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小灶區，賴志前、矮油等十幾人，也圍成了一個小圈子。

賴志前微微笑著，舒服地抽著煙，坐在凳上，臉上，風輕云淡，江山從容。

廚房的電話，就在他們不遠處。

賴志前抬腕看看表，用眼神向矮油示意了一下。

矮油心領神會，立馬跑到電話旁，撥出一串號碼，聲音壓得很輕：“喂，劉副，評委的事，定了么？嗯嗯，我明白了。”

他隨即跑回，臉上帶花，聲音同樣壓得很低：“賴哥高，實在是高，臨時設個套，姓秦的像條沒頭腦的狗似地，就往里鉆。然后賴哥一收袋口，嗯，袋里就是死狗了?！?

賴志前：“少廢話。”

“是是，評委定了，請了五個，縣府招待所的李廚師長當主評委，其他四個是干個體的二級廚師殷鋼、二輕公司療養院的廚師長金躍進、物資局大華飯店的廚師長石斌和石油公司滿意大酒店的廚師長裘得勝。賴哥，這名單，跟你挑的似地。”

一個小弟笑成了一條狗：“嘿嘿嘿，姓秦的這愣頭青，腦子里全是水，敢跟賴哥叫板？知不知道，這五個評委，沒事常拉著賴哥一塊兒喝酒的？”

另一個小弟：“上回賴哥帶他們去市里拜訪了江南烹飪學校畢業的幾位師兄后，他們對賴哥更巴結了?！?

一個額上有塊胎記的青年跑了進來：“賴哥，聽說你要教訓姓秦的？”

賴志前抬頭，見是縣府招待所一個跟他要好的廚師，笑了：“咋，縣府招待所的也知道我要教訓教訓姓秦的？”

胎記男：“剛我就坐在縣府招待所李廚師長那兒，一個電話過來，說讓他當評委。李升問咋回事，你們劉副經理就說是你和秦天要業務比拼。李升一聽樂了?！?

賴志前抬起頭：“他樂啥？”

“哈哈，賴哥你恐怕還不知道，昨天晚上做海鮮生意的馬老板請客，馬老板兒子和姓秦的是同學，把他也叫了去，哪料姓秦的指著林升鼻子痛罵，還說容石縣烹飪界，沒李升說話的份?！?

“啥？”賴志前和一眾小弟全傻了。

“姓秦的這么狂？哈哈哈，踏馬的尋死也不挑個好日子，昨晚得罪李升，今天就和賴哥來火星撞地球？”

“屁，你說姓秦的是火星？他是雞蛋，雞蛋撞石頭！”

“對對對，我的意思就是想表達丫不自量力么。”

胎記男：“我見李廚師長放下電話，就一個個撥起了號碼，劉副給他的名單，他都打了電話。”

賴志前輕松地彈彈煙灰：“評委那邊不用愁，我只擔心抽簽的時候，不要抽到松鼠桂魚，畢竟，這小子在這道菜的制作，可能有我們不為所知的東西在?！?

矮油湊上前來：“賴哥你放心，我剛才四處查找過了，老趙的秘制料，剩余的我全給倒了，其他地方不可能有?！?

賴志前：“好，現在離正式比試還有半個小時，大伙兒眼睛亮點，別讓這小子作弊?！?

“放心賴哥。”

……

上午9點10分。

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廚房，已被擠得水泄不通。

周經理從來沒發現，員工的效率居然會如此之高，本來需要兩個小時的餐廳、廚房的餐前準備工作，半個小時內全部完成，然后員工全擠到了廚房看熱鬧。

細節決定成敗，周經理從這個細節上，若有所思地，感覺改革勢在必然。

比賽場地，分別為1號灶、3號灶，都是各自熟悉的場地。

秦天搖晃著腦袋望著四周，有些樂。

正對著灶臺的長條案板，臨時放了五把椅子，五位評委即將隆重登場。當然，如果能奏奏國歌什么的，儀式感會更強。

不過90年的人們，要求還沒那么高，有熱鬧看就不錯了。

媒體記者也已經來了，新聞辦的干事是個高個男，他雙臂抱著，臉色有些嚴峻。他的右手邊是位美女記者，縣廣播臺的，聲音甜得不行；左手邊是位扛著核彈裝置似的攝像機的男記者，男記者旁邊是位拿話筒的女記者，這兩位是縣電視臺的。

高個男之所以臉色嚴峻，是因為記者們前期的采訪已經完成，然后三位記者的舌頭都吐得老長。

廣播臺的美女還在問高個男：“王干事，你確定你聯系的挑戰者腦子真的正常？”

高個男：“……”

美女：“他三天前才來飯店當臨時工，沒廚師資格證、沒獲獎證、沒……”

高個男：“你直接說三無青年得了，我理解?！?

美女：“咳咳，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雙方實力太不均等了。賴師傅名校畢業、去年得了市烹飪大賽二等獎，飯店里又是核心組的組長。”

電視臺美女插了一腿：“所有人都認為，這是一場不應該舉辦的挑戰?！?

電視臺男記者：“難說，有人說那姓秦的，炒蛋炒飯是一把好手，家里的蛋炒飯都是他承包的。萬一抽簽抽到蛋炒飯，那就是他強項了?！?

廣播臺美女：“我看過菜單，沒蛋炒飯。”

男記者：“湯有伐啦？萬一抽到榨菜蛋花湯，跟蛋炒飯一個原理一個系統的好伐？”

美女：“哦哦?！?

電視臺美女：“省省了，我采訪過十幾位員工，沒人認為姓秦的會贏。他就是三天前燒了只松鼠桂魚，得到了蘇會長好評而已，其他菜，怎么可能跟賴師傅比？”

廣播臺美女：“有人說，秦天這是策劃過的，估計做通了蘇會長工作，特意讓他來秀一下?！?

電視臺美女：“也有人說，秦天那道菜，完全是因為有趙師傅的秘制湯料在，就算不是他燒，蘇會長一樣會表揚。”

王干事乜著倆美女：“你們的結論是……”

廣播臺美女：“你懂的，一邊倒的比賽?！?

電視臺美女：“如果姓秦的師傅輸了，這新聞就沒法做了。名廚贏了臨時工，構不成新聞要素。唯有臨時工贏了名廚，才能被縣里選為業務技能創新改革的典型案例?！?

男記者：“狗咬人不是新聞，人咬狗才是新聞?！?

有人喊了起來：“評委來了！”

李升等五人，在飯店周經理、劉副經理、丁廚師長等人陪同下，挺胸凸肚走了進來，一路揮手致意。

如果有頂帽子在手中，就會讓秦天瞬間記起一篇和偉人相關的課文：《揮手之間》。

經過一號灶，李升特意拿眼深深一瞥，眼神中的含義不言自明：“呵呵，秦師傅，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