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文忠聽罷表弟飛虎金刀孫興祖的勸降之后,回到本隊先把自己的十二名心腹偏將叫過來商議。大家都愿意歸順朱元璋。項文忠:“既然諸位將軍都有此心,事不宜遲,立即同眾將商量。”吩咐一聲:“擊鼓聚將!”咚咚咚,咕嚨嚨嚨聚將鼓響罷,各營各哨、內(nèi)勤外衛(wèi)、游擊偏將、副將參將,一齊來到帳前參見元帥。項文忠抱拳說道:“諸位,今日元朝無道,贓官殘暴兇狠,朝廷里奸佞當權(quán),賢愚不分。想你我弟兄,整日征戰(zhàn)沙場,說不定哪日得罪奸佞,便身首分家;再看看黎民百姓,被贓官們橫征暴斂,逼得饑寒一交一迫,怨聲載道。西吳王朱元璋乃當世的豪杰,為了拯救黎民,他在武當山立旗造反,所到之處,開倉放糧,賑濟災民,上順天意,下順民情。常言說,君不正臣逃外國,父不正子奔他鄉(xiāng)。我項文忠不愿助紂為虐,要棄暗投明,倒戈反元,再不受荊州王老匹夫的壓制。你等愿意一道投降者,同解襄一陽一之危,將來仍然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如不愿降者,可以自奔他路。不知大家意下如何?”眾將聽罷,恍然大悟,鬧了半天元帥已經(jīng)投降了朱元璋了。大家都非常驚慌地說:“元帥,現(xiàn)在荊州王古倫鐵木貞統(tǒng)領五萬大軍就在咱們后面督戰(zhàn),我們歸降朱元璋,若是被他知道,抄了我們的后路,我等性命難保,望元帥三思!”綠袍將聞呼,微微一笑:“大家不必擔心,你們看,這一面零八尊紅大炮不是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嗎?只要我們大家齊心,掉轉(zhuǎn)炮口向后打,管叫他五萬大軍瓦解冰消。”眾人說:“既然如此,我們愿隨元帥歸順西吳王。”項文忠說:“好,那我們就趕緊把炮車掉過頭去。”項文忠見炮口全部掉轉(zhuǎn)了,便將令旗一擺,說道:“三軍們,炮口對準荊州王的中營,先給我開它一炮。”一聲令下,火工司拿過火繩晃去蒙頭灰,對準信門一點,耳聽轟轟的一陣炮響,亞賽山崩地裂。這炮打得真叫準,再看荊州王的大本營,已經(jīng)變成了飛灰。剛才荊州王還趾高氣揚地點兵督戰(zhàn)呢,眨眼之間他就飛到半懸空中去了。中營被轟,主將陣亡,軍旗一倒,其它營寨不打自散,元將東奔西逃。綠袍將項文忠?guī)ьI手下眾將趁勢得了荊州王的糧臺、兵刃、鑼鼓、帳篷,率領自己的五萬人馬,一面零八尊大炮,投奔朱元璋。西吳王聞訊,趕緊帶領眾將出城前來迎接。此時皂袍將丁德興也帶著三州大帥趙世雍、小陳平楊德善前來歸降。大家伙參見西吳王,歡天喜地地進了襄一陽一城。
西吳王犒賞三軍已畢,便命三州主將趙世雍仍為三州大帥,帶領本部人馬去收復三州;武昌主將焦亭仍去鎮(zhèn)守武昌;封吳禎為靜海將軍,吳良為副將;廖永忠、廖永安、馮國勝、馮國用、陸鐘響、陸鐘亮、鐵面靈官鄭玉春、皂袍將丁德興都為將軍之職;湯和、一鄧一俞為西吳王駕前護衛(wèi),左右不離。封孫興祖為忠誠將軍,綠袍將項文忠為義勇將軍。賽灶王、水龍神一胡一大海闖連營、搬兵救駕有功,加封東海王稱號,一胡一大海心里又是一陣得意洋洋。
大家在襄一陽一休兵三個月,一日西吳王和元帥張玉堂中議事,張玉說:“眼下襄一陽一已定,我們不能在此死守,應帶兵南下,直取集慶。”朱元璋說:“這正合我意。依元帥之見,發(fā)兵南下,先取何處為好?”張玉說:“一出襄一陽一就取滁州。”朱元璋聞聽甚喜,因為自到襄一陽一販烏梅以來,已多日未回滁州。他惦念郭光卿,時時放心不下。張玉一提先取滁州,朱元璋恨不能一時打回去。元帥知道主公的心事,就決定明日起兵,去取滁州。派鐵面靈宮鄭玉春、華云龍、華云虎及何二愣等十員猛將留守襄一陽一。點齊十萬人馬,西吳王親自統(tǒng)率去打滁州城。出發(fā)前,元帥向眾將問道:“我軍要進兵滁州,但不知哪位將軍愿做先行官,逢山開路,遇水架橋。”話音未落,下邊有人接令:“元帥在上,末將愿往。”元帥一瞧說話的正是二王死一胡一大海,心中不覺一愣。一胡一大海大字不識,不懂軍紀法規(guī)。三軍出戰(zhàn),先行官非常重要,一路上不但要遇敵先戰(zhàn),而且要安民執(zhí)法,公買公賣。張玉唯恐一胡一大海不能勝任,有心不讓他去,又覺得不太合適,自己既讓人家自報奮勇,再要阻攔未免太小瞧人了。略一沉思,有了,我不如再給他派一名和他投緣對勁的副先鋒,半道上好給他掌舵,管著他點,省得鬧笑話。元帥主意拿定,說道:“二王兄既自報奮勇,愿擔當正印先鋒,本帥求之不得。但怕你自己人單勢孤,本帥有意派七將軍郭英為副先鋒,和你一路同往,你看如何?”一胡一大海說:“就依元帥之意。”元帥心中這才踏實,把大令一交一給了一胡一大海。一胡一大海、郭英二人領了將令,到校軍場點齊了三千步兵、五百馬隊,出離襄一陽一直奔滁州而去。
一路上,一胡一大海發(fā)號施令,想走就走,想停就停。該安營扎寨、埋鍋造飯的時候,他就許讓大伙搶關奪寨,回來再吃飯,簡直鬧得一塌糊涂。郭英看著實在不像話了,就對一胡一大海說:“二哥呀,這么著可不行,咱們得有個規(guī)矩。”一胡一大海把臉一沉:“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我不懂。讓我當先鋒就得我說了算,我叫誰干什么,誰就得干什么,誰不聽也不行。你不是副先鋒嗎,你就聽喝吧!”郭英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也沒法再說什么,只好暗氣暗憋。這一日天將黃昏,前面探馬來報:“此地離滁州還有二十余里。”一胡一大海看看天色已晚,吩咐三軍安營扎寨。眾兵卒排椏杈安鹿寨,埋鍋造飯。吃罷晚飯,一胡一大海帶著郭英出了營盤,兩個人想察看察看滁州的地形,好安排明天的仗怎么打。剛剛來到一片密樹叢林,就聽里邊有哭泣的聲音。他們倆順聲音來到里邊一看,原來那兒停放著一輛車,車上坐著一個年近四十歲的女子,車前有一個家人模樣的老者。那婦人哭得死去活來,那位老者在一旁解勸。一胡一大海心想,這二人必是遇難之人,正待上前詢問,忽聽婦人說道:“元璋兄弟,你在何處?”一胡一大海心里一驚:這女子為何呼喚我四弟的名字?莫非她是重一陽一姑?她怎么會來到這里?想到這里,他趕忙上前,雙手抱拳,問道:“車上的夫人可是重一陽一姑嗎?”那女子先是一愣,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看了看一胡一大海,見他并無半點惡意,這才點了點頭。一胡一大海一見此情,立時滾鞍下馬,上前躬身施禮:“大姐在上,小弟一胡一大海見禮。”重一陽一姑問道:“你是何人?因何如此稱呼?”一胡一大海說:“我主西吳王朱元璋就是你的胞弟。我乃他部下大將一胡一大海,也是他的結(jié)拜哥哥。今奉西吳王之命,攻打滁州,不想在此叢林之中得見大姐。但不知大姐為何到此,舅父大人可否康泰?”重一陽一姑聞聽此言,二目垂淚,長嘆一聲:“唉!一言難盡哪!”
為什么重一陽一姑不在滁州城里,卻來到此地呢?書中暗表,自從朱元璋去襄一陽一販賣烏梅走后,郭光卿老爺子終朝每日惦念不已。一日,忽然接到朱元璋托人從襄一陽一捎來的一封平安家書,說自己在襄一陽一一切均好,賣鳥梅發(fā)了財,不久即可回滁州合家一團一聚,請舅父放心。郭光卿看了非常高興,這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些。可是事隔不久,朱元璋在武當山造了反。他這一反不要緊,這封書信竟然給郭光卿帶來了一場大禍。郭光卿家里有個書憧叫起光,素常行為不正。有一次他調(diào)戲丫頭,被郭光卿罵了一頓,打了兩個耳光。這小子懷恨在心,這一天,他收拾書房,偏巧發(fā)現(xiàn)了朱元璋的這封書信。他真是如獲至寶,心想這回可算抓住了你郭光卿的把柄,該我報仇了。他偷偷把這封信送到了知州的衙門,對州官說:“朱元璋造反的本錢都是郭光卿給的。”這個滁州的知州是個贓官,名叫沈步銘,人們都稱他“沈不明”。他一到滁州,就想在郭光卿身上得點好處,總也沒得機會。因為郭光卿這個人,從來就不結(jié)一交一官府,走動衙門。人家行的正、走的端,為非的不做,犯惡的不為,沈不明干鼓肚子也沒辦法。今天郭光卿的書僮起光把這封書信拿來,他可就有主意了。心里話:郭光卿,不管怎么說,你外甥是反叛你樞不下去,我先把你抓來,往監(jiān)獄里一押,你們家里就得花錢。等我多咱撈足了,多咱再放你。沈不明想罷,把書信拿在手里,吩咐下去,馬上升堂。他知道郭光卿會武術(shù)不好惹,不敢叫人直接去抓郭光卿,派了兩名差人拿著他的名片去請郭光卿。郭老爺子見到名片心中納悶:我與沈步銘從來沒有交往,請我何來?他不便多問,跟隨衙役來到府街大堂。來到大堂上,郭光卿一看就知道不好,知州大人為何升坐大堂呢?他緊走幾步,上前給知州施禮:“大人在上,草民郭光卿參拜大人。”沈不明一拍桌案:“郭光卿,你可知罪?”郭光卿一聽愣了,說:“大人,草民一向安分守己,從無越軌之處,但不知我身犯何罪?”沈不明說:“我來問你,你有個外甥朱元璋在外邊造了反,你可知道?”老人家這才明白是為了朱元璋的事,趕緊叩頭說:“大人,那朱元璋雖然是我的外甥,在滁州時只是幫助我料理商號。他離開滁州已經(jīng)數(shù)月,也不知他現(xiàn)在何處,他造反等情更是一概不知。”知州哼了一聲,把朱元璋的來信往公案上一摔:“你推得倒凈,你既不知現(xiàn)在何處,他為何給你通信?依我看,你們是里勾外串,有意夸我的滁州。”這焉能容得!來呀,先把郭光卿重打四十,釘枷收監(jiān),聽候發(fā)落。”就這樣,把郭光卿押在了南監(jiān)。
郭光卿被押在監(jiān)牢,家里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郭夫人為了使自己的丈夫在監(jiān)中少受些罪,用錢把衙門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打發(fā)到了。僅僅半個月的工夫,沈不明就得了郭家兩千兩銀子、五十兩黃金,外加二十幾件上好的古玩。沈不明一看撈得差不多了,正打算放郭光卿出獄,就在這個時候可又出事了。京城派來了一個欽差大人,名叫哈米里,奉旨到處查抄朱元璋的家眷、親威。圣旨上寫著:是朱家的墳地一律刨一尸一揚骨;是朱家的親眷,抓住不用呈文就地正法。哈米里來到朱元璋的家鄉(xiāng),一打聽他家的墳地沒法刨,因為他父母死的時候是天上打雷劈下來的山石給埋上的,要刨就得先開山,那山雖然不高,可是要刨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只好作罷了。他還打聽到朱元璋有個舅舅在滁州城里,名叫郭光卿,他的胞姐重一陽一姑也住在那里。哈米里聞訊,帶人來到滁州。
沈不明一聽欽差大人到,不敢怠慢,趕快迎了出來,接到后堂。當他知道欽差是為郭光卿而來,心說:好險哪,這要是放了他,就叫放走欽犯,是一大罪狀。他趕緊跪倒叩頭:“稟大人,下官得到朱元璋造反的消息以后,已經(jīng)把郭光卿捉拿歸案了,現(xiàn)在押在南監(jiān)。”哈米里聞聽,大大夸獎了沈不明一番:“沈大人辦事干練,本欽差回朝奏明圣上,給你記上一功。”沈不明心里這個美呀,盤算著自己要升官發(fā)財了。這兩個贓官一商量,事不宜遲,莫按常規(guī),就在今天晚上二更天,在二郎廟立法場,要斬殺郭光卿全家。沈不明傳來知州府的八班總頭趙恒,要他帶領衙役去郭光卿家,把郭夫人和她外甥女重一陽一姑、外孫李文忠等一并拿到,今夜一齊開刀問斬。
老班頭趙恒帶領衙役,各持兵刃、刑具去拿郭家滿門。眼看快到郭光卿的家門了,趙恒停住了腳步,對眾衙役說:“我說諸位,咱們今天這是上哪兒去呀?”大伙一聽全愣了:“老班頭,咱們不是奉命去抓郭光卿的家眷嗎?這么一會兒的工夫,您怎么就給忘了呢?”趙恒說:“我不是忘了。我是在想,咱們這樣去,恐怕是不行啊。郭光卿的老伴和他的外甥女兒都好辦,唯獨他外孫子李文忠可不是好惹的。你們還記得嗎?前幾年,咱們滁州城里出了何二愣那十猛凈街太歲,個個力大無窮,沒人敢惹,把滁州攪得翻天地覆,連知州都怕他們?nèi)帧:髞恚钗闹抑肋@件事,他立志要降伏那十猛大漢,結(jié)果他一個人就在碼頭上,把那哥兒十個給打得匍匐在地。后來十個人就拜他為師。那年李文忠才十七歲,你們想啊,他十七歲就能力擒十猛,何況是現(xiàn)在呢?我們碰上李文忠,不用說是拿他舉家滿門,就是他一個人,我們也對付不了,鬧不好就得吃個大虧。”大伙聽罷,心里都一激靈:“可不是嗎!您要不提我們還把這茬兒給忘了。那么要依您老應該怎么辦呢?咱們是不是回去再和知州大人多要點兵呢?”趙恒說:“要兵也沒用,我倒有個好辦法,看來只有用調(diào)虎離山計才能捉他。”“您說說怎么用這調(diào)虎離山計?”“你們拿著鎖子先在外邊等著,我一個人進去,假裝找李文忠去聊天。等我出來的時候,他必然要送我,等他一到門口你們就冷不防地把他鎖住,然后咱們再進去綁他的全家,你們看如何?”大伙說:“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您老一個人進去可也得多加謹慎。”趙恒說:“料也無妨,你們就在門外準備著吧。”大家答應一聲,都藏在一胡一同里。趙恒這才登上臺階,前去推郭光卿家的大門。門并沒上閂,他輕輕一推吱嚀一聲就開了。趙恒邁步往里走,剛到院中,老家院郭安就迎過來了。郭安上前給趙恒施禮:“趙二爺,您來了?”郭安為什么叫趙恒二爺呢?因為趙恒為人正直,與郭光卿挺合得來,兩個人常來常往,后來結(jié)拜為弟兄,“郭光卿居長,趙恒排行第二。二人關系甚厚,穿房過屋,妻子不避。自從郭光卿進了獄,趙恒明里暗里,想方設法,花銀子走人情,為郭光卿開脫罪責。好容易活動得沈不明松口放人了,不想又來了一個哈米里。眼看著哥哥的命要完了,他心如刀絞。正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去捉拿郭光卿家眷的命令。他心里難過,一邊走一邊想主意。他想:老哥哥我是救不了啦,如果能乘此機會給嫂子和李文忠他們送個信,叫他們逃出虎口,也算盡到了我的一份心意。老趙恒使了個脫身計,叫那些行役在外邊等著,自己進到里邊送信。
家人郭安看見趙二爺來了,心里特別高興,滿面帶笑地走過來說:“趙二爺,您好哇,我聽說這幾天知州就要放我們老爺出來。您是給我們送信來了吧?”趙恒皺了皺眉,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咳!郭安哪,這事情變得太快了。我也沒有時間和你多說,你家少爺文忠在家嗎?趕快叫他出來,我有急事。”郭安一看趙二爺說話的臉色,就知道出事了,沒敢往下多問。他把趙恒讓進了書房,自己趕緊轉(zhuǎn)身往里邊走,去叫李文忠。文忠聽說趙恒有急事找他,趕緊來到書房,見了趙恒躬身施禮:“二老爺,您什么時候來的?小孫孫這廂有禮了。”趙恒一伸手拉住了小英雄:“哎呀文忠,你快起來吧,大事不好了,你舅老爺?shù)陌缸佑殖隽瞬眍^。本來知州沈不明不過想從你們身上詐點財,并非想傷害你舅老爺?shù)男悦=裨鐝某衼砹艘晃环钪細J差大人,查辦朱元璋一案,只要發(fā)現(xiàn)是你舅舅朱元璋的親威,立即就地正法。欽差一到就和知州商定好了,定在今天夜間二更天,斬殺你們?nèi)遥虉鼍驮O在二郎廟。”文忠一聽如同悶雷擊頂,哎呀一聲,差點暈了過去。定了定神,問道:“二老爺,這便如何是好呀?”趙恒說:“知州派我?guī)Я税藗€衙役來抓你們,我已經(jīng)把他們穩(wěn)在外邊了,你快點準備車輛,帶著你舅姥姥和你母親從后門走吧。只要我在這兒,那些衙役們就不會進來的。”文忠說:“我們走后,二老爺您怎么辦?”趙恒說:“你別想旁的了,事不宜遲,趕快套車吧!”小英雄含著淚水說:“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他又給趙恒磕了一個頭,忙咐咐家人郭安:“你快去告訴家里的傭工們隨身帶些財物,快從后門逃命去吧。你快快套上一輛車,在后門外等候。”郭安答應了一聲,忙去準備車輛什物。
李文忠回到舅姥姥房中,把此事對老太太這么一說。本來這位郭老夫人已經(jīng)是六十多歲的人,身體又不太好。自從郭老員外入獄,她就病倒了。今天一聽到這個兇信,她哪能經(jīng)受得了哇!登時連急帶氣,就一命身亡了。重一陽一姑、李文忠娘兒倆急得淚汗雙流。小英雄只好先顧母親,他擦了擦眼淚,勸重姑:“娘,您別過于傷心,再哭也沒用,依孩兒之見,只有快走為妙。娘,您就收拾東西吧!”重一陽一姑聞聽此話,雖然不哭了,可是面沉似水,用手一指李文忠:“小冤家呀小冤家!你怎么這么狠心腸啊,你舅老爺家對我們思重如山,現(xiàn)在他二者落得這般光景,我們怎么能一走了之?要走你走;我不走!”“哎呀娘親哪,事在緊急,您為什么不走呢?”重一陽一姑說:“我也知道走能活,不走就得死。當年你父去世之時你才三歲,我們孤兒寡母一貧如洗,走投無路。你舅老爺將我母子接到滁州,供你入學讀書,并教你弓馬武藝,對你我母子有十七年養(yǎng)育之恩。今日他受你四舅的牽連,眼看就要人頭落地了,我們怎能忘恩負義,自去逃命呢?這樣做,豈不被天下人唾罵嗎?”文忠說:“要依母親應該如何?”重一陽一姑說:“咱母子就先收了你姥姥的一尸一體,后院北屋有給他二老早準備的壽木,先將老人家暫埋花園。然后憑滿身的武藝,豁出性命,到南監(jiān)去劫牢反獄,如能救出你的舅老爺,咱們就同奔襄一陽一去找你四舅。假如救不出你舅老爺,你恐怕也回不來了,為娘就在家自盡一死。這樣死也無怨,也算對得起他二位老人家疼我們一場。孩子,你可敢去?”文忠聞聽心如刀攪:“娘親哪,孩兒并不是沒有這個打算,只怕母親放心不下,才沒敢對母親說明。孩兒打算先把您老人家送出城去,叫郭安護送您去襄一陽一,然后我再回來劫法場。二郎廟的地形我熟一習一,又是晚上,我可以突然出現(xiàn),攻其不備,挑斷舅老爺?shù)慕壚K,同舅老爺一齊逃出城去。如果事不遂心,只要您有了著落,我為救舅老爺而死,死也瞑目。娘親,您就先跟我走吧。您放心,孩兒決不是那貪生怕死、忘恩負義之人。”重一陽一姑一聽,文忠說的有道理:“既然如此,就依我兒吧!”娘兒倆和幾個沒走的家人把老太太的一尸一體裝入格榔,草草掩埋在花園之中。也沒顧得收拾什么東西,告辭了趙恒,急忙來到外邊上了車。李文忠?guī)Ш米约旱谋饔H身趕車,家人郭安在后邊跟隨,車走如飛,霎時間就出了滁州的南門。
這時候天可就黑了,重一陽一姑瞧了瞧:前邊有一片密樹叢林,忙叫文忠把車趕到林內(nèi),先別走了。文忠問:“娘,您有什么吩咐?”重一陽一姑說:“你不把鞭子一交一給郭安,還等待什么呢?”文忠說:“母親,孩兒再送您一程吧。”重一陽一姑說:“天氣不早了,再晚了你就進不去城了。為娘我也不走了,我就和郭安在此等候于你。但愿你能救出你的舅老爺,好一塊去襄一陽一。如其不然,為娘也就在此安身了。”文忠明白了母親的心思,眼含痛淚,下車跪倒:“娘啊,無論如何您老人家也要保重,我即便不能回來,您也應該往開處想,設法去襄一陽一找我四舅,為我們報仇。您可千萬不能往別處想啊!”說罷痛哭失聲。這和生離死別差不多,重一陽一姑心里更難過,強忍眼淚,對兒子說:“文忠,似你這種兒女情長,如何辦得了大事,快去辦正事吧!”文忠收住眼淚,又對郭安說:“老哥哥,您在郭家已經(jīng)有三十余年了,這事只能托靠給您。我今日進城劫法場救回舅老爺,咱們一同奔襄一陽一;我如不能回來,就求老哥哥保著我的母親奔襄一陽一,我李文忠就是死在九泉之下,也感激您的大恩大德。”說到此,噗通一聲跪在地下,郭安急忙也跪在地下,泣不成聲地說:“少爺,您就別說了,只要有老一奴一在,就能保得夫人安然無恙。少爺您一定能夠馬到成功,我們這兒等你回來。”文忠說:“當愿如此,母親保重,老哥哥保重,文忠去也!”小英雄說罷,牙關一咬,轉(zhuǎn)身形,離樹林,直奔滁州城。
天色已然快黑了,文忠一邊走一邊想:現(xiàn)在恐怕全城都在緝拿我,假如碰見熟人怎么辦呢?到了城門,門軍盤查,也是個麻煩。他正想著呢,忽然影影綽綽地從對面來了一高一矮兩個人,都是戴大尾巴扎巾,身穿銅扣馬褂,紅中衣,紫戰(zhàn)裙,足蹬高腰靴子,肋挎綠庫腰刀,看樣子都是衙門里的差官。文忠趕忙往路旁樹后一閃,想等那兩個人過去再走。他剛藏好,那兩個人就走過來了。他們在離李文忠不遠的一棵樹下的石墩上一坐,高個兒的就說了:“兄弟,依我看,咱們倆這一回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你想啊,那李文忠十七歲上就能力敵十猛,憑咱們倆這點能耐甭說碰不上李文忠,就是碰上也是白給,干脆別找倒霉,還是找個地方睡一覺再說吧!”矮個兒的一聽,說:“哪怎么行,睡覺倒是舒服,可是睡醒了之后回去怎么一交一差呀?大人要問,咱們說什么呀?”高個兒的說:“你白當了這么多年差,這點事還應付不了嗎?咱就說沒看見唄!”“對呀,咱們就說沒看見。”高個兒又說:“甭說咱們真沒看見,就是看見了咱也不能抓。不能拿腦袋打哈哈玩,你就跟我到那邊樹林里睡會兒去吧!”說著話他一拉矮個兒的手,就奔李文忠這邊來了。文忠這才明白:鬧了半天這倆差人是奉命前來抓我的。這真是冤家路窄呀!我正在發(fā)愁沒法進城哪,你們來得真巧,我穿上你們這身衣服進城就方便了。文忠想罷,抽出鋼刀壓在手中,等這兩個人來到切近,冷不防攔身形往外一縱,把刀一晃,輕聲喝道:“別動!”嚇得這倆人都哎呀一聲,倒退了好幾步,定睛一瞧是李文忠,登時魂都沒了。兩個人哆里哆嗦,噗嗵就跪下了:“李小爺,您別生氣,剛才我們倆說的話大概您也聽見了。不錯,今天下午我們趙頭回衙報告,說是你們已經(jīng)逃走了,知州這才派人到處捉拿你們。我們倆奉命出南門搜查,明知道不是您的對手,拿不了您,我們也不找那個不自在。所在我們就打算在這兒睡一覺就回去銷差,我說的全是實話。救您能高抬貴手,您就手下超生吧。”這個高個兒還挺能說。李文忠一笑:“你別說了,我也沒心傷害你們,不過咱們碰上了,又不得不說句話。我問問你們倆,帶著繩子嗎?”高個兒的說:“啊,帶著呢!”“那好,你就先把這個矮子給我綁上。”“哎哎。”高個兒的不敢不聽,眼望矬子一撇嘴:“得了,老哥,這可不能怨我,你就把胳膊伸過來,叫我把你綁上吧!”矮個兒的嚇得面如土色,又不敢掙扎,只好好乖乖地服綁。高個兒的綁好了矬子,轉(zhuǎn)過身來低聲下氣地對李文忠說:“小爺,您還有什么吩咐嗎?沒事我可要走了。”李文忠把臉一沉:“走還行,你先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哎,那好辦。”他把外邊的衣服脫了下來,往旁邊一放:“小爺,脫完了。”文忠說:“好了,我再把你綁上吧!”“啊?!”高個兒的一聽嚇得眼都直了:“李小爺,我可給你做了好多事兒,你怎么還綁我呀?”文忠說:“我這叫沒偏沒向嘛!”說罷就把他也綁上了。然后又撕了兩塊衣裳襟,卷了兩個布卷,把他們兩個的嘴堵上,這才換上官差的衣服,把刀往背后一背,說道:“二位差官老爺,你們先委曲一會吧,等我把事情辦完了,再回來給你們解綁,聽見沒有?”這倆差官心里叫苦,嘴里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那意思是:您就看著辦吧!小英雄說罷,轉(zhuǎn)身形,一哈腰,直奔滁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