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在小石橋陪了泥巴三天,直到聽說泥巴爸媽要回來了,才離開小石橋回了老家。
泥巴的爸媽很快從廣東辭工回了老家,原本打算給泥巴辦學酒的事,自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病痛打擊給弄沒了。
而且現在已經不是辦不辦學酒的問題,而是泥巴還要不要上大學的問題。
泥巴的爸爸說反正自己暫時死不了,只是失去了勞動力,但家里還有泥巴的媽媽,所以泥巴該上大學還得上。
泥巴的媽媽雖然也同意爸爸的意見,可看到自己丈夫病成這個樣子,她又怎能把這些話說出口?
泥巴則堅持要爸爸再去其它地方檢查,重慶、上海、BJ,萬一是診斷錯了呢?
就算真的很不幸沒診斷錯,她也不想再讀書了,自己就算去打工也要把爸爸的病治好。
一家人就在泥巴要不要讀大學這件事上爭論了起來,但爭來爭去也沒爭出個結果。
泥巴的大學通知書寄到家里的時候,這件事的爭論終于達到了高潮,泥巴還是堅持自己要去打工,泥巴的爸爸說如果泥巴不去讀大學,他寧愿喝毒藥自盡。
泥巴沒辦法了,只得哭著給石頭打電話,石頭再次火急火燎趕到了泥巴家。
然后泥巴一家人還有石頭,圍坐在客廳,氣氛有點嚴肅又有點悲傷。
這一次,雙方雖然依然堅持己見,但有石頭在,石頭爸爸也不再說尋死覓活的話。
石頭聽完他們的話,想了想后對泥巴爸爸說,叔叔,病得治。
然后他看著泥巴,你的大學,也得讀。
泥巴全家人都有些吃驚看著石頭,因為他這話說得太離譜了,這本來就是兩難的問題,要是能兼顧,怎么還會爭起來?
石頭語氣很平靜的對泥巴爸爸說,叔叔,我是這么想的,你安心治病,我送她讀大學。
石頭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他語氣的堅定。
泥巴的爸媽聽了石頭的話,都有些猶疑,爺爺奶奶則默不作聲,泥巴的妹妹和泥巴則同時感到很吃驚。
泥巴第一個反對,不行!我不同意.....
石頭抬了抬手打斷她的話,然后看著泥巴的媽媽說,阿姨,你還記得那次在醫院嗎?你很含蓄的問我是不是她男朋友,我說不是,可我當時真的想是。因為如果我是她男朋友,我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委屈,更不會讓她受一丁點傷害。
泥巴的媽媽點點頭,石頭當時確實這么說過,一時有些觸動,看了看石頭爸爸,石頭爸爸默不作聲。
石頭看著泥巴爸爸說,叔叔,可能在你眼里看來,我說的這些話,未免說得太輕率,因為我畢竟年輕。可我想說的是,為別人,我未必做得到,但為了她,我一定能做到。
泥巴紅了眼圈,眼淚汪汪的看著石頭說,可是……。
石頭再次打斷泥巴的話,溫柔又冷靜的看著泥巴,你是要我求你才肯答應嗎?
泥巴已經泣不成聲,泥巴的妹妹、媽媽、奶奶也紅了眼睛,泥巴的爸爸還是默不作聲,泥巴的爺爺則默然點頭。
石頭看著泥巴的爸爸,叔叔,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是怕你女兒欠我太多,萬一以后我倆感情有變化,從道德上來說,她也不得不因為欠我太多而不能開我。
石頭的爸爸嘆了口氣,小伙子,你很實在,也很聰明,我也就不瞞你了。你此刻所說的這些話,我相信你是真心的,也相信你能做到。可是你們還年輕,一輩子很長,所以,你懂我的意思么?
石頭很平靜的說,叔叔,你的意思,我懂,所以我現在想說的是,我會喜歡她一輩子,但如果她哪天不喜歡我了,完全不必因為我做過什么而感到愧疚,我更不會以此作為留她在我身邊的籌碼。
說完之后,石頭表情變得很嚴肅,我對天發誓,如果我今天說的話有一句是虛言,就讓我……
泥巴趕緊一把捂住他的嘴,然后哭著說,你別說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乖乖去上大學。
泥巴爸爸看著石頭和泥巴,語氣終是軟了下來,看著泥巴說,無論以后你們以后發生什么,你都多想想今天的場景,爸爸狠得下心逼他到這步田地,并不完全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他,為了你們,明白么?
泥巴哭著點頭,石頭也點了點頭,兩個人的手,輕輕握在一起,兩顆心,緊緊相連。
大學開學的時候,石頭親自送泥巴去了學校,給泥巴報了名后,自己只帶著路費南下廣東,剩下的錢全部給了泥巴。
他急需要錢,因為報名之后,剩下的錢最多只夠泥巴三個月不到的生活費。
石頭一到廣東,很快就找了一間工資比較穩定的大廠,只不過一進去就是夜班,工作也非常累。
石頭和泥巴還是每天都會打電話,互訴相思,日夜顛倒的石頭,經常會夢到泥巴,每次醒來,思念像細絲一樣,纏得他的心生疼生疼。
在大學校園里的泥巴,也在深深的想念石頭,同時既擔心爸爸的病,也心疼如今一人撐著家庭還要送妹妹讀高中的媽媽。
有男孩子追她,她都是直接毫不猶豫拒絕,在學校里,和休學回去重讀高三時一樣恬淡安靜不張揚。
石頭留給她的錢,每一分她都數著花,因為她知道他的不容易。
石頭第一次給她打錢進卡里的時候,是開學兩個月后,石頭把自己整整一個月的工資全給了泥巴。
石頭在電話里告訴她,自己在廣東挺好的,讓她花錢的時候,千萬別別省。
泥巴忍著眼淚問石頭,你上班是不是很累?
石頭在電話里笑,誰說的?這邊電子廠,流水線作業,準時上下班,怎么會累?
泥巴點頭,強迫自己相信石頭的話,可是泥巴深深知道,石頭是在騙她,因為她自己在廣東呆過,而且上過半年班。
泥巴告訴石頭,自己想他,石頭語氣很溫柔,我也想你,好好兒讀書。
那一年過年,石頭沒有回家,他騙家里和泥巴說,廠里訂單多,過年只放三天。
其實廠里放了十多天的假,但石頭怕過年回家花錢,來回單是路費就要花去他大半個月的工資,而泥巴年后開學,學費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除夕之夜,石頭所在的宿舍空無一人,他一個人躺在床上,聽著廠區外不斷鳴放的鞭炮和煙花,想家,想泥巴。
第一次在外面過年的石頭,為了不讓家里擔心,打電話回家時,故意說得輕描淡寫,把本來放心不下他的爸媽哄得很放心。
泥巴打電話過來,哭著說想他,石頭一邊淚流滿面,一邊卻裝出極為輕松的語氣,溫柔的告訴泥巴,讓她不要太想他,自己在這邊挺好的。
他哄泥巴,說廠里組織了晚會,留廠的員工有好幾百人,晚上還要聯歡,熱鬧得很。
泥巴有些不相信,石頭就跑到離外面最近的宿舍大門口,給泥巴聽煙花和鞭炮聲,還有宿舍外歡騰熱鬧的人聲。
把泥巴哄好掛了電話后,石頭一個人走在冷冷清清的宿舍區,踉踉蹌蹌好像喝了半斤二鍋頭一樣,邊走邊哭,昏黃的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大年初二,泥巴打電話給石頭,說想去給他家拜年,看望他爸媽。
石頭堅決不讓給,泥巴還想堅持,石頭就甩出殺手锏,你想啊!他們看到你,卻看不到我,肯定會難受。大過年的,你何必去惹得他們難受?你自己也難受。
泥巴知道石頭的苦心,他處處為她著想,知道她怕狗,怕水,怕沒有人煙的樹林,而且方向感也不是很好。
兩人最后商量的結果,是泥巴可以打電話給石頭家里,但真的不能去石頭家拜年。
可是泥巴剛打通石頭家電話,聽到電話那頭石頭的媽媽的聲音,泥巴剛開口叫了一聲阿姨,聲音就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石頭媽媽心里也難受,可她到底是經過歲月的人了,只能好言好語把泥巴哄好。
本來石頭媽媽挺想讓泥巴來家玩幾天的,可是石頭之前打電話再三叮囑她,就算泥巴要來,都要勸她別來,她自然也就不開這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