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五，年味已經很濃了。

這一年說起來年景并不好，大水，惡劣的氣候，使得各行各業都一定程度受到了沖擊。

尤其靠天吃飯的鄉下人，說顆粒無收，對于有些家庭來講并不是笑話。

可即便如此，這樣的日子里，該殺豬還是殺豬，該腌魚還是腌魚，心里有憧憬，臉上有笑容。

陳羽也感覺蠻有意思的。

回來的當天，他就發現家里又多了一樣新家具，那就是椅子。

純桑木手工制作，采用刨制蒸煮等多道工序，最終做出來的椅子，不上漆，只刷桐油，色澤明黃，紋理清晰，絕對稱得上是老手藝。

這東西以前也沒覺得，因為幾乎這個年代每到過年，就會專門有人帶著班子，從遙遠的地方一路走來，住客家，吃客家，幫忙做椅子。

對于這些匠人，主人家通常也都很客氣，該給的工錢一分不少，還提供煙酒住宿。

直到突然發現消失了，再也不來了，才發現，原來那樣做出來的椅子是有可能用一輩子的。

也有可能那樣的椅子，一輩子也就做一次。

除了椅子，家里還多了不少東西，比如座機電話，比如面包車，比如新的衣柜，等等等等，有些前幾次回來就有了，有些，是最近添置的。

變化是真的很大。

現在就差一件事，那就是房子推倒重建了。

“爸，媽，咱家這房子，什么時候推了？”吃晚飯的時候，陳羽就問。

楊桃笑道：“為什么要推，還不到十年，隊里有些還是土磚屋呢！”

陳羽瞅了瞅陳昌明：“要不我明年繼續冬天繼續睡孵化房？”

陳昌明臉一黑：“你就那么怕冷？”

陳羽呵呵一笑，扭頭問陳靈道：“期末考試成績怎么樣？”

陳靈很得意：“語文全班第一，數學全班第二，總分全班第二，還行不？”

呵——

貌似還不錯！

看來重生的確改變了不少東西，原本陳靈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只是中等偏下，用這邊的土話，叫桐油罐子，豬油和尚。

不曾想現在也有變成“人家陳靈”的趨勢，這很棒！

這時楊桃打趣道：“還不止呢，每天雷打不動一個小時朗讀英語，英語也是全班第一。”

陳靈下巴一揚：“才不是，英語是全校第一，老師都不會。”

楊桃頓時忍不住笑起來，陳羽也跟著樂。

陳昌明拍了拍桌子，板著臉道：“吃飯，這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你跟你哥一樣厲害！”

陳靈癟癟嘴，低頭乖乖扒飯不說話了。

雖然覺得自己已經很厲害了，但是跟哥哥……感覺還是沒得比的！

陳羽眨了眨眼，感覺……有點奇妙。

老陳這是夸他了么？

應該是的吧？

可是，為什么呢？這一點都不老陳啊，印象中兩輩子加起來，這還是第一次呢！

不說謊，這感覺，真的很奇妙。

每個男孩子潛意識都希望得到父親的承認，他也不例外。

但父親往往是嚴苛的，是沉默的，所以看似簡單的夢想，很難。

難到，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那句話！

想到這里，他腦子里都出現幻覺了：“叮，得到父親的認同，成就＋1……”

開心。

這時陳昌明忽然說道：“加油站都建好了，等過了正月十五，就可以投入運營，你怎么想？”

這話題轉得有點快啊！

不過這種大事都拿出來征求意見，算不上又是一項成就＋1呢？

陳羽感覺自己有點飄了，很快還是落了下來，想了想，道：“要不就自己弄吧，加油站還是很有前途的。”

楊桃道：“哪有那么多人？”

陳羽聳聳肩：“難不成要送人？”

楊桃馬上不說話了，送人，那要舍得啊，別看看似一分錢沒花，實際上大水那會是真金白銀花了錢的。

況且怎么說這也是大買賣，哪能說送就送？就算送，那么多親戚，送誰不送誰都不合適啊！

可陳羽沒想到，自家老陳還真想送人。

“爸，你想送誰？”看出苗頭，陳羽開始詢問。

楊桃：“還不是他那頭的兄弟姐妹！”

好濃的怨氣。

陳羽也有點不高興。

兄弟也就罷了，幾個叔叔除了二叔比較斤斤計較，剩下對他都好，本來就是要拉的。

可是姐妹……

“大姑媽嗎？”陳羽試探著說道，心里卻在狠狠的唾罵自己，太壞了，不當人子的東西！

楊桃沒繃住，當場就有點嗆到了，側到一邊猛咳。

陳靈似乎都明白，小肩膀一聳一聳，笑得像只偷油成功的小老鼠。

獨獨陳昌明一連黑。

陳羽也沒太過分，就此打住，道：“行吧，要分我也不反對，不過分誰不分誰，爸你自己想好，別搞得到時候吵架扯皮，兄弟不像兄弟，姐妹不像姐妹。

還有，三座不能都拿走，留一座出來給媽這邊。”

……

事情初步就這么定了下來。

其實這不是陳羽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也沒必要太過小氣，更沒必要因此而鬧得闔家不寧。

飯后，他完全就不想這個事了。

趁著時間還早，他搞了點蜂窩煤，把已經熄火快三個月的爐子點起來。

然后，搬家！

不建房……

不建房他以后年年冬天睡孵化房，看你覺得有沒有意思！

……

寒假的第一個晚上就這么過去。

轉天，殺年豬。

對于周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好年景，但是對于老陳家來說，絕對肥得流油。

所以這頭豬特別肥，特意買的，有差不多四百斤。

不過陳羽現在對豬肉并不是很感興趣，他現在比較中意的，是大水的時候弄回來養的幾只羊。

這兩年豬圈一直空著，現在天冷，羊就養在豬圈里。

外面殺豬的時候，他提了把刀就來到豬圈，打定主意今天吃羊肉火鍋，晚上擼串。

陳靈穿著嶄新的羽絨服，跟在后面看熱鬧。

沒多一會，陳羽又提著刀出來了。

“怎么了？”陳靈有點好奇。

陳羽眉頭糾結：“看著可憐，下不去手。”

說著便來到前面殺豬的地方，找到殺豬師傅：“張師傅，勞煩再幫忙宰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