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卡的意識在消散。

他的魂靈在破碎。

人世間沒了他肉體的位置。

靈薄獄沒了他靈魂的位置。

他依稀看到了千惠毫無留戀的越過自己的身軀，撲在大道辰巳的身上。

他也看到蝙蝠俠蹲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給自己做著心肺復蘇。

還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啊。

但現在，他只想看看走馬燈，看一看自己曾經的幸福。

我記得你愛我，但時間過了這么久，哈，或許，我記反了。

“神啊，為什么要拋棄我們！”

奧斯卡抱著小阿麗娜的尸體坐在神像前哭泣，那泥塑的胎，沒有任何情感，祂不會流淚，甚至連信仰都不再能驅散心中的苦痛。

奧斯卡打算自殺。

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接受不了，每一個認識的人，都死于苦痛，只剩下，自己這個曾經被他們所信任的朋友。

在他執行自己的命令時。

黑色的空洞打開了。

帶著怯意的少女走了出來。

“你很痛苦。”

她如是說道。

“你是天使嗎？可是，太晚了，太遲了。”

奧斯卡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不，它們說我是災厄。”

少女也很悲傷。

“是你帶來的瘟疫？”

奇怪的是，奧斯卡似乎連憤怒和仇恨的力氣都沒有了。

女孩搖了搖頭，隨后半蹲下，用黑色的眼睛看著他。

“我只會帶來禮物。”

她吻了他，淡淡的，輕輕的。

奧斯卡死去了。

奧斯卡復生了。

那如同耶穌一般無二的偉業。

她就是天使。

興沖沖的男人，開始周游世界，晚上挖墳，白天踩點，那些剛剛死去的尸體，可以帶回他的同胞。

“奧斯卡，你這樣，會很累的。”

少女有些心疼。

奧斯卡明白，她說的不是累，是被誤解，人們不止一次用懷疑的眼光看他，村落之間流傳著食尸鬼的故事。

蒼白的同胞們并不能適應好新的身體，死尸沒有溫度，沒有觸覺，沒有嗅覺，沒有味覺。

即便這樣，他的隊伍在壯大，每時每刻都在迎接家人，朋友們哪怕失去了很多，卻都洋溢著笑容。

直到……

很俗套的故事。

人們只相信眼睛看到的東西，很少人會去理解背后的故事，更何況，他們也確實失去了親人死去的尸體，失去了情感寄托最后的安寧。

可這不是施暴的理由。

復生的人們，甚至在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

也許是人類的劣根性。

他們如同迫害故事里德古拉一般，迫害著剛剛迎接幸福的奧斯卡。

討伐妖魔，這是口號。

不過他們沒有辦法打敗那些哪怕受傷，也不愿意傷害他們的格拉基之仆。

所以，他們打算傷害“控制”食尸鬼的‘女巫’。

善良是一種錯誤。

他們用一個生病的孩子作為陷阱，引誘了天使。天使被污濁，天使被肢解，天使被焚燒。

人類的所有惡意，都付諸于此。

空洞眼神，被砍斷四肢的少女被穿在竹竿上，燃起大火，也燃起了瘋狂。

奧斯卡屠殺了他們。

同胞們回來了。

剛死去的身體在儀式下，居然與活人無異，他們可以吃東西，可以睡覺，有觸感，能做夢。

但這重要嗎？

一切都不重要了。

奧斯卡抱著焦炭心若死灰。

他萬萬想不到的開始卻是。

“奧斯卡，殺了我，求求你。”

天使復生了，她的軀體復原，心靈卻沒有。

“我的天使，我的女神，我的魂靈，賜予我修改記憶的能力吧。”

奧斯卡哭泣著哀求著。

但她做不到。

一個人只能有一個禮物。

“那，占據呢？”

奧斯卡想到了辦法。

賜予他人禮物，然后殺掉，隨后自殺，用自己這個名為來生的禮物，占據肉身，是否能繼承禮物？

答案是，可以的。

他欺騙了她。

以那些人需要禮物為由誘騙。

以自己臉受傷不能示人哄騙。

終于，在他與天使的執念中，修改記憶的能力出現了。

天使的情緒越發低落。

“你會修改什么？”

“你所有的痛苦。”

奧斯卡輕吻她的額頭。

她猛然揭開他的面罩。

“我不是天使，他們說的對，你在殺人，我是災禍，修改記憶沒有任何用處，我活著，就是對你們的傷害，對別人的傷害，我希望賜予你……”

天使哭泣著：“賜予你，能殺掉我的禮物。”

奧斯卡修改了她的記憶。

他們是恩愛的夫妻，有著喚回家人的超能力，他們周游世界，尋找一片可以稱之為家園的樂土。

直到……

“殺了我，奧斯卡，殺了我！”

女人瘋狂的向他大喊。

她再次知曉了真相。

一次又一次。

死去，復生，愛意，痛苦。

奧斯卡與天使一直在交織中經歷時間。

他會老去，但她不會。

他可以更換，但她不能。

來生的副作用出現了。

奧斯卡開始出現幻覺。

那些他殺掉的人，那些他的來生，記憶修改對自己的幫助微小到可憐，許多的意識夾雜著。

他居然傷害了自己的天使。

隨后，余下的只有噪音。

還有恨，徹骨的恨。

每一次蘇醒，天使都在恐懼，她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誰，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傷害自己，只有一些痛苦的片段。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記憶，成了扭斷他生存希望的繩索。

每一次更換肉體，他必須刪除天使的記憶，否則，她就會想起痛苦，隨后，殺掉他，或者自殺。

有解決的辦法嗎？

禮物。

一個永生的禮物。

或者，能夠殺掉她的禮物。

他的設想本就有問題。

永生代表著不會死去。

而不會死去，又談何能夠被來生取代？

我要殺掉我的愛，我的欲望。

奧斯卡不能動手，也沒有能力。

他只能一次次陪伴她痛苦的輪回。

直到，連記憶刪除都失效了。

“我是誰，你是誰？”

天使茫然的問道。

奧斯卡疲倦的抬頭，霓虹燈的廣告牌上，閃爍著一個名字——原千惠。

“千惠，你的名字叫千惠。”

他祈望著，這最后一次，她能夠只留存美好。

“你不累嗎？哈哈哈！”

那是大名鼎鼎的，嘴角咧開到耳根，穿著紫色西服的小丑找到了他。

“聽說過拉撒路之池嗎？”

“那對格拉基之仆沒有作用，我們是死靈。”

奧斯卡早已沒了希望。

“不，只是你們沒法用而已。如果你在瓶子里放上吃的，猴子把手伸進去，抓住那食糧，它會餓死在瓶子前，因為它永遠不會松開緊握的拳頭，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丑幾乎嘲諷的笑岔了氣。

他明白了。

愛意東升西落嘛。

有時候，需要放手。

“你想要什么？”

“一次，脫離你族群的來生。哈哈，那實在太有趣了。”

奧斯卡挑選了很久。

卻永遠如同猴子般握著拳頭。

最后，卻在‘偶然‘中，在那想要獲得殺得掉千惠的禮物時。大道辰巳闖入了。

這是命運嗎？

他厭惡命運。

所以，如果大道辰巳死了，那他就不過如此，不值得天使。

他獲得了禮物，念寫爆炸。

很普通的能力。

沒辦法，奧斯卡給予了他第二個禮物，高速再生，他恐懼著自己一但控制不好情緒，會把大道辰巳打成肉泥。

他確實這么做了。

把大道辰巳打成肉泥。

沒有男人可以無動于衷的看著自己的女人與他人恩愛。

但他給了他們七天時間。

他用了一瞬間愛上天使。

大道辰巳用了七天。

他用了漫長的時間讓天使愛他。

大道辰巳卻也僅用了七天。

果然，青梅比不上天降嗎？

真是無聊的，屬于奧斯卡的人生。

真的很抱歉，我的同胞們，可惜，在這漫長的時間里，你們也只剩下了麻木，真的很抱歉，我的愛人，在這漫長的時間里，我們的美好回憶，絲毫不剩。

即便如此，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你，在那死亡也會畏懼的永恒里，我會回答你問過很多次的問題。

沒錯，我也愛你，我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