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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怒斬下書人

  • 朱元璋傳
  • 悅悅好
  • 10473字
  • 2019-12-22 16:12:42

李文忠闖進了法場,當差的都圍了上來。這工夫醉毛兒把刀一交一給了郭光卿,三個人三角式一站,各持兵器來砍殺差官。他們殺開了一條血一胡一同,往廟門外就沖。正在此時,就聽見大街上號炮如雷,戰鼓隆隆,霎時間來了一伙人馬,個個手持刀槍棍棒,沖進了廟門。他們見當差的就殺,見元兵就砍,把法場圍了個風雨不透。打塌了監斬棚,抓住了欽差,綁上了知州。為首的一人來到李文忠和醉毛兒面前深施一禮:“兩位辛苦了!”然后他又對郭光卿抱拳說道:“老人家受驚了!小可相救來遲,望老人家多多原諒。”郭光卿定睛一瞧,這才認出來,說話的人是泰州地面山大王張占川手下的謀士李德才。原來張占川這個人野心勃勃,久欲稱王稱霸。他手下豢養了一幫能殺慣戰的強人,又有一名謀士人稱小諸葛,姓李名德才。他手下還有金貞元、羅士雄等八個和尚。這些人原來都是泰州一帶的強盜,看到各地舉旗反元的勢力越來越大,也想冒充義軍來擴展自己的勢力。但是他們舊一習一難改,到處欺壓百姓,很不得民心。朱元璋舉旗起事,幾個月來勢力漸漸擴大。張占川覺得這是他建立霸業的一大障礙。最近朱元璋在襄一陽一得了一百零八尊紅衣大炮,就覺得朱元璋對自己的威脅更大了。有心發兵,又師出無名,更懼怕那一百零八尊大炮。這一日,張占川召集李德才和八個和尚商量消滅朱元璋的對策。有的主張真打,有的提出假和。小諸葛李德才說:“依某之見,朱元璋今非昔比。如今他兵多將廣,糧餉充足,得民心,順天意,所到之處,百姓擁戴。更有那一百零八尊紅衣大炮,如虎添翼,因此真拼實打,與我不利,此乃下策。不如選派一人去襄一陽一,聯絡朱元璋,與他兵合一處。只要他答應了,還怕那朱元璋不聽咱們的嗎?”張占川說:“主意倒好,可是哪個能擔此任?”李德才說:“我倒想起一人,滁州郭光卿是朱元璋的親娘舅,對朱元璋姐弟有養育之恩。我們若把郭光卿請來,讓他去說服朱元璋與我們合兵。再把朱元璋胞姐重一陽一姑和外甥李文忠接來,名為保護,實為人質,就不怕朱元璋不答應。”“如此甚好,只是誰去請那郭光卿?”李德才說:“某與郭光卿有一面之一交一,愿當此任。”第二天,李德才經過一番化裝,帶了一名隨從,偷偷進了滁州城。來到郭光卿家,才知郭光卿因受朱元璋的牽連吃了官司,已被押在獄中。李德才聞聽此信,不敢久留,急急返回泰州,見了張占川把郭光卿被押一事講了一遍。張占川一聽十分泄氣。李德才說:“大王不必憂愁。我們立即派人襲滁州,砸牢獄,救出郭光卿。只要能救出郭光卿,我們同朱元璋合兵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半。”“此話怎講?”“你想,你把郭光卿救出來,他能不替你說話?朱元璋也感你之恩,到那時只要郭光卿一封信,朱元璋就會帶兵領將來同你聯合,這不是一件好事?”張占川哈哈大笑:“不愧人稱你是小諸葛呀!”

張占川和李德才帶了一千人馬,悄悄向滁州開來,離城五十里安下營寨。派出一支人馬,由李德才帶領潛進了滁州城。大隊人馬單等三更時攻城。李德才到了城里,才得知今晚二更要在二郎廟出斬郭光卿。他臨時改變主意,要到二郎廟劫法場。當他來到二郎廟時,郭光卿已被劉合和李文忠救了。這時張占川帶領大隊人馬攻進了城。元兵一無準備,二無主將,一場混戰,被張占川的部下殺傷大半,余者四處逃竄,因此滁州城很快被被張占川攻占了。小諸葛李德才來見郭光卿,他滿面帶笑雙手抱拳:“老人家受驚了,我家大王聽說您老人家受難的消息后,時時放心不下,就急派我前來解救。現在您已脫臉,請稍休息一下,我們一同去見大王。”郭光卿聽了,心里話,不管怎么說,人家救了我的命,我不能對不起人家。便說:“感謝諸位將軍救命之恩。此處離合下不遠,請您同往舍下歇息片刻。”李德才心說,你走還行?就為了請到你,我才費了這么大的事。便對郭光卿說:“老先生不必著急,大王立即就到。”正說間,一個兵卒來見李德才:“稟軍師,大王已到州街,請你同郭老先生一同前去。”李德才說:“郭老先生請吧。”郭光卿心想,既然救了我,又不讓我回家,其中必有緣故。有心不去恐怕難以脫身,耳聞張占川這個人性情粗魯,兇狠殘暴,是個無知的蠢才,把事鬧僵,今后也是麻煩,不如去上一趟。老人家想到這里,點點頭說:“既是大王一片盛情,小老兒感激不盡了。”他又回身對醉毛兒說:“劉合,你先回肉鋪去吧,等我把事情安排好了再去找你。”醉毛兒傻呵呵地答應一聲:“那我就先走了。”說罷回奔向鋪。

單說郭光卿帶著李文忠,跟隨小諸葛李德才一直來到州街門外。李德才派人往里通稟。工夫不大,張占川大開儀門,率領大小頭目親自出來迎接。只見張占川身高丈二,膀闊三停,胸寬背厚,粗胳膊,大長腿,巴掌伸過來真跟蒲扇差不多。頭如麥斗,眼似銀鈴。面似生羊肝,掃帚眉毛七岔八岔直通鬢角,獅子鼻,血盆口,兩個獠牙齜露唇外,連鬢腮的一胡一須扎里扎煞,鼓太一陽一穴,努腮幫,說話的聲音好像沉雷一般。穿一身龍鱗軟甲,外套紫羅袍,頭戴紫緞繡金王冠,光華閃閃,奪人的二目。他往那一站真亞賽天神惡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郭光卿一看這個陣勢,暗暗吃驚,我郭光卿與他素無來往,今日為何如此盛情接待?只怕其中有詐。他看了看身旁的李文忠,示意他要謹慎。然后隨同李德才攜手而進。張占川一見郭光卿,趕忙搶步上前,躬身施禮說道:“老人家受驚了,張某這廂有禮。”郭光卿聽見這間雷般的聲音,又是一驚。耳聞張占川十八般兵器樣樣精通,而且力大無窮,今日見面果不一般。郭光卿拱手抱拳,含笑還禮:“小老兒有何德能,敢勞大王如此器重。大王在上,受小老兒一拜。”“老人家不必拜了,快快請到里邊談話。”他說著攜手攬腕,就把郭光卿給拉進大廳。分賓主剛坐下,手下人等就把酒擺上了。張占川、李德才這倆人忙忙活活地給他們爺兒倆斟酒布菜,問長問短。這一來,小英雄李文忠也有些奇怪了。暗想:他們為什么對我們爺兒倆這么客氣呢?八成兒他們許是用得著我們。我看這個小諸葛李德才鼠耳鷹腮,龜背蛇腰,舌尖嘴巧,伶牙俐齒的,不像個好人。他一定是心懷鬼胎吧?我得告訴舅老爺,要多加他們的小心,別上了他們的當。小英雄李文忠一邊吃著酒,一邊暗示老人家:多留點神。其實郭光卿早就看出來了,知道他們興師動眾,決非為救我郭光卿而來。他們究竟想干什么?這時就聽大王張占川說:“老人家,素聞您為人寬厚。治家有方,治國有道,滿腹經綸,總想把您請到泰州來,可是總不得機會。這次聽說你老人家入了監獄,遭了大難,就更加放心不下了,故而前來搭救。另外還有件事和您商議商議,求您給您的外甥朱元璋寫一封書信,我們對他非常敬仰,愿意與他兵合一處,將為一家,共圖大業。單等滅了元朝,掃平煙塵,咱們兩家好平分疆土,共享太平,不知您老人家意下如何?”郭光卿一聽這話,不由得暗暗打了個寒戰。這才明白:噢!鬧了半天他們還是為了我外甥朱元璋來的。你們想跟我外甥合兵,哪里是為了抗元,無非是因我外甥勢力雄厚,又深得民心。你們想借我外甥這棵大樹乘涼,等打完了天下,你們好卸磨殺驢呀!我那外甥朱元璋自從起義以來,上順天意,下得民心,將來必成大事,他能跟你們合兵嗎!你們知道他不干,又來找我,我要一給他寫信,那當然他就得答應了。朱元璋一向屈己從人,尤其是對我,言聽計從,從未駁回過,拿我真當他親爹那么看。他越是這樣,我就得越加疼愛他,更不能叫他吃一點虧。他要跟你們一合兵那就壞了,別看他現在名聲這么好,只要一沾你們的邊兒就算完了。這個信我不能寫。老人家一笑:“哎呀,大王,那朱元璋雖然是我的外甥,但因他母親早喪,自幼離家,往來稀疏,一封信函又有何用呢?”老頭一番話推了一個干干凈凈。李文忠一聽,暗豎大拇指:舅老爺真是精明老成,說得好!張占川一聽這話可急了,怎么著,你不管,我們不就白來了嗎?你若是寫還則罷了,你若不寫我先把你關起來做人質,看起來跟你商量是沒門兒,就得給你點顏色看看。張占川是個粗魯人,他想到這兒一拍桌案,就要瞪眼。旁邊的李德才知道郭光卿和李文忠都不是善茬兒,憑橫的怕是不行,只有善勸為妙,實在不行才能動武,這個時候瞪眼未免太早了。他趕緊沖著張占川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你先別著急,瞧我的。張占川領會了他的意思,就又收起了怒容。小諸葛李德才滿面賠笑,給郭光卿敬了一杯酒:“老人家,您的意思我們都明白。當然了,甥舅不是父子,就是親生父子還有不孝的呢,兒子不聽老子也是常有的事。不過不管怎么說您也是朱元璋的親舅舅,我求您給寫封信,這也不是什么難事,看在我們救您的份上,您就給寫幾個字試試看。生效也罷,不生效也罷,總算你盡了朋友之道,也不枉我們來滁州一場啊!老人家你看怎么樣?您就寫吧。”老人家聽完這番話一皺眉頭,暗想道:他們這是軟硬兼施、一陰一陽一并進哪。張占川來橫的,李德才來軟的。這分明是又給你個臺階看你下不下,你要不寫,那張占川他準翻臉,看來今天這事還真不好辦。寫吧?不行!我不能斷送了朱元璋的全軍。怎么辦哪?老爺子心里焦急,偷眼瞧了瞧李文忠,意思是看看他有沒有好辦法。這時候李文忠也在暗想對策,別看他年輕,他心里可是滿有道道。他早就看出今天這個陣勢,信不寫是不行了。舅老爺這些日子在監獄里,身體大不如以前了,真要動起手來,恐怕是要吃虧的。莫若叫舅老爺先給他們寫了信。現在天將四鼓,寫完了信,他們派人送往西吳,起碼也得幾天。我們爺兒倆要求回家去看看,他只要叫我們出去就好辦了,我們離開這里就直接著奔襄一陽一。憑我們爺兒倆的腿腳,甭等他們把信送到,我們就走到他們前頭了,叫他們落個空歡喜。對!就是這個主意。李文忠站起身來,先給張占川、李德才每個人斟了一杯酒,然后又來到郭光卿的面前笑呵呵地說:“舅老爺,既是李軍師和大王實心托付,這信我看您還是寫了的好。我舅舅接了您的信也未必不聽您的。倘若這件事要能夠辦成,豈不是兩全其美嗎?”聽李文忠這么一說,張占川可高興了:“對呀,少將軍言之有理,來人哪,快看文房四寶。老爺子,這回你還不寫嗎?”郭光卿看出了李文忠的心事,只好就坡下驢說:“那好,我外甥他聽與不聽,我也不敢擔保,先寫一封試試。”說著他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就給朱元璋寫了一封請他與張占川合兵的書信。小諸葛李德才瞧了瞧詞句,沒什么毛病,就笑著說:“天不早了,請你們爺兒倆休息去吧。來人哪,快伺候著。”門簾叭噠一響,從外邊走進兩個書童,他們恭恭敬敬地說:“郭老爺,您請吧。”郭光卿一看愣了,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們是要軟禁我們嗎?老爺子剛要回頭質問他們,李德才趕緊上前解釋:“老人家您放心,我們決無他意。”隨后又過來了幾名武職官員陪著爺兒倆出去了。爺兒倆明白,這是被軟禁了。

張占川一見大功告成,止不住地哈哈大笑:“軍師你真高哇,他既然寫了信,你就再附上一封,拿我的口氣,派人給他送去就行了唄,越快越好。”李德才趕緊又提筆寫了一封,兩封信合在一起,派謀士趙勝前去下書。他告訴趙勝:“你到了西吳營,事事要注意留心,看個虛實,回來報我。事成之后,定有重賞。”趙勝說:“謝軍師。”趙勝琢磨著這又是一趟美差呀!到了西吳那朱元璋定會設宴款待,多少還得給些賞錢。他接過來兩封書信,換好了衣服也沒吃飯就上馬出城了。

趙勝出了南門,還沒走多遠呢,就瞧見前邊旌旗招展,繡帶飄揚,一支人馬向這邊走來。主旗是:“西吳王”,斗大的“朱”字;將旗是“東海王一胡一”,這是西吳王的先鋒官一胡一大海的隊伍到了。原來一胡一大海和郭英他們二人到樹林里去觀察地形,見了重一陽一姑,問明了原因,先派人將重一陽一姑送回大營。哥兒倆回到營盤,急急拔營起寨,要趕往滁州去救郭光卿。行至途中,大約有三更天,探子來報說:“滁州已被張占川所得。”老一胡一一聽,登時就惱了,吩咐隊伍速速向前。他們正往前走呢,這時候趙勝到了。趙勝一瞧是西吳王的隊伍,趕緊上前搭話:“我乃泰州大王張占川身邊的謀士,姓趙名勝,今奉我家大王之命特意前來下書,望你們給我通稟一聲。”小校一聽是下書的,趕忙來報告先鋒官一胡一大海:“啟稟先鋒老爺,泰州大王張占川派來一名下書之人,姓趙名勝,隊前求見,不知你老人家見與不見?”一胡一大海一聽是張占川派來的下書之人,不由得氣滿胸懷,環眼圓翻,喊道:“給我立即扎寨,點鼓聚將。”有人支好了帳篷,一胡一大海坐在當中,郭英偏坐相陪,從將兩旁站立。一胡一大海一拍桌案:“來呀,叫那下書之人給我報門而進!”眾將一聽全愣了:怎么叫人家下書人報門而進呢?郭英一聽,這不像話呀,人家是下書的,你干嗎這么對待人家呀?傳令官剛要下去傳令,七爺郭英趕緊攔擋:“慢著!二哥,張占川與咱們并未一交一戰,你不能叫人家報門而進,得加個‘請’字。”一胡一大海把臉一沉:“我沒請過。”郭英說:“那不行啊,盤古至今都沒有這么辦的,要是傳出去,讓人家笑話咱們不懂得軍規。”老胡說:“我就這么辦,我不怕人家笑話,偏叫他報門而進。”郭英急了:“二哥,咱們這是軍務,可不能一胡一來呀!你不懂得規矩我不能不說。”老胡說:“我怎么不懂規矩呀?這叫一個將軍一個令,一個和尚一本經。一家一法,一國一規矩,我當先鋒官,我就得說了算,“你們就都得聽我的。”郭英說:“我是副先鋒也不能不管哪。”一胡一大海說:“你當然得管了,不過這里邊得有個大小之分、正副之別,我是正先鋒,你是副先鋒,正當家的還得說是我,如果我不在家,你才說了算呢。我要在家,你就只能聽喝。”一胡一大海這句話,差點沒把郭英的肚子氣爆嘍:“這么說,只要二哥你在營盤,我就得裝啞吧了?”一胡一大海說:“對了。”“那好,打這兒起我可就不說話了。”老胡說:“你不說話才對呢。”氣得郭英不知如何是好,把頭一低坐在旁邊,一言不發了。眾將瞧著這二位先鋒官也怪有意思的。一胡一大海又喊了一聲:“叫那下書之人報門而進!”說完了,他就把大斧子放在桌子下,瞪著眼睛凈等著下書人了。趙勝還美哪,琢磨著果會兒朱元璋準得派人來請我進去,說不定今天還許能吃點什么好東西呢。他把腰帶松了松,挺起了胸脯等著赴宴。其實他哪兒知道他離死不遠了。這時就聽見門前傳令官吶喊一聲:“先鋒有令:叫下書之人報門而進哪!”趙勝一聽激靈一下子,這是怎么回事呀?我都沒聽說過,兩下還沒開仗,就叫人家下書人報門而進,大概這個先鋒官不懂得軍規。不能進去,我還是回去吧。趙勝剛要撥馬,又一想:回去我怎么一交一差呀?不能回去,我還得進去,報門就報門吧。他倒認可了。硬著頭皮甩鐙離鞍下了馬,把帽子往手中一托,低著頭,皺著眉喊了一聲:“西吳先鋒老爺在上,泰州下書人趙勝告進呀!”他這個狼狽像就甭提了。兩旁邊的將官心說,咱們的這位二王一爺可真有兩下子,叫人家報門而進,倒看他往下怎么辦。

大伙都笑話一胡一大海,可是人家老一胡一并不以為然,啪地一拍桌案,問道:“下邊來者什么人?”趙勝一聽:這也太不像話了,怎么連一點禮節都沒有哇,我又不是罪人犯到你手下,報門進來就不含糊了,你干嗎還吹一胡一子瞪眼帶拍桌子呀!趙勝心里挺不服氣,偷眼往上一看一胡一大海,嚇得他一縮脖:哎呀我的媽呀,一胡一大海這個長相可真夠疹人的。只見他雙眉倒扎,環眼圓翻,手捋鋼髯,哇呀呀地暴叫。趙勝低下了頭,心里話:這個爹太橫了,惹不起,干脆順受了吧!“啊,下官乃泰州張占川的謀士趙勝是也!”“嘟!你見本王因何不跪?”啊!趙勝心說,還得跪下呀,那就跪吧,我的媽,要知道這樣,要了命我也不來呀!他這回算嘗著滋味兒了。趙勝還真聽話,噗通一聲就跪下了。他這一跪下,一胡一大海可就消了點氣兒:“趙勝,可有書信,還是口述?”“有信。”“快呈上來。”趙勝把兩封書信往上一遞,中軍接過來一交一給了一胡一大海,老一胡一把信拆了封,來回看,上下看,翻過來調過去地看,看了半天也白看,他不認識字啊!他從小賣牛頭肉,一天學沒上過,一篇書也沒念過,他哪看得下信來呀!他回過頭來看了看郭英,只見七爺抱著肩低著頭還在那兒生氣哪。老一胡一笑了:“哎,我說副先鋒,別生氣,看看信吧,這兩天我這眼熬得有點花了,字小看不清,你就給我念念吧!”郭英聽了這話,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心里話:你是眼花嗎?張嘴瞎說謊話連篇。有心不理他吧,又覺著不合適。“二哥,你不是叫我裝啞巴嗎?”一胡一大海說:“我不叫你說話你就裝啞吧,我要叫你說話你就別裝了,還得說呀,總裝啞巴還行嗎?快念信吧。”郭英無奈,只好拿過書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給老一胡一念了一遍。張占川的信寫的是:

“泰州張占川書奉朱三兄駕下。而今朝廷昏庸,奸臣當道,盜賊四起,民不聊生,我等素聞王兄胸懷大志,順天起義,萬民皆慶,無比敬仰,情愿與公兵合一處,共討元賊,立國救民,以圖大業,事成之后平分疆土,同享太平。萬望協成。張占川再拜。”

郭光卿的信更簡單,上寫:

“元璋甥兒如面:老夫囚于滁州,幸有泰州大王張占川相救,勿念。彼愿與汝共圖大業,令我附書議合,汝可自行定守。”

七爺念完了書信,一胡一大海把嘴一撇,哼了一聲:“他張占川真是白日做夢,就憑我主公能跟你合兵嗎?你也不惦量惦量自己有多重。把下書人與我轟出去!”趙勝聞聽,忙說:“先鋒官慢來。我們大王的信是寫給西吳王的,小人未見西吳王之面,如何回去復命?”一胡一大海一聽此話,氣更大了,心里說,你這是看不起我呀。“哼!小小的謀士,竟敢如此放肆!西吳的家我一胡一大海當得了一半!好小子,看我怎么教訓你。”他一伸手從桌子底下把大斧子可就抄起來了。“我說趙勝,你過來,我有句話告訴你。”該死的趙勝還真以為他要說什么呢,腦袋一探,脖子一伸,把個挨宰的架子就亮出來了。老一胡一也沒言聲,抖手就是一斧子。老一胡一就是這手最利索,他殺人從來不用掌刑的,一向是自己動手。耳聽喀嚓一聲,趙勝的人頭滾落在地下。眾將軍嚇直了眼。七爺在旁邊也急得直抖手:“哎呀!二哥你這是干什么?你怎么把趙勝給宰了?殺了人家的下書之人,人家于嗎?”一胡一大海滿不在乎地說:“我就是要教訓教訓那不知好歹的張占川!他不干?我還不干呢!”這時候郭英實在憋不住了:“二哥,你可得說理呀,不管怎么著,也得稟報主公一聲。趙勝說的也對,人家的信是給主公寫的,合兵不合兵你先鋒官也做不了主哇,你把下書人給殺了,見了主公怎么說呢?張占川要是跟你要人,你又該怎么辦呢?這些二哥都想過了嗎?”老胡說:“我全想過了,我有我的辦法,你就別管了,你還是裝啞巴吧。”郭英說:“我就是不裝!”一胡一大海說:“你不裝啞巴,那是你目無長兄,以小犯上!”郭英真沒法跟他置氣,你就是磨破嘴唇他也有說的,他就這么渾。眾將怕他們二位鬧僵了更不好,都來勸解:“七將軍,事已至此,無法挽回,還是做些應急的準備吧,那張占川是決不會善罷甘休的。”郭英一聽也對,只好忍氣對一胡一大海說:“眾將軍說得對,二哥還是準備準備吧。”一胡一大海一瞪眼:“準備什么?我還愁他張占川不來呢。來人哪!把趙勝的人頭掛在旗桿之上,再給我扯一塊白布,寫上幾個字,越醒目越好。”兵丁們問:“先鋒老爺,寫什么呀?”一胡一大海說:“此乃趙勝之首。”兵丁們答應:“得令!”把趙勝的死一尸一拉出去,又把人頭掛上了旗桿。他們剛把人頭掛上,還沒有一頓飯的工夫呢,就聽營門外,隆隆隆炮聲如雷,藍旗官飛跑入內:“報告先鋒老爺,張占川帶領大隊人馬在營門罵陣,口口聲聲要先鋒老爺出營一交一戰,要不然他要殺盡我軍。”郭英一聽,得,這回禍事來了吧,我看你怎么辦。一胡一大海不慌不忙說道:“再探再報。”他說完進了后帳,摘盔卸甲換上了青衣小帽,一身老百姓的打扮,二次來到帳中。他這一來大伙就更奇怪了,都不知這位先鋒官要干什么。外邊有人罵陣,眼看就要打仗了,他怎么反倒把盔甲都卸了呢,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大家只是納悶,可誰也不敢多問。只見老一胡一伸手從令箭壺里抽出一支令箭,叫道:“副先鋒聽令。”郭英趕緊答應:“末將在。”一胡一大海說:“給你一支將令,我走之后,你立刻帶兵隱藏在前邊山間林內,偷偷地給我觀敵瞭陣。我如果斧劈張占川,你就帶領人馬一齊殺出,給我接應,殺散他的三軍,咱們好奪取滁州城;我若不能取勝,瞧我往下一敗,你就帶領人馬回總營去見元帥一交一令,跑得越快越好。”郭英一聽,這叫什么話呀,就說:“二哥,咱們為大將者,為國盡忠,殺敵報效,這是根本,敵人來了怎么能跑呢?我可不干這事。要跑你跑,我不跑,我愿討一支將令,去打頭陣,大戰那張占川。”一胡一大海聞聽一笑:“七弟,論官職,我是正先鋒,你是副先鋒。論私,咱們倆是磕頭的弟兄,我可不能給你虧吃。那張占川的本領你是不知道哇,甭說七弟你,就是咱全營眾將都算上,也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二哥我對他清楚得很哪。今天我去上陣也得從后營門出去,智取張占川。要不用智取,一百個一胡一大海也不行。兄弟你就聽我的吧,沒錯。”郭英雙眉緊皺:“二哥,這回我可不能聽你的了,你不要長他人的志氣,滅咱營的威風。小弟定要討今去會戰張占川,看看他有多大的能為,不能取勝,我死也不回來。”一胡一大海一瞧郭英真上火了,知道攔也攔不住了:“兄弟你要一定非去不可,你就去戰戰試試,哥哥我在遠遠的地方給你觀敵瞭陣。你先匹馬單槍一個人去,打不了就回來,千萬不要逞強。勝敗乃是兵家常事,敗了陣也不算丟人,你回來哥哥我決不怪你。”郭英說:“你怪不怪的我倒不怕,我擔心的是,我打了勝仗你在遠處瞭陣,趕不上幫我去闖敵營。”一胡一大海說:“這你就放心吧,你真能打勝仗,我管保趕得上就是了。”郭英說:“那好,咱們就一言為定,來呀,鞴馬抬槍!”

一胡一大海又傳將令:“中軍何在?”“末將聽令。”“給你一支大令。我看那副先鋒定不能取勝,我走后你就帶著這三千五百名弟兄,藏在僻靜之處,給七將軍觀敵瞭陣。瞧他勝了你們就出來接應;他若敗了你們就跑,假若人家要追得緊,你們就散開跑,千萬別扎堆兒,別叫人家都抓住,聽見沒有?”中軍一咧嘴,強捏著鼻子答應了一聲:“遵命!”一胡一大海吩咐完畢,自己上了馬,從后營門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中軍趕緊帶著隊伍往回轉,一邊走一邊探聽后邊的消息,時間不大,后邊的探馬來報:“郭七將軍被擒了。”中軍一聽就害怕了:果然一胡一大海有先見之明啊!“既是這樣,咱們就按先鋒官囑咐的辦,趕緊快跑。”一聲令下,三千五百名弟兄都跑開了,一下子跑了個滿天星。

放下他們不表,再說那張占川。他得知趙勝被殺的消息后,氣得暴跳如雷,馬上把郭光卿爺兒倆綁上,打在囚車,帶領本部大軍殺出城來,要踉西吳王決一死戰,來到一胡一大海的營前罵陣。郭英一出來,兩個人就打上了。郭英哪是張占川的對手哇,沒過幾合,槍就叫人家給磕飛了,被張占川擒下馬來,押進營中,和郭光卿爺兒倆口在一處。張占川手提大棍,闖進了一胡一大海的營盤。抬起頭來一瞧,一胡一大海的兵將早就跑光了。他氣得直咬牙,騎馬提棍就迫下來了。他追了沒多遠,又站住不追了。怎么哪?一胡一大海的兵不在一塊跑,東一個,西一個,追半天只不過抓個三個兩個的,這管什么呀!索性他就不追了,站在那直運氣,心里這個罵呀:朱元璋這是個什么用兵方法呀?我真沒見過。他正生氣呢,忽然聽見遠處有馬蹄聲響。張占川回頭一瞧,只見南邊小道上走來一匹大肚蟈蟈駒。馬上端坐一人,身高過丈,面似烏金,青衣小帽,后背包裹。得勝約掛著把大斧子,不慌不忙地向他這邊走來。那人來到切近,眼望張占川一抱拳,笑道:“這位將軍,我跟你打聽打聽,上泰州從哪兒走哇?”張占川一聽他說上泰州去,不由得心里有點熱烘烘的。因為他是泰州人嘛,就忙問:“哎,我說你上泰州干什么去呀?”“我找我的徒弟去。”“你徒弟是干什么的?”“他在張占川大王手下當差。”“他叫什么名字?”“叫金貞元哪。”“什么?金貞元?”張占川一聽可了不得了:原來我師父是他徒弟!不用問了,他準是我師爺爺,那還有錯嗎?要不怎么說張占川缺個心眼兒呢,他也沒細問,噗通一聲就給一胡一大海跪下了。其實這一招是老一胡一早就想好了的。一胡一大海雖然沒見過張占川,他可見過金貞元。那金貞元也是一江一西人,仗著他的一身硬功夫,無惡不作,干了很多壞事。只要是一江一西人一聽金貞元這仨字兒就恨入骨髓。后來叫一胡一大海的老岳父金朝鳳把他趕出了一江一西,他才投奔泰州,當了張占川的第一護法師,掌握泰州的大權。老一胡一知道金貞元的師父銅頭犀牛劉懷德跟自己長得差不多,他也打聽到張占川不但粗魯無知,而且也不認識他師爺。因此老一胡一就要智取泰州張占川。他裝作了一個問路的。一說是金貞元的師父,那張占川還就信以為真了,甩鐙離鞍,跪在地下就磕頭:“師父在上,小孫孫給您磕頭了。”一胡一大海假裝一愣:“哎呀,這位大將軍,你我素不相識,你怎么口稱師爺呢,快快起來!”“師爺,您不要客氣,我一說您就知道了,那金貞元就是我的恩師啊!”“噢,這么說你是張占川吧?”“啊,正是您的徒孫。”“那就不是外人了,你先帶著我去見你師父吧。”“師爺,我師父沒在這兒。”“他到哪兒去了?”“這次他沒來,您就先跟我回營去休息兩天,我再派人送您去。”“不用了,我有急事,還是自己去吧。”“師爺,您干嗎這么著急呀?”“孩兒啊,你哪知道哇?我這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為什么呢?”一胡一大海嘆了口氣:“我聽說你們要和朱元璋開仗了,可你師父那武藝還沒學成哪,就拿他那悠錘貫頂的氣功來說吧,還欠著很大的火候哪!我怎么會放心呢?萬一打仗的時候出了差,那還了得!”張占川一聽,心里暗暗吃驚:哎呀,連我師父的武藝還欠火候呢,何況我呀!他的功夫要是不行,我就更甭說了!“師爺爺,您說我師父還不成呢,那么我呢?”一胡一大海說:“你也不行唄!你師爺練悠錘貫頂的時候,正趕上我忙,沒顧得給他試試,要不怎么后來他叫金朝鳳給打了呢!因為他的功夫不扎實啊!他要是成嘍,金朝鳳哪是他的對手哇!我這次去就是要把功夫給他補上,今后我就放心了。”張占川一聽這可是個好機會:“這么說,師爺爺您就先別走了,這兒給我補補功行嗎?”老胡說:“那怎么不行啊?不過我得先試試你練得怎么樣了?”“師爺您怎么試呀?”“你先把帽子摘嘍,叫我看看你的腦袋。”“哎。”張占川真聽話,伸手就把帽子摘了,把腦袋往一胡一大海眼前一伸,老一胡一這回可有把握了:好小子,現在我不殺你更待何時?他一手按住了張占川的脖子,一手摘下了開山斧,掄圓了斧頭,照定張占川的頭頂往下就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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