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6章

北荒南下至今已逾三個月,武林盟圣奚宮一眾北上援戰已有一月。這期間無數江湖人士響應號召奔赴北境參戰,在各種江湖奇門異法助力之下,與北荒的戰局陷入僵持。

然而,他們一心等待的朝廷援軍,至今沒有半點消息。

援軍不來便罷了,朝廷竟連點兒糧食都沒有送來。如今宣城中匯聚了幾乎整個江湖的俠士,城中的存糧正以驚人的速度遞減。

俠客們此刻正站在宣城的城墻上,看著百里外的涼城,有位漢子忽然叫罵一聲:

“該死的魏忠,定是他蠱惑了皇帝不發兵不派糧,挨千刀的定是拿了北荒什么好處!艸!”

有人聽他這么說,想想覺得有理,也跟著憤憤罵了起來。

人群中有不聞朝堂事的閑散隱俠,聞言惑道:

“這魏忠是何人?與北荒有何關聯?”

首先叫罵的漢子聽他問更是來了氣:

“還能是哪個魏忠?不就是皇帝身邊那狗太監?!自小皇帝登基這十余年來,日日慫恿著皇帝吃喝玩樂斗雞走馬,引得皇帝荒廢政務,朝政大權盡數扔給那狗太監。狗太監又哪里會治國?不過以權謀私,將這九州治得國不國、家不家的。若不是他將朝堂攪得烏煙瘴氣,江湖上這十余年來,又豈會這般混亂?”

漢子越說越氣,一只拳頭往那磚土城墻上可勁兒地垂,惹得本就不大結實的城墻上塵土飛揚。

·

謝昀已多日沒能與公良末說上過話,此刻他在城墻上人群中瞥見公良末下了城樓,他沒能多想就追了上去。

他跟在她身后,到了無人的拐角,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積壓多日的惶恐不安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對不起,父親做的一切,我代他償還。你……別不理我,好嗎?”

公良末回身,在她淡漠的眼神中,他終是不情愿地松開她的手。

然而這次,她沒有離開,沒有丟給他一個不可及的背影。

謝昀忐忑地望著她,等待一個答案。

公良末平靜地看了他許久,最終淡淡笑了:

“謝祁是謝祁,你是你?!?

她說話的時候及其認真地注視著他,仿佛借由他穿過遙遠的時光,在看什么人。

謝昀怔怔地望著她,許久后,她綻放出釋然的笑容:

“你不一樣的。”

·

書房中,東方故收到一封飛鴿傳書,看著最后的落款,又驚又喜。

他不再遲疑,忙叫人喚了圣奚宮的幾位重要首領來,與他們一道向宣城亙山趕去。

一行人循著地圖尋找,終于在亙山山腰一處竹林中找到見到這位來信之人。

“墨深!”東方故遠遠朝那人喊了聲:“你還活著,真好?!?

其余人看到裴墨深亦具是欣喜,只是慕容看到他如今竟然是全憑自己站著的,周圍沒有一架輪椅,不免驚疑:

“你的腿?”

他的腿是先天疾病,便是慕容身為神醫為他醫治多年,都無法做到自如行走。如今看到他的雙|腿竟是與常人一般無二,慕容不免感到驚訝。

裴墨深朝著眾人一一行禮后,依舊是昔日恭敬守禮的模樣,向慕容解釋道:

“當年武林盟突襲宮中,我受了重傷,被途徑好心人所救。恩公本是北荒商人,回程不便耽擱,便將我帶到北荒繼續醫治。恩公為我尋了北荒民間古方,不想竟真的治好了?!?

慕容聽了若有所思,圣醫谷集中原九州醫術之大成,從前他極盡畢生所學也未能醫治得好,或許北荒真有這樣神的古方?

東方故聽完裴墨深一番話,確實注意到另一處似乎更為關鍵之處:

“所以,這些年來你一直在北荒?”

裴墨深溫雅點頭:

“是啊,恩公收留我療傷養病的時間里,我倒是打聽到了一件我們在九州時不曾查到的消息?!?

他一點帶過,輕巧便將話題引到別的地方。

謝昀隨著公良末而來,遠遠聽著這位裴墨深的話,眼底露出疑慮。

謝昀年少時可是混遍京城貴圈無敵手的“一等紈绔”,對于這些商談、周旋、打太極的方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裴墨深是圣奚宮的“自己人”,而他謝昀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比較熟的外人“”,他只好默而不語,靜看這裴墨深在打什么算盤。

于是便聽裴墨深繼續道:

“北荒雄主賀蘭朔手下,有一位據說是十三年前從九州逃到北荒的得力干將。我打通關系對那位猛將旁敲側擊,才問出他原是九州先帝組建的一支暗殺隊隊員,十三年前先帝臨終前給暗殺隊下達了一個秘密任務——對武林四大世家,誅九族?!?

他話音落下,整片竹林都陷入寂靜。

在場的諸位,幾乎沒有一位是與十三年前那件事不相干的。

那件事,將他們原本平靜陽光的生活天翻地覆的最大噩夢。

在一片屏息中,他們聽到裴墨深繼續講述:

“然而,當這只暗殺隊剛剛完成了這項任務,迎來的卻是他們隊長的就地滅口?!?

聽到這里,有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一項死亡任務,受刑人不留活口,執刑人同樣不留活口。

他們不由得想起花韻那日說的,傅嚴的日記:

“元武三十年,元宵,吾與另三人率暗衛司精銳四千,分赴鎮北東方氏、南疆慕容氏、西吾公良氏、東海裴氏,誅其九族,斷其根基。我等此行,為社稷安泰,盛世長延。吾等,不悔?!?

其實他們早就有所猜測,猜測那件事的背后主謀就是朝廷,但真的親耳聽到真|相,還是忍不住驚愕。

此時,裴墨深眸中露出悲切之意,聲音恨恨道:

“九州朝廷害我家破人亡,我與九州,不共戴天。諸位,就能原諒朝廷的所作所為嗎?”

記憶中一貫溫和親切的裴墨深,此時卻露出了幾近猙獰的表情,伴隨著這個令他們不得不信的殘酷真|相,每個人都靜默了下來。

作為家族繼承人的他們,從小就被父母教導,長大了要當一個護國守民的大俠,鎮守九州四方,護江湖安泰……

他們中,沒有一個人不曾被家人教導守護天下,可諷刺的是,有人竟覺得他們的存在危害了社稷安泰,要誅了他們九族,才能使盛世長延?

謝昀在一旁聽得十分焦急,如今與北荒的戰事陷入僵化,這裴墨深此刻出現,顯然是為北荒當說客來了,偷換概念將“先帝”上升為“九州朝廷”,又將“九州朝廷”偷換成“整個九州”,還“以身作則”地表態來引導情緒氛圍。

他這是在挑起圣奚宮對九州的敵意,好讓九州抗敵力量中圣奚宮這一大部頭反水!

圣奚宮這些人都當那裴墨深是兄弟,以圣奚宮的作風,對兄弟的話又豈會有防備?

然而正在謝昀暗自心急地差點就要跳出來挑破裴墨深的算盤時,站在裴墨深身邊的東方故說話了:

“先帝負了我們,或許朝廷也負了我們?!?

謝昀看到裴墨深眼底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卻聽東方故續道:

“但百姓何辜?”

裴墨深眼底的滿意轉成不可置信的驚異,圣奚宮從來都不是體恤生民的良善之輩,他們是為了家仇私恨能夠掀翻整個江湖的人。

是什么時候,也變成為國為民的大俠了?

東方故此時沉沉望著裴墨深,道:

“墨深,你可是歸依了北荒?”

裴墨深知道計劃已然失敗,也不辯解,正著身子認道:

“是,北荒之人與我有再生之恩,不似九州,害我家破人亡,受盡欺辱?!?

他的眼底是及其倔強的神情,朝著圣奚宮一眾作了最后一揖:

“既然談不攏,墨深便告辭了。只是,北荒大軍踏破城防那時,諸位莫要后悔?!?

·

裴墨深一身灰袍,雙袖籠在一起,像是有些冷的樣子。

他有些虛弱地走進涼城的太守府,這里已然被征為北荒雄主賀蘭朔的私人住所。

也是裴墨深的住所。

他步過庭院,看到賀蘭朔正在會客廳里與許多得力干將會談。

裴墨深在院中默默站了片刻,看著里面賀蘭朔忙碌專注的樣子。

許久后,他默默拐向偏房,他的住所。

他坐下為自己斟了一盞茶,習慣性地從懷中摸出那張久經歲月的手帕。

他淺笑著凝視、撫摸手帕,靜靜地等待著。

這些年來,他已習慣了等待。

一盞茶、一方手帕,可以等一天,有時,一等等了數月。

他要等的人很忙,那是全北荒、不,是全天下最威武、最好的人。

等那樣一個人,多等一會兒有什么?能等到他回眸一眼,已是萬千福分。

太陽從正午高懸,等到了漆黑不見。

門外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他等的人,來了。

裴墨深撐著身子站起來,臉上是溫暖的笑容,想要給來人一個最溫暖的笑。

賀蘭朔敲了敲門,進來了。

他身材很高,是北荒人特有的健壯有力,當他來到這里,滿屋充滿著君臨天下的魄力。

裴墨深深深凝視著他,心想著,他是天生的王者。

“久等了?!辟R蘭朔沉穩笑道。

裴墨深淺笑著搖頭,眸中露出些歉意:

“抱歉,未能說服他們?!?

賀蘭朔聞言爽朗一笑,似乎不甚在乎,道:

“本也沒打算能成,不過你想去試試,也無妨一試?!?

裴墨深微微頷首,仍有些歉意。

賀蘭朔將手輕放在他肩上,道:

“你平安回來就好。”

說完,在裴墨深還未來得及再道什么,賀蘭朔便道:

“今晚尚有戰事需要商討,便不陪你多聊了。”

裴墨深的話止于唇齒,聞言還是淺笑道:

“戰事要緊?!?

等他說完,賀蘭朔的衣角已然消失在門外。

裴墨深怔怔望著門口許久,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獨自喃喃道:

“戰事要緊?!?

他緩緩回到木椅上,方才等他時沏的茶還未涼透。

賀蘭朔確實救過他,他沒有騙東方故他們。

只是,不是在三年前,而是在十五年前。

那時候,他還是東海裴氏一個誰都可以欺負的殘廢庶子……

主站蜘蛛池模板: 巴林右旗| 广平县| 朝阳市| 泽普县| 剑阁县| 宣威市| 叙永县| 靖江市| 昭平县| 葵青区| 青神县| 两当县| 阿拉善盟| 朔州市| 喀喇沁旗| 梓潼县| 秦皇岛市| 宿迁市| 方山县| 南江县| 临海市| 英超| 金昌市| 双辽市| 云阳县| 阿尔山市| 金湖县| 横峰县| 榆林市| 扎赉特旗| 固始县| 丹凤县| 朝阳县| 资阳市| 定日县| 霍邱县| 舞阳县| 富民县| 鹤庆县| 京山县| 九江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