鬧沒事，還能跟陳總鬧？”

語落，頓時又有人調侃取笑，說什么結婚了也不怕，大不了離了。

陳羽笑了笑，也沒怎么理會，給張妍理了理衣領帽檐，順手又把拉鏈拉上去一些，端詳了一會，笑道：“真不錯，不過好看是次要的，暖和才是真的。”

這話一說，張妍頓時發現，是真的暖，就這么一小會，居然有點冒汗了。

緊跟著便有人驚訝道：“還真是，我里面就一件秋衣，居然都暖烘烘的一點不覺得冷。”

“所以說，偷著樂吧，這種好事，就是紡織廠那邊都趕不上！”

“就是，可惜我一男的，穿這么好浪費，要是能拿件女式的回家給媳婦過年就好了?！?

“哈哈，這簡單，看看在場有沒有婦女同志要換的！”

“換什么換，真要給，男式的不是一樣給？難道男式的穿著就不暖，男式的就比女式的便宜??？姐妹們你們說對不對？”

“對！”

“……”

一直忙，難得有暇，也難得遇上這么開心的事，是以氣氛非常好，笑聲不斷。

只不過年關將近，生產任務繁重，是以一人一箱蘋果領完后，人群很快散去，一切恢復正常。

……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

上完晚自習回來，搬了一箱蘋果，拿了兩件羽絨服，陳羽敲響了隔壁小阿姨家的門。

天冷，方穎剛剛洗完澡吹干頭發準備睡覺，開門一看，不由板著臉道：“這是做什么，姐幫你查賬是為這些？”

陳羽早就料到會這樣，聞言也不在意，搬起東西擠開方穎就往里面走，笑道：“我知道，但是不能怪我啊，這是廠里發的，又不是只有小阿姨你有。”

方穎眼一瞪。

陳羽無奈：“好吧，方穎姐……”

方穎哼了一聲，這才問道：“你確定廠里大家都有，不是專門給我買的？”

陳羽點頭：“確定，準確的說，是廠里大家都沾了方穎姐你的光，方穎姐你是不知道，為了讓你收下這些東西，我……”

咚！

話都還沒說完，腦袋便被敲了一下。

方穎轉身關上門，笑罵道：“你少來，你們廠里發福利，關我什么事？不就是你給什么勞務費我沒要嗎，至于這么逮著機會就編排我？”

陳羽聳聳肩：“那好吧，我承認，我坦白，其實方穎姐你就是順帶的，這是你的蘋果和羽絨服，跟廠里大家一樣，沒有特殊?！?

方穎想了想，也沒說什么，指著一件明顯小號的羽絨服道：“那這個呢？你們廠里難道還負責給員工家的小孩子發？”

陳羽拿起那件小的，比劃了一會，一本正經道：“這是我私人送給未來媳婦的禮物啊，不然她凍感冒了怎么辦？”

方穎終究還是被逗笑了，拍了陳羽一下，瞪眼道：“你少來，我警告你啊，以后離珊珊遠點，不然揍你?！?

陳羽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問道：“珊珊呢，今天沒吵著要看還珠格格？”

還珠格格，這一年最火的電視劇，沒有之一，但實際上，若不是那小奶巴子天天吵著要看，方穎也感興趣，班上的女生天天議論……

他可能還真給忘了。

方穎這才想起來，趕緊又打開電視：“我說怎么好像還有事情沒做，原來還有一集電視沒看?！?

陳羽怔了怔，悄悄起身。

方穎：“你想去哪？”

陳羽：“困了，回去睡覺。”

方穎就笑：“你少來，來了還想跑，門都沒有，乖乖坐下，陪我把這集電視看完?！?

陳羽無奈：“方穎姐，我是真的不喜歡啊，況且我快期末考試了呢，放過我，OK？”

方穎抿著嘴笑：“不OK，我還不知道你，你哪天十一點前睡過？至于說不喜歡……要你喜歡了嗎？

陳羽我告訴你，你今天哪怕就是當塊木頭，也得給我老老實實木到把電視看完。”

陳羽懂了，他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當木頭。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并不能當一塊安安靜靜的美木頭，因為方穎會不斷拉著他聊劇情，還……會看哭……

好吧，其實他很難理解為什么看個《還珠格格》還能看哭，但事實就是，很多人都看哭了。

……

初一上學期就這么結束。

陳羽感覺自己也沒怎么用力，結果期末考試成績一出來，全年級第一。

于是乎，他又成了“人家陳羽”，成了家長老師們嘴里別人家的孩子……

但這真不是他想要的。

這樣也不好，所有人都想著超越他，打倒他，根本沒人真心想跟他交朋友。

好在人間也是有真情的。

臘月十五這天，拿成績單，開表彰大會，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完事，他坐陳昌華的車來到水瓶廠。

這是年前他在市里的最后一天，他過來也沒別的意思，就是主持發放第十三個月的薪水，然后，年終獎。

發完開了個會，簡單做了一些安排，正準備走，張妍送了一條親手織的圍巾給他。

情侶款的喲！

不過另一條在一個小學女生脖子上……

相比之下，小阿姨就體貼多了，臨走前送了一件親手織的白色高領毛衣給他。

重點，跟她經常穿的那件同款！

雖然按照小阿姨的說法，這叫禮尚往來，是對他贈送羽絨服和蘋果的回禮，但是……

他是不會信的！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