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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哀景

  • 良人公子恪
  • 不待夭桃
  • 3165字
  • 2023-03-12 06:40:17

頌香樓前,細雨綿綿。好像要把這浮世中的艷色洗去,那些悲痛無奈和心酸不堪隨雨點一起去了,落在地面上,化作一朵朵透明的花。走過那些路的人,只是將它踩在腳下,無言的痛楚沾濕了鞋底,永遠看不見。

我有些局促的推開隔壁的門。

那扇門里,一個輕薄如蟬翼的身影在美人靠上,望著天外煙雨,似要如煙飄去。

耳鬢的碎發(fā)在風中凌亂地飛,卻讓我想起話本中大軍陣前的獵獵風旗,傲骨上開出的清冷寒梅。她真不愧是這兒最美的姑娘,身上獨特的氣質(zhì)是我從未見過的,明明裝扮如此寡淡,卻又嬌媚得讓人挪不開眼。

“花魁娘子。”我凝視了半晌,鼓起勇氣開口道。

她回頭,眼神中有短暫一瞬透露著淡淡的哀傷,遂即又變了韻味,明眸皓齒,膚如凝脂,她輕揚起嘴角,仿佛有一束光透過厚厚云層打在了她身上。

“姑娘,見過谷公子了?”

我才發(fā)現(xiàn),她跟我夢中那個可怖的樣子完全不一樣。方才我是太過驚慌,才給她糊了一層假面。

“嗯,見過了。我方才誤會你了。”我說著上前倒了一杯茶水給她,“我向你賠罪。”

她久久地看著我不說話,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只聽她詫異道:“從未有人給我賠過罪。”

我不知該說什么,只咬緊了下唇,將茶水又遞上前:“花魁娘子,我不是有意的。”

她輕笑了一聲,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叫我竹雪吧。”

我一愣,回想起方才。

“啊?煮血……敢問姑娘是哪兩個字?”

“裊裊孤生竹,獨立山中雪。”

我一時驚詫,這名字著實文雅不俗。我當時到底是怎么想到煮血的?

“原來如此。竹姑娘的名字,確實像極了本人,蕭疏風雅。”

她沒什么反應(yīng),只偏過頭,眉眼彎彎:“姑娘,方才緣何怕我?”

“我做了個可怕的夢,夢中驚醒,慌亂中才誤會了姑娘。”

“想是之前受了驚嚇吧,”她伸過手,冰涼的手心撫過我的手背,“沒事了。姑娘放心。這里很安全。”

不知為何,她這樣說,竟平白給人安心的感覺。我朝她綻出一個笑容。

“還要多謝你給我解圍。”

“這沒什么,”她淡淡地看我一眼,“莫放在心上。”

說著頓了頓,倏忽笑著開口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叫桑鈴。桑樹的桑,鈴蘭的鈴。”

“安樂歸故鄉(xiāng)。”她嘴角牽了牽,“好名字。”

我抬起頭,不知她是何意。

她接著問:“是誰給你取的?”

“是……公子……嗯……”我想了想,覺得太過籠統(tǒng),于是換了個話:“我家公子。”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從前,也有人給我取過名字。但那個名字,沒人知道了。”她抬手又倒了一杯茶,滾燙的水霧在眼底氤氳,讓人看不透。

我愣神,看來竹雪這個名字,應(yīng)是她自己取的花名了。

“那你豈不是把那個名字塵封起來了?你不會忘嗎?”

她的聲音突然冷下來,一字一字如釘:“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忘。”

雨越來越大了,打進來的聲音越發(fā)響,連成一道幕簾。

“璉城好久沒下這么大的雨了,倒是跟當年很像。”她走近了窗欞,聲音快要湮沒在風雨聲中。

我聽不明白她的話,不過像是在回憶,她的眉頭微微蹙著,并不開心。

“竹姑娘,我可否問你幾個問題?”

她回頭,目光落在我臉上。“你是想問昨天那個男子吧。”

我吸了口氣,平復道:“實不相瞞,我來此確為二人,寧家的兩兄弟,寧棠一和寧潼云。”

“寧棠一我知之甚少,只見過他背影。每次他都來喝酒,喝得爛醉如泥,第二天才離開。寧潼云,是我的常客。”

“此人乃好色之徒,每三兩日便來,荒淫無度紈绔至極,次次散盡千金只為……”她輕皺了皺眉,“樓里十分,六分都是從他口袋里出來的。”

我嘆了口氣,心中微微苦澀:“像這種大財主,樓里可不得要最好的人招呼著。他是你的常客也就不奇怪了。”

她自嘲般地笑了一聲:“這樓,不過是一場風流夢罷了,有什么好不好的呢。”

我沉默地看著她,她這樣美的人,笑如山花爛漫,哀如靜謐月光,多看一眼都會入迷。可仿佛生來就不屬于任何人,像雨后一抹云霞,沒人可以觸碰到她,就算碰到了,也會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再尋不到。

可這樣的人,卻日日泡在泥潭中,任人擺弄,爭搶,成為一件供人玩樂的物件。

我不敢再多想,似乎還心有余悸,越想越是傷心,不愿再多問。

“竹姑娘,叨擾你這么久,謝謝你。我該走了。”

她神色透著一星半點的哀傷,但還是笑著迎我離開了。

那強堆著的笑,令我看著十分難受。

出了房門,眼見這偌大的樓,雕梁畫棟,聲色犬馬,卻驚覺這屋頂,四周,宛若一只巨大的鳥籠。

那些花娘們的聲音,如婉轉(zhuǎn)雀鳥,疊在一起,又如鬼魂慟哭之聲,兩者聽著都讓人心神不寧。

“你回來了?”

谷符迎上來,沒想到他正靠在門欄處等我。“今日雨大,咱們還回去么?”

“我不想呆在這了,我們走吧。”

“那我先派人送你回府吧。”

“不用,路途遙遠,回去恐怕得是午夜子時才能到,咱們找一處驛館住下吧,總不能無功而返。”

“你昨日受了驚嚇,還是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我來處理。”

“我沒事,不必擔心。”

出了頌香樓,雨還是很大,打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竟像是在放爆竹。忽然遠處有一列馬車疾馳而過,濺了我和谷符一身泥點子。

“什么人哪!雨天這么快小心輪子滾落了!”谷符橫著眉氣呼呼地叫道。

我抬頭,目光追隨著里面一節(jié)馬車,風翻起墨綠色織金車簾,一瞬間的工夫,竟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白皙的臉上兩只大大的桃花眼,頭發(fā)束得高高的,懸在頭頂,儼然是一位矜貴公子的模樣。

此時與他四目相對,我吃驚地捂住嘴,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云珩!竟是他!

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

還未想明白,馬車便踏雨而去,消失在霧中。

他如今,竟是大變樣了。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不知他有沒有認出我。看他的目光,似乎并沒有,無甚光彩,更像一具空心軀殼。

我打了個寒戰(zhàn),拉著谷符上馬車。

“你怎么了?總感覺你經(jīng)過昨天那事后,失魂落魄的。”他疑惑道。

“跟昨天沒關(guān)系,”我搖搖頭,神色恢復如常,“走吧,我累了。我想睡覺。”

“累了就在馬車里先睡會吧,我?guī)Я塑泬|,”他從包裹里掏出來,“到了驛館我叫你。”

“谷符,謝謝你。”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微微笑了笑,一定是我臉色不太好,嚇著他了。

他呼了口氣,哼了一聲:“謝什么,睡吧。”

不知何時到了驛館,也不知我是如何走進去的。恍惚記得谷符領(lǐng)我走進去,囑咐了我?guī)拙洌透髯曰亓朔俊n^好疼,身子也不太舒適,胸腔似有什么東西堵著,有些犯惡心,便草草吃了點東西,洗洗睡下了。

第二日,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來。

起來的時候,谷符已經(jīng)離開了。這家伙,只給我留了信,說是已去了頌香樓赴會。

我拿著紙條,坐在桌前許久。

忽然覺得自己太過不自量力。以前不知道,總狂妄的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可真到了人心紛雜的塵世中,竟一步便被打退了。

我在他眼中,真的就是一場笑話吧……原來做的那一切,都是小孩子胡鬧罷了,算得上什么呢。

所以他總那么擔心,就算不在我身邊,也要如時時刻刻在我身邊一樣,任我胡鬧任性,給我處理爛攤子,保護我。

可我為什么,明明想通了,為什么一想到他,又渾身難受呢……就是不想讓他好過,就是討厭他高高在上,討厭他熟知我的一切,可卻半點也不吐露,給我裝相,還不給我好臉色……

這個人,怎么就不能真誠的關(guān)心我呢?

就像現(xiàn)在,我也一點不清楚他會在想什么,他的下一步謀劃什么。

越想,越是心煩意亂,腦海里又開始蹦出那些畫面了。

我好像能回憶起從前的一些事了。

我其實,不屬于這兒的。那些片段中的場景和人,在我有記憶后,完完全全沒見過。他們穿著奇異的服飾,說著奇怪的話,我一點也沒明白。我只清楚,那段回憶很痛苦,導致我一回想起來就頭疼欲裂,渾身發(fā)冷。既如此,便沒有去想的必要了。只是有時控制不了,只能被迫接受。

我在驛館,盤算了一下午那個竹雪姑娘說的話,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等到了晚上亥時,天已全黑了,可還是沒能等到谷符。

這家伙,不會又跟寧棠一喝得酩酊大醉吧?

我實在等不及了,叫了馬車趕去頌香樓。臨走時又帶上了那支藏刀簪。簪子偽裝成了珠釵,實際上全身雕刻著鈴蘭花,攀附在上面,清麗脫俗可又透著肅殺之氣。當時我握住它,本想頂上一陣子,沒想到抽出來一把刀子。

我緊緊握著它,進了馬車。心中微微生出一絲歡欣。

我記起來了,我曾經(jīng),送過他一盆親手培植的鈴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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