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聽人家說，東莞的一個鎮(zhèn)比我們家鄉(xiāng)的縣城還大，梁杰怎么也不會相信。到了S鎮(zhèn)之后才知道，這句話絕對不是夸大了，而是夸小了。

在老家整個縣城，除了政府辦公樓和酒店，超過10層的樓房寥寥無幾。而在S鎮(zhèn)，到處是高樓林立，街道寬廣，道路四通八達。這哪里是一個鎮(zhèn)，明明就是一個繁華的“大”城市。

孫正義可能沒死？以前梁杰也曾經懷疑過。

但有沒有可能當晚孫正義不在車間，事故發(fā)生后跑路了？這似乎不可能，政府一定在廢墟里發(fā)現(xiàn)了尸塊碎片什么的，這么嚴重的事，不可能出什么紕漏。

梁杰和張超的落腳點是在第三工業(yè)區(qū)的一間旅館里。說是旅館，是因為找不出其他名詞代替。因為這是未改造的老城區(qū)城中村民房改造的，一間屋子放了三張上下鋪鐵架床，每個床位10塊錢一晚。

這些地方也是周蕓在車上說的，落腳點盡量去工業(yè)區(qū)附近，一是離工廠近，方便找工作；二是便宜，在鎮(zhèn)中心最便宜的也是四五十塊一晚。

梁杰和張超住進去的時候，房間里已住了兩個人，一男一女。他們看起來應該是夫妻，因為只買了一個床位。

看到他們進來，尤其是看到人高馬大的張超，眼神有點膽怯。“這個地方你們就放心住吧，雖然環(huán)境簡陋了點，但便宜安全。”

老板說完又想到了什么，轉過來說：“你們的車票要隨身帶著，可能有查暫住證的，這車票能證明你們剛到這里，有五天的有效期。外出也記得帶著啊！如果車票過期，最好少出去，有查房的，你們從后窗出去暫時躲避。”我交代的就這些了。

從電話超市出來，（電話超市，在這里簡單介紹一下，不是賣電話的，而是一間鋪面隔成一小間一小間，每個小間有一部電話。在手機沒有普及，話費還昂貴的時代，電話超市無處不在。）

梁杰和張超簡單買了一份炒河粉，當午飯吃了。工業(yè)區(qū)的飲食針對外來工的，倒也便宜。不加蛋的一份兩塊，加蛋的兩塊五。分量也不少。

吃完之后，他們就去工業(yè)區(qū)探路，張超三年前來過也只是到過鎮(zhèn)政府辦理父親后事。只知道父親失事的圣輝煙花爆竹廠在第三工業(yè)區(qū)，也并未來過這里。

左轉右轉，經過幾次打聽之后，終于找到了當年工廠所在地，已不是廢墟，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大公司，里面好幾棟嶄新的廠房，看來剛落成不久。

“正義塑料制品有限公司”幾個燙金招牌字在公司門口大門旁邊墻上閃閃發(fā)光。

門衛(wèi)室前面還貼了一張大紅紙，大標題寫著：新廠大量招工。下邊寫著各個工種的具體招工條件和待遇。

梁杰仔細看了一遍，竟然還有招保安和儲備干部的。保安要求是身高1.7米以上，儲備干部要求高中以上學歷。這正好分別符合張超和梁杰的條件。“表哥，明天我們先來這里看看！”

“不來，我不想在父親死的地方工作。會做噩夢。”相比梁杰的興奮，張超語氣冷冷的。

“也是。我被工作沖昏頭了。那明天我們先去找別的廠。”梁杰說。

由于工業(yè)區(qū)買不到香燭，晚上梁杰和張超再次回到這里祭奠父親只能拿香煙代替。大門口有門衛(wèi)，他們不敢在大門口祭奠，就在工廠圍墻一個偏僻角落進行。

“我們點三根就行了，一起祭奠。這煙貴著呢，一根六塊。”張超手上的那包煙就是早上車站買的，有點舍不得。

“這怎么行，給我三根。”在梁杰堅持下，張超不得已給了三根。梁杰點好煙，并排擺在地上，跪了下去。“父親，我來看你了，你放心安息吧！我已經長大，我會替你照顧好這個家的。保佑我，明天順利找到工作！”說完磕了三個頭。

“父親，我來了。你放心吧，如果孫正義沒死，我會找到他的。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張超義憤填膺，表情肅穆。也磕了三個頭。

回到住的地方，梁杰想到林靜，今天中午的話還沒說完，又到了電話超市，重撥了三遍還是沒人接。

梁杰有點疑惑，這才晚上八點，林靜家不可能都睡了呀！又撥了一遍，終于有人接了，聽聲音是林靜。

“靜，我找到父親失事的廠址了，剛去祭奠回來。你知道嗎，我們早上在車站被坑了，買了一包煙120塊錢，買不到香燭，想拿煙代替香燭，我表哥舍不得。”

“是嗎，愿他老人家得以安息！”林靜嘆了一口氣，艱難下定了決心，對梁杰說：“杰，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么事那么嚴肅？”梁杰心理咯噔一下。

“我，我明天要訂婚了！”

“訂婚？靜，你跟我開玩笑的是不？開玩笑的，你快跟我說。”聽林靜口氣不像是開玩笑的，但梁杰還是不敢相信。

“是真的。”

“對方是誰？”

“高翔。”

“高，高翔？我們班的高翔？你學校里的高翔？你們早就好了吧？為什么瞞著我？為什么？”梁杰明白了，怪不得在車站送行時心不在焉，怪不得不讓他擁抱，怪不得電話里詢問高翔時林靜會驚訝，原來他們早已……

“不，不是這樣的。這事并非我所愿，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編，繼續(xù)編吧。我會相信你借口的，你說什么我都相信。祝福你啊！祝福你找到了好人家！”

林靜還想解釋，梁杰已經啪的掛了電話。林靜無奈地放下了話筒。結束了，五年的戀情！對不起，梁杰！

這件事她不是沒反抗過。高翔從初中到現(xiàn)在，她對他都沒什么好感，不僅沒有好感，甚至有點討厭。夸夸其談，大男子主義，還輕浮……

這是高翔給她的印象。可是她沒辦法，她母親軟硬兼施。說高翔家在街上，臨街還開了一家商店，最重要的小外公在教育局，高翔媽媽說訂婚了就一定把高翔和她調到他們鎮(zhèn)中心小學任教……

而且高翔家都通知親戚朋友了，如果現(xiàn)在把這婚事拒絕了，高家顏面大失，會有什么后果？

林靜媽媽黑著臉繼續(xù)說：輕點的，你爸媽上街被人指指點點，我們做農民的，沒臉啊；嚴重的他們家一句話到教育局，找個借口不讓你當老師了，這也不是沒可能！

什么愛啊，情啊，這些能當飯吃嗎？我和你爸訂婚之前都沒見過面呢，這不也過得好好的。

聽媽媽的話，別再指望什么梁杰了，他讀大學還好，現(xiàn)在出去打工，有什么前途！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拒絕這門婚事，我也沒臉面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