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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半月后,北境宣城的城墻上,曾說過“九州如何,與我何干”絕對不會北上的慕容,此刻背著他的藥箱,與云淇兒一起站在了這里。

看著眼前豆腐渣質的城墻,和城墻邊肌肉都松弛成肥肉的守城軍們,圣奚宮一眾,驚呆了。

北境宣城如此重要的邊防重地,怎的守備軍如此松懈,城墻是有幾十年沒修葺加固了?怪不得北荒鐵騎不費吹灰之力便攻下城池十余座,如今這宣城,恐怕也為時不多了。

東方故望著城墻外百里黃沙荒地,百里之外、黃沙之后的涼城已被北荒占領,成了北荒繼續南攻之前的休整之處。

據宣城守軍說,北荒軍已然在涼城休整三日,東方故估摸著,距離北荒下一次進攻,應該不遠了。

“路途勞頓,讓兄弟們好生歇息歇息,今夜子時,突襲涼城?!?

·

子時,夜幕中一行人分兩隊從城外百里荒地兩側穿行而過,步履匆匆,無聲地靠近。

東方故領著一隊兄弟悄悄潛伏到了涼城側邊城墻下的一處地坑中,眾人凝神屏息凝視著上方城墻上的北荒守城夜軍,等待守夜交接的時機。

便在這時,身后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聽聲音人數竟是不少!

難道是埋伏?!

眾人握緊了身側刀劍,屏息靜觀其變。

腳步聲越來越近,對方似乎也在屏息準備偷襲,蹲在隊伍最后負責斷后的步影繃緊了神經,就在聽到對方拔劍的剎那,猛地跳起向后劈去。

“慢著!”

對方為首一人噓聲喊道,步影直覺這聲音很是熟悉,定目一看,不覺驚訝。

來人與平素不同,今日著一身黑漆漆的夜行服,在黑夜里卻仍舊仙氣飄然。竟是云慎之!

步影身后的兄弟們見他沒動靜,知道對方沒有敵意,便也回身繼續盯北荒了。

云慎之帶著武林盟的一眾黑衣人們悄聲向前,最終在東方故身旁伏下,也如他們一般盯著城墻守備。

圣奚宮與武林盟此前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如今國難當頭、外敵當前,他們同為九州一份子,便是自己人。

東方故見云慎之來,想了想,覺得兩方即便不能合力共行,也至少要互相通個氣,沒得我剛拆了東墻,你回頭就給我補上。

于是他噓聲道:

“你們有何打算?”

“東方宮主是何打算?”

兩人具是微愣了愣,東方故道:“廢了他們的馬?!?

北荒既然以騎兵為優勢,那就破了他們的優勢!

“不謀而合?!痹粕髦犕?,悄聲道:“但如今我們合二為一,卻有更穩妥的?!?

東方故靜待他繼續。

“在下先帶人剿了城墻上的守備軍,換上北荒軍服,而后我們一同進入城中軍營馬廄,若有突發狀況,尚有轉圜余地。”

“好?!?

子時三刻,城墻上的守夜軍打著哈欠下了城樓,接班的守夜軍還未來。

東方故與云慎之同時向身后揮了揮手,武林盟一眾得令,隨著云慎之輕功一點,悄聲飛上城墻。

圣奚宮一眾得令做好準備,握著刀劍凝神聽城墻上的動靜。

武林盟的人一上得城墻,立馬各自尋了陰暗處躲好,屏息靜候接班守夜軍的到來。

不足半盞茶后,新一輪守夜軍陸陸續續登上城墻,武林盟一眾潛藏在后,迅速捂其口鼻,手起刀落,那些個守夜軍還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就氣絕而亡。

在武林黑白兩道的嚴密配合下,九州“殺馬隊”順利潛入軍營馬廄。

東方故事先得了慕容專為此次行動配置的“迷馬香”,一到了馬廄跟前就招呼著兄弟們朝著美夢中的眾馬一通狂撒。

為了不給馬兒們太大的痛苦,眾人默念一聲“佛祖保佑”,紛紛舉刀朝馬脖子上一抹,結束了它們“榮馬一生”的輝煌生涯。

去得安然,去得灑脫。

一眾人大功告成,強忍著歡呼的雀躍迅速向城門撤退。

便在這時,涼城軍營內警鐘大作,有人用北荒語高聲喊道:

“夜襲!夜襲!”

頃刻之間,軍營四處火光頓然亮起,各屋里北荒將士迅速握刀沖出。

九州一眾見事態不妙,東方故與云慎之忙喝令手下急速撤退。

東方故與云慎之執劍擋住眾人之前,對面站著迅速匯合的幾百北荒軍士,然而這只是個開始,軍營附近的民宅中還有大量北荒軍聞聲趕來。

東方故低聲對身邊云慎之道:

“你帶兄弟們沖出去,本宮斷后!”

云慎之猶豫剎那,小聲道:

“好,你保重,切莫逞強!”

說完,便見東方故掌中聚力,毫無征兆地向北荒軍揮出一掌。

北荒軍都是舞刀弄槍的,哪里曉得他會用內力?

由是東方故掌風一到,站在最前排的北荒軍士紛紛猝不及防地被擊得飛散出去,五臟六腑俱裂。

便是這時,東方故與云慎之同時朝身后低喝一聲:

“撤!”

九州眾人于是趁著北荒傷亡不及反應,立即服從命令,由云慎之打頭、步影后盾,急速撤退。

·

九州宣城的城墻上,被東方故強勢拒絕與他同行的初小滿,正率領三分之一的圣奚宮兄弟急切地等待接應。

到了約莫丑時,初小滿才終于看到百里外的涼城城門打開,幾百人冒著踏著塵土飛煙向他們狂奔而來。

老遠看到他們清一色的夜行服,她懸著的心才終于落下半分。

出來了,出來就好。

初小滿著人持弓箭守著城墻,若有北荒追擊,可遠程射殺。

吩咐完后,她快步下了城樓,命人打開城門,迎接歸者。

第一個黑衣人到了,很快,第十個、第一百個……

后面的人越來越稀少,她向遠眺望著,漸漸覺得不對了。

她連忙抓|住一個剛進城的兄弟,疾聲問道:

“宮主呢?!”

那兄弟喘著粗氣,一時說不上話來,卻仍是勉力磕磕絆絆著:

“宮主、宮主大人為、我們擋住北荒軍……”

初小滿聞言腦中轟然一片,涼城內駐著十萬北荒軍的一大半,若是趁夜偷襲還好,可北荒軍若是醒了,他一個人如何能敵幾萬強兵?

初小滿心中急切,不等那兄弟說完,拔了劍便往涼城方向沖。

卻在這時,被人牢牢拽住手臂。

她急得想甩掉那人禁錮著她的手,卻發現對方抓著她極其倔強,在她的掙扎下竟分毫不動。

她急急回身看去,是云慎之。

“放開我?!彼跻а狼旋X道。

“以他之力,只身逃脫當不成問題?!彼虉痰刈ブ?,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

“放開我?!彼龥]有說別的,只是執著地重復著這句話。這是她的語氣,冰冷了許多。

云慎之沒有再答她,拽著她的胳膊便往回拉,然而她的雙腳就好像扎進土里般,竟紋絲不動。

云慎之見沒能拉得動她,回過頭來正要再說什么,卻見眼前橫著柄冰冷的長劍。

初小滿拿劍指著他,堅定道:

“放開我?!?

他看著那銳利到錐心的劍鋒,分明只是憑空懸著,他卻覺得它已然刺入自己的心臟,入骨三分,筋脈具斷。

可他依舊沒有放手。

兩人就這樣在城門口僵持著,誰也拗不過誰。

初小滿開口,似乎還要再重復一遍,卻聽城墻上有人高喊:

“宮主出來了!快,快!”

就在云慎之聞聲怔的那片刻,初小滿掙脫了他的手,朝身后高喊一聲:

“隨我接應!”便率領一眾圣奚宮弟兄們,朝東方故奔去。

·

不知為何,北荒竟沒多少人追擊出來。

于是在初小滿所率精銳的幫助下,東方故入了宣城。

城門重重關上,東方故看著城門下站滿了的兄弟們,略顯平靜地笑道:

“首戰大捷!”

聽他這么說,無論是圣奚宮的兄弟們,還是武林盟的教眾,解釋歡呼叫好。

斬了北荒的大部分馬匹,北荒失了騎兵,便形同沒了牙的老虎,戰斗力登時下降不止一倍。

在眾人的歡呼中,東方故站在人群中,溫聲開口:

“諸位今晚好生歇歇,接下來,不知會有怎樣一場硬仗?!?

他聲音不大,但每個人都聽得見。

經過了首戰大捷,眾人臉上都是堅定的力量。

“好了,都回去吧。本宮還有事,先行一步?!?

眾人應是,東方故向城中住處走去。

初小滿回到城墻上交代了今夜值守的安排與注意事項后,連忙下得城墻,朝他們在城中的住處趕回。

方才在涼城內究竟發生什么,她要去問問才能安心。

回到住處,推開民宅大門,初小滿愣在原地。

院落里,穿著夜行服的東方故,僵直著身子躺在地上。

地上,是一灘猩紅的血。

·

“他之前就沒恢復完全,現在又這樣損耗,氣血不支,便暈過去了?!?

慕容從容地收了為東方故把脈的手,回身看到滿屋心急如焚的臉,無奈補充道:

“我替他開服藥,喝下去就好了?!?

聽他這么說,眾人才長長吁了口氣。

慕容乃當世神醫,他說能好就能好。

慕容回了屋,好容易將藥熬好,正要給東方故端過去,屋里便前后|進來兩人。

初小滿在前邊進來,看到,慕容手中端著藥,道:

“我來吧?!?

便從慕容手中端了藥出去。

他剛想跟著一起去,便被公良末叫?。?

“幫我看看吧?!?

“你也受傷了?”

慕容打量她一番,也沒見哪里傷著,莫不是內傷?正要去替她把把脈,卻聽公良末道:

“不是,江佑他替我擋了刀,現在血止不住?!?

慕容聞言不敢耽誤,攜了療傷物什便隨她向謝昀房間去。

·

初小滿一手撐著東方故的下顎,一手執勺將最后一勺湯藥喂入他口中。等了許久后,卻仍不見他有醒來的跡象,不免開始焦灼起來。

慕容分明說一碗藥下去就會醒的,怎么還不醒來?

不行,她不能這么干等下去了,得去找慕容來看看。

這樣想著,她起身便要走,手指卻被人輕輕捏住。

初小滿驚喜回頭,看到東方故無力地睜開眼睛,臉色還很虛弱。

或許人在虛弱的時候就會回到兒時最無助時的狀態。

此時的東方故輕輕捏著她的手指,雙眼微弱地半睜著,顯得可憐極了。

“別走?!?

他的聲音很輕,像一根稻草,輕飄飄的,沒有力量。

他的目光因虛弱而朦朧,這樣望著她,竟叫她心中莫名的悸動。

“我、我去找慕容給你再看看?!彼Y結巴巴,不自然地想將手從他手中抽|出。

“不用,好多了?!?

說著,他反而拉近她的手,初小滿不敢讓他費力,只得乖乖順著他走近了幾步。

興許是開了春,天氣漸暖,她看著他,竟覺得耳后火燒似的。

他拉著她的手藏到自己胸口上,一張虛弱的臉認真地望著她:

“陪我?!?

初小滿感覺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了起來,紅著臉轉過頭去,半眼也不敢看他:

“……嗯?!?

·

好不容易等到東方故握著她的手睡著了,初小滿仿佛失了魂一般,從他屋里飄出來,晃到城墻上。

吹吹夜風,清醒清醒。

她趴在城墻上,頭頂一輪圓月。

享受著這寧靜的夜晚,心中的悸動許久才平和下來。

望著百里外看不見的黃沙荒地,她忽然想,要是沒有戰爭,北塞邊境的生活,該有多愜意?

這時,她聽到身后腳步聲響起,她回身,看到臺階上一個白色的身影。

想起晚上她沖動之下還拿劍指著他,初小滿心中有些歉意。

她于是主動走過去,朝著云慎之歉聲道:

“今晚一時情急,得罪了?!?

云慎之似乎沒想到她會道歉,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冷艷疏離,不食人間煙火。

盡管對于他的邀請,她從不會拒絕,可他卻也能感覺到,她不愿與他多說些話。

從前未能多說些話,今后也無法多說什么了。

從今往后,他只能默默看著她。對她的那份心思,從前沒來得及說出,如今更要埋在心底,最好是連自己也忘掉了才好。

就這樣吧,默默地,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地,這樣就好。

云慎之回過神,朝她清澈一笑,一如他們初見時那樣:

“無妨。今日,還當多謝你們?!?

初小滿搖頭:

“國難當前,應該的。”

由是,再無他話。

·

慕容替謝昀蓋回被子,像是故意當著公良末的面,對謝昀道:

“你再替她擋幾回刀,這條命就別要了?!?

相識這三年多來,他已經替謝昀治過無數次傷了,幾乎沒有一次不是為公良末受的傷、擋的,而且還一次比一次嚴重。按照這個規律下去,下一次他謝昀恐怕真就沒命了。

果然慕容話音剛落,就見公良末愧疚地低下頭,她如何能不知道謝昀為她受過的傷。

謝昀背靠床頭倚躺著,見她一臉自責,便朝慕容笑道:

“哪里是替她擋的刀,只不過剛好同她站在一處罷了。刀劍無眼,怪我運氣好嘍~待這仗打贏了,還得上賭坊溜兩圈,以我這等福運,怕不是得發個大財?”

話是朝著慕容說的,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慕容懶得理他,留了包外敷藥在桌上,便背起小藥箱走了。

慕容走后,屋子里有那么一瞬尷尬的沉默。

公良末拿起外敷藥來,走到謝昀床邊坐下,倒也沒說話,直接上手把謝昀半邊衣裳扒了下來,嚇得謝昀嗷嗷直叫。

他拖著半邊傷臂,卻仍是與她負隅頑抗,力氣倒似比受傷前還大。

兩相爭執間,忽聽“啪”地一聲,有什么東西從他放在床頭的衣襟中滑出,落到地上。

一枚半月形鳳紋玉佩落到地上,翻滾了幾圈,停了下來。

看到玉佩掉落的剎那,謝昀連忙放棄抵抗,掙扎著撲過去想撿起玉佩,卻被手腳麻利的公良末搶先一步。

“你一男人配個鳳凰做什么……”

她正反打量著那枚玉佩,正喃喃問著,忽然沒了聲音。

許久后,她抬起頭來,

“你是……謝昀?”

謝昀知道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他頹然地坐在床|上。

“寧遠王謝祁之子……謝昀?”公良末神情震驚,不敢置信般又問了一遍。

“是。”謝昀低著頭,不知所措:

“對不起,我……”

身前響起腳步聲,他慌忙抬頭看去,只看到她冷傲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謝昀定定看著門口,失了魂般坐在床|上。

可是,這不是早晚都會發生的事嗎?為這一天,他已經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三年了。

可它還是發生了。

——“其實,我知道是誰做的。那天,我看到他的臉了,是我父親生前、最好的兄弟?!薄?

三年前某個醉飲暢談的那個夜晚,她說出的這句話從此成了他心底最深的恐懼。

她自始至終,就知道自己的滅族仇人是誰,是她父親生前最好的兄弟,是他的父親,寧遠王爺謝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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