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病十殺門久矣，加派兵力，活用地方官吏。
數月后，將十殺門余孽盡數逼至蕭山城，圍而殲之。
……
蕭山城外的星天野。
“門主十方，右護法容芳云。時隔多年，老夫終于在有生之年得將爾等狂徒繩之以法！”
一個白胡子白胡須的老將站在高處居高臨下，躊躇滿志地放聲大笑，這話一聽便知是宿敵見面了。
十方身上負傷多處，鮮血染紅了外衣，被門中眾人團團護在中央，教眾警惕地提防著蜂擁而上的官兵。
十方推開將她護著的教眾，走到人前來，她不要別人用自己的性命換她的性命。
面對宿敵的千軍萬馬，他們這幾百人少得可憐，但十方臉上猶是絲毫不懼。
“呵，你這老不死的臭老頭，我門中人已然息事寧人，你這條惡犬仍是對我們窮追猛打，真是令人好生厭惡！”十方如是鄙夷道。
“賊人終究是賊人，其惡性刻入骨血，非身死難以磨滅。”
十方對他的話嗤之以鼻，“什么是善？什么是惡？我門中人救助百姓是惡，爾等屠戮同為大北國、手無寸鐵之人卻為善？這是何等道理？”
“對爾等亂臣賊子，何須講道理？放箭！”
一聲令下，圍著他們的官兵撤退了，老將所站高處，一排弓弩手上前列陣，他們的長箭一端綁著浸有桐油的布條，正在劇烈地燃燒著。這是老將怕他們中有漏網之魚，想放一把火讓他們尸骨無存，絕無生還的機會。
“好狠毒的惡犬！我也早就不和衣冠禽獸講道理了！”
十方回頭看向身后的門中眾人，教眾也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目光緊緊追隨著十方，等待十方發號施令。
“共患難！死生同！”
明明正在面對生死，十方的雙目明亮有神，堅毅果敢。
“十殺門！共患難！死生同！”
這是當年的十殺教義，哪怕十年布衣，所有人仍銘刻在心。
霎時間，漫天的弓箭鋪天蓋地而來，箭上的桐油沾火即燃，有門中之人箭跌到，也有人受烈火焚身之苦。十方大笑著丟開手中的刀劍，坦然面對流矢，不再做無謂的困獸之斗。
箭矢在頭頂激射，火焰燃燒“畢畢剝剝”的聲音不絕于耳，十方又想起五年前追殺她的人放的那場火，看來自己這輩子注定是要跟火過不去了，在那場大火里沒死成，現在要斃命于這場圍剿的大火。
“小十！”
十方認出這道聲音的主人，猛然回轉身體，果然見到穿著官兵服飾的林硯朝她大步奔過來。
“小十。”
林硯氣喘吁吁地喊著她的名字。
“你過來干什么？想變豪豬嗎？”
聽小十仍會拿他說笑，林硯心里面百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林硯不死心地問著她。十方逃逸十年，現在怎么可能就這么輕易死掉呢？
小十見他天真地發問，心想這截木頭真是傻得可以。
小十無可奈何地攤手，說：“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一支帶火的箭矢拖著一條長長的黑煙尾巴朝林硯和她飛來，小十空手就將它劈開。
林硯也反應過來，用他的腰刀劈開越來越密集的流矢。因為還站著的人不多了，所以弓弩手集中火力來對付他們幾個頑固分子。
“林硯，你說，我這個名字是不是起得不好啊？‘十方’，‘大殺十方’，不就是殺了我自己嗎？”小十找著話和林硯說，語氣像極從前。
“小十！現在別說這些！撿把劍，我們殺出去！”
林硯沖在最前面，將小十護在自己后方。
小十知道他是想帶她去那塊山石后面，然后再找機會逃走。
“我不會燒菜，也不喜歡燒菜，你以后會煮給我吃嗎？”
“會！”
林硯一手拽著她往隱蔽地方逃，另一只手手起刀落，將兩支接連而來的流矢斬成兩截，帶火的箭頭插進旁邊的泥土里，冒著一簇小小的火苗和一溜黑煙。
“唉，林硯，我們十殺的人不是壞人，他們都是被形勢所逼的，我們行俠仗義，可惜了。”
林硯一心二用，耳朵里聽著小十的話，越來越覺得身后不對勁，驟然回頭，看見小十胸口插著一支箭，箭頭沒入的衣服周圍燃出了一個黑洞。
見他回頭，小十慘然露出一個笑。
“小十！你沒事吧？”
林硯就近將小十推到一塊小石頭的背面，而他自己卻完全暴露在外。
手邊什么工具也沒有，連塊干凈的紗布都沒有，林硯不敢在這里貿然拔箭，只好將箭削短一截，以減輕小十的痛苦。
小十歇了一會兒，似乎好些了，她說：“林硯，反正都是逃不掉的了，用你手里的腰刀，殺了我，提著我的人頭去見那惡人，以我的身價，你就可以加官進爵啦。”她笑著的時候，眼睛里仍是那么沒心沒肺的。
從前林硯極少兇她，這是卻紅著眼睛惡狠狠地望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一直在想如何逃生，她可倒好，一心求死。
“心口好燙啊。”小十見他不說話，只好自己說了。
林硯立馬緊張地看向她的胸口，血被箭頭堵住了，流出來的不多，但也不代表情況會好。林硯單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著腰刀刀柄，警惕著異變。
小十笑了，“逗你玩兒的，真是夠笨的。”
可是林硯知道，箭矢沒入小十的胸腔，箭頭上還澆有桐油，怎么會好受？
“我一直都是十方，你會不會怨我騙你呀？”小十強撐起精神來問他。
“不會。”
“嗯，那就好。芳姨真的是你遠房親戚，她沒有騙你。”小十的臉色愈發蒼白。
“知道了。”
“我挺喜歡小十這個名字的，你再多叫我幾聲。”小十虛弱得聲音都變小了，如夢中囈語一般。
“小十，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
“小十，等我們出去了，我也蒸毛豆給你吃，蒸一大鍋，芳姨教會我了，一定好吃。”
“小十，你不總是說想要去放風箏嗎？我放風箏可厲害了，放得又高又遠。”
一支利箭長了眼睛似的穿云而來，角度刁鉆，箭頭瞄準了林硯的后心，瞬間刺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