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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評埃迪絲·西特韋的《亞歷山大·蒲柏》 謝拉德·瓦因斯的《英國古典主義的演變》[7]

將所有的藝術分為古典藝術和浪漫藝術或許有可能,也很有必要。你會看到兩個截然不同的事物,一個是精心修剪的古典主義花園,另一個是狂野的浪漫主義叢林,充滿令人驚嘆的美麗,卻又遍布沼澤和茂密的野草。但是,這兩個陣營在步步進逼,吞沒中間地帶,有時候很難分清哪一邊是花園哪一邊是叢林。這就是接下來我要評論的兩本書的內容。它們探討的是同一主題,而且有一點取得了共識,那就是:蒲柏是一位杰出的詩人——從某種程度上說是英國最偉大的詩人,但他們稱贊他的品質不僅并不相同,而且根本互相抵觸。謝拉德·瓦因斯先生堅守古典傳統,認為蒲柏是古典主義的象征,而西特韋小姐是一位浪漫主義作家,在蒲柏身上發掘到浪漫主義的品質,并對之大加稱贊。他們都認同蒲柏,但在詩歌的根本原則上他們的意見卻互相矛盾。

謝拉德·瓦因斯先生對古典主義的源流作了令人激賞的介紹,他認為古典主義的思想既強大又優雅,既高貴又謙和,既簡潔又深刻。它非常美妙,但沒有雜音,沒有標新立異,沒有華麗的詞藻,沒有故作神秘。所有浪漫主義的視覺、聽覺和想象的感官刺激都被認為是一種上不了臺面的東西:

“‘迷惑’和‘魅惑’的詞語已經悄悄地侵入了現代詩歌的領域,它們毫無斯文可言,它們只是哥特式的作品?!犊ㄍ小肥钦伪瘎〉慕浀?,里面沒有怪力亂神的惱人描寫,而且更加均衡,更貼近中國哲人的思想,而不是貼近迷信的英國人的思想……這是一個乖張離奇的時代,推崇《哈姆雷特》,卻忽略《卡托》……”

還有:

“音樂有自己的審美標準,而詩歌另有一套標準。當二者產生碰撞時,它們遵循的不應該是神秘的理論,而是歌劇與清唱劇會合的寬闊的海德公園……”

這番話是對所有浪漫主義詩歌的粗暴回應。謝拉德·瓦因斯先生一定對莎士比亞很苛刻,而且對雪萊、柯爾律治[8]和華茲華斯[9]很粗暴。他只能這么做,因為從古典主義的角度看,這些作家打破了一切規矩,他們的才華大部分寄托于音樂,而音樂正是優雅的敵人。因此,在謝拉德·瓦因斯先生看來,詩歌是智慧、莊嚴和美妙品味的結合,而不是“魔法”和魅惑的音韻,而蒲柏是“洗練簡潔”的詩人,文筆不過不失,是這種藝術的杰出典范。

但讀到西特韋小姐,我們立刻回到了咒語與魅惑。下面就是西特韋小姐對技巧的解讀:

“詩人在他敏銳的雙手里把玩著詩,感受著它確切的重量……讓詩在他的血液里成長……通過他敏銳的雙手,詩人知道《頌歌》就好像海水般冰冷的大理石,它有神圣的常春藤深綠色的紋理(就像冷杉林那樣寒冷)——它的紋理似乎翻滾著愛琴海的波浪,充滿了光明——這正是它與火熱的天鵝絨般的抒情詩之間的區別……”

這并不是古典主義對“魔法”的批評,西特韋小姐發現蒲柏的魅力就像弗朗西斯·湯普森[10]或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11],她將蒲柏與莎士比亞、雪萊和柯爾律治并列——她甚至將《愚人志》與《古舟子詠》相提并論,而謝拉德·瓦因斯先生對《古舟子詠》的評價是它“描寫了一只不可信的信天翁”。她說對詩歌的評價最重要的并不是它的主題,也不是格律,而是“質感”,也就是音韻,蘊含于音節之間,帶來美妙或厭惡感的一種無法解釋的巨大力量。

大部分人都會認同這一立場,但看到像蒲柏這樣的作家主要是因為音韻的美而得到贊許,你的感覺不是很踏實。西特韋小姐對韻律學的著迷幾乎達到了狂熱的地步。她的研究如此細致,對“渾厚而壓抑的以M為首韻的手法”和“振聾發聵的以B為首韻的手法”如此敏感,她忘記了即使是悅耳動聽的詩句也不能有情感上的缺陷。譬如說,她會告訴你像下面這段詩“精妙而輕快”:

此時正值日神為夜晚而隱退,

飛升的月神投下銀色的光輝,

在舉世莊嚴的慶典中,

輕快的馬車由她駕馭,

上面掛著珍珠般的露珠。

顯然她沒有注意到它也帶著一股難以忍受的陳腐平庸的氣息。她還發現自己從下面這兩句很平常的詩中深受啟發:

布魯恩很注意自己的身材,

長得圓鼓鼓地送去喂熊。

你不會去指責西特韋小姐夸張其辭,在蒲柏的作品中發掘出太多音韻的深刻之處,并為它們喝彩。但當你讀到“小號尖銳而憤怒的高鳴”、“令人驚愕的朦朧的美麗”這樣的字眼被用于形容蒲柏的溫文爾雅的詩句時,你會開始猜想不重視韻律的古典詩歌見解是不是更有道理。

因此,在崇拜蒲柏因為他不同于莎士比亞的古典主義者和崇拜蒲柏因為他很像莎士比亞的浪漫主義者之間,你會覺得無所適從。但是,無論為古典主義辯護的言論多么有道理,有思想的人誰會放棄莎士比亞呢?你也會記得即使是古典的規矩也只是暫時性的。謝拉德·瓦因斯先生的書里有一段話,說莎士比亞在“golden lads and lasses”這句話里使用了“lad”這個詞語表明他是一個浪漫主義者——恰當的古典主義詞語應該是“youths”,而其他權威評論家則有相反的意見,認為“lads”是古典的用詞,而“youths”是浪漫的用詞,這表明有時候探究古典主義與非古典主義用詞的區別已經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然后莪相[12]出現了,他顯然不是一個古典主義作家,但被與他同一時代的一些批評家所接受。謝拉德·瓦因斯先生說弗斯利[13]是古典作家,但不是最正統的古典作家。但你記得弗斯利是唯一不讓布雷克感到反感的作家——也就是說,他受到一位浪漫主義優秀作家的推崇。因此,即使是正統的花園里,叢林已經侵襲而來。

應該補充的是,謝拉德·瓦因斯先生以簡短的篇幅對一個如此宏大紛繁的主題完成了一次探討。西特韋小姐的蒲柏傳記為他進行了熱烈的辯護。她的英語古怪而造作,但她喜歡使用鏗鏘洪亮的詞語,自有其魅力。她的這本書印刷精美,有幾幅插圖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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