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清哥兒，有些事你不說，為師我不會追究，只是，希望你能早日放下心來對我娓娓道來。”班主語重心長地說，話卻一轉。“不過，無論發生什么，這圍棋還是要下的。來來來，我黑子你白子。”

“還有這兒，上好的普洱茶。”班主面帶得意，在一邊熟練得煮茶，潺潺的茶水聲令人心都平靜不少，三洗過后，向清安源遞了第一杯茶，石榴紅的茶葉起起伏伏。

清安源嘗了口茶，贊道：“這茶清新宜人，茶湯色澤飽滿，唇齒之間有一種軟糯又厚重的感覺，是上等的好茶。”

班主也品了口茶。“嗯……香！你也如此贊美，也不枉我在云南和老板討價還價套近乎花了一塊大洋！相當于16斤大米！哎呀，在這個戲班子里也就只有與品茶，才覺得這茶喝得值。”

“為何？”清安源倒是有些疑惑。

“這自然是戲班子里的人根本就不懂得欣賞，哪次不是好茶拿出來大家都當水喝，還嫌棄味苦，不好喝，說甜的才好喝真是！”班主想想，都覺得心疼。“又不是糖，有什么甜味！不過還好，你這小子會享受，不然這日子叫我過，我都得在茶館過。”

清安源和班主下了一個時辰的圍棋。

離開的時候清安源卻聽到班主的低語。

“今天你心不在焉，棋子走勢卻犀利了不少，到底是成長了啊……”

清安源低眼，走了出去。

班主思量了許久，但知道清安源定有自己的心思，便收拾了圍棋。

唉……

班主嘆息，又想起時寧，這個時候了，她怎么還沒來？

春蘭敲了敲時寧房門，正疑惑時，卻聽寶鋼從前院跑來，嘴里喊著些什么，手臂大力地揮舞。

春蘭開始覺得有些滑稽，可當她聽到寶鋼說了什么之后，她的心一震，瞳孔放大，她有些站不穩了。

手里被細心折疊的手絹掉落在地，而上面精心繡好的圖案顯現出來，那是當初時寧畫的畫。

兩人從西北角匆匆趕到班主那兒，也發現班主是一臉擔心。

“班主！”寶鋼有些喘。“這事怎么辦啊？”

班主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看著寶鋼和春蘭滿頭大汗，連忙遞上茶水，尋問道：“發生什么了？”

“啊？”寶鋼大口喝了一杯茶，頓了一會兒，將事清快速說完。

今天寶鋼掃前院時，聽外頭的有兩人說，聲音有些熟悉，于是他聽了會兒內容，卻得到梨園的小啞巴被抓了的消息，原來那時寧昨日傍晚襲警，被抓進警察局，到現在都還沒放回來。

寶鋼末了還加了句，“這水有點甜，再來點。”

班主一個巴掌呼寶鋼腦門上，力氣不大，卻極其生氣：“你這一天到晚沒點正形的，這茶這么珍！貴！你當它是水！這么大的事發生了，你還想著這些！”

班主越想越氣，還想呼寶鋼一巴掌。

寶鋼撓撓頭，立馬殷勤地扶著班主老人家，還特意端茶捶肩。

“哎呀，這個是小事，還是時寧的事最重要了。班主，您就別生氣了。好不好？一聽到這事我可就到處通知梨園里的人，現下大家伙兒正趕過來呢。”

“是呀，這時寧可還關在警察局呢！”春蘭焦急又擔心道，手心出了不少汗。“以時寧的性子萬般不會這樣的，一定是事出有因！”

“唉，時寧的性子我是最了解的，你們安下心。”

班主揉著太陽穴，閉目思考，這時布生跑了進來，帶著一個不好的消息。

這時寧的事已經被上報到了局長那了，聽說那警察是怒急了。

那時候，這事是最說不清的，哪怕你有理，更何況沒有錢連人影兒都不會見著，而有錢也沒有當官的一句話有用。

而現在的風氣如此腐敗，當官的橫行霸道，想誰生就生，想誰死就死。

一般的流程是舉報，核實，畫押，上報，問罪。

實際上，上報就離死差不遠了。都說畫押之前人還可以贖回來，那畫押之后只需籌備后事了。

“完了完了……”春蘭慌了神，感到天旋地轉，下一刻竟昏了過去。

布生和寶鋼連忙接住，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這怎么會這么快呢……”班主想不通，才短短一日就要鬧到上報的程度。

“看來得去見見賈軍官了，你們照顧好春蘭，我去去就回。”

“班主！”鄭適帶著大伙沖進來，每個人手里拿著戲槍或五花八門的武器。“我們帶好家伙兒了，咱們的人也敢欺負，干他家伙兒的！”

班主：……

班主站起來，腳步如飛箭般迅速，跳起來呼了鄭適的后腦勺一個大嘴巴子，力氣不大，卻極其憤怒：“你能不能帶點腦子！這事哪是這么解決的，那警察手里的洋玩意兒，是這些能打過的嗎！人還沒上去，就被打死了！你這小子竟出瞎主意！”

鄭適摸著后腦勺，誠懇地說：“我這不是著急嘛，班主您就別氣了。您身子不好，動怒傷身啊。”

“哼。”班主橫眉，又想了想對鄭適說。“這里有多少人？”

鄭適數了下，在場的所有人總共有13人。

“等等，13人……去除時寧一人，還有兩人呢？”寶鋼問。

“是啊，他們兩人呢……”鄭適也疑惑了。

“缺的是春絲和寶賽那小子。”唱凈角的扎杰看了一圈，他虎背熊腰，人卻實誠，人緣也不錯，梨園的人都能認個熟臉。

“哎！”張媽想到了什么。“昨日還上午還在。我在廚房前還看過他們。”

“下午跟著時寧前后腳出去的。”張叔說。“當時，正好砍柴回來，那兩個人看起來鬼鬼祟祟的，所以有些印象。”

班主怒急了：“快去把那兩個人找來！”

大家伙兒找了半天還是在梨園附近看到顫顫巍巍的兩人，一看就知道這里面有“墨水”。

班主看著跪著的兩人，手里掂著竹子，分量不小。

“說吧，昨日發生了什么。要是有一句不對，哼。”

兩人顫著聲音，你一句他十句地講述，這件事便有了個完整的始末。

昨日，兩人一時興起，跟蹤時寧，結果，半路遇到警察。

“哎喲喲！”春絲光顧著低頭走，沒想到撞人身上了。“誰呀！怎么不長眼——”

抬頭一看，竟是個大腹便便的警察，后面跟著幾個警察，看來這人有些地位。

“對……對不起……是我不長眼。”春絲趕忙回梨園。

那胖子手一抬，擋住春絲。

“小美人兒，別走啊，這大街上撞了人，怎么說也得好好賠禮道歉，這樣吧，若是你……”胖子看著這細皮嫩肉的小娘們兒，饞得不得了。“陪爺去吃頓飯，我就原諒你，怎樣？”

寶賽看不去了，擋在春絲面前，“官大老爺，我們還急著回梨園呢，求求你們，這次就饒了我們吧。”

胖子面無表情地看了寶賽一眼，“你這個人怎么回事，我這是給她道歉的機會。”

你要是真有這么好心，早就放過我們了。寶賽心里抱怨，卻又不敢表現，只好諂媚道：“是，是，是，不過今兒我們真有急事。”

寶賽拉著春絲就要走。

那胖子一聲令下，兩個警察就抓住寶賽。

“真是好言好話都不聽，這個人擾亂治安，抓走。”

“等……等一下！我跟你去吃飯，你放過他好不好？”

“哎呦，嘖嘖嘖，看這小娘們兒這委屈的呦，既然是你的請求，那自然是——”胖子笑得咧開一口黃牙，拍了拍春絲的臉。“不好。你，我要，他，我也要。”

春絲沒想到胖子竟然如此無恥，她拼命掙扎，落到隊伍后邊，其他警察習以為常地保持勻速，春絲被攬在胖子懷里，抵不過力氣，被拖走了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