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門的另一頭，一對男女正在吃吃喝喝，看上去，根本就沒有把畫重新畫上去的意思。

“來，跟我玩游戲。骰子，快點拿骰子給我，我要喝酒啊！”芭比叫囂著。“我，就要喝酒！”還沒開始喝，她就像已經醉掉的樣子。電梯都有點承載不住她了。她在電梯里面直跺腳。“喝酒啦，喝酒啦！好開心。”其實她最開心的還是，可以試試那種電筆了。

“我們這里喝酒不用骰子。我們打牌啊。”

“打牌誰不會啊。”他們倆全程用英語交流。

“來，我們兩個一人一張牌，誰的點數大，誰就贏了。”

“太簡單了，德州撲克，你會不會。”

“隨便你。你這種人對我來說，太簡單了。”

“簡單？你說我簡單？你小看誰？”

小愷從茶幾的抽屜那里搜出來一盒撲克牌。扔到茶幾上。

“等一下！”芭比伸出食指來，“我還要逛完這里所有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來那句來之前反復告誡自己的話，“喝酒誤事。”但是她還是看到酒就忘記了其他的事情。“走，再下去一趟。”

小愷猶豫了一下，抱住她。不想讓她再亂動，“你想什么呢。喝酒要緊，德州撲克就德州撲克。”

“好！”芭比有點受到觸動，好久沒有人抱她了。她想：“管它娘的任務，自己開心要緊。”，這么一想，她就隨手起開一瓶酒，咕嘟咕嘟灌了一瓶：“我有點渴了。”

“自己喝獨酒啊？”

兩個人竟也忘記了打牌，就這樣一瓶一瓶地拼起酒來。芭比自認為自己酒量不錯，暗暗發狠要把小愷喝倒。兩個人連杯子都不用，就這樣一瓶接著一瓶地灌。才喝下去五瓶，她就醉倒了，分辨不清時空，倒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本來想在醉之前，出了這棟樓的。現在看來也失敗了。

小愷好久沒有這么有成就感了。到了設計院之后，就一直給他們開車，生活平平無奇。開車的司機，規定不能有飲酒的習慣。但在他的族人那里，不喝酒的男人就是完全無能的人。以他真實的酒量來看，一個人喝兩打酒都沒有問題。他坐著，又起開一瓶新的酒。腦中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關于奶奶，關于繡繡，關于海。他看著地上的芭比，左看右看，心想：“這個女的，身材倒是很好，但是我不會喜歡的。長得好看的女的那么多，長得好看有什么用？不喜歡有什么用？”才情竇初開的年紀，他難免惦記一些情情愛愛的問題。“繡繡不喜歡我，喜歡我也沒有用，我喜歡她更沒有用。奶奶告訴我，不能碰她，她對她還有用。”

想到這里，他就黯然神傷起來。想起林繡繡對他好的那些日子，帶著他一起去海邊兜風，晚上帶他去星空基地露營，還給他做很好吃的烤香腸。他的手有一次不小心被劃破了一點點，繡繡就趕緊去開很遠的山路給他買創口貼貼上。他一直跟著奶奶和族人們在一起生活。雖然大家都對他很好，但很少有這種一對一的溫情。與其說他保護繡繡是出于“任務”，還不如說是出于一種模模糊糊的“迷戀’。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場面迅速從兩人歡快地對飲，變成了一個人惆悵地獨飲。他知道自己和繡繡的懸殊太大，繡繡還有別的事，兩個人在一起也是勉強。這么想著想著，他的腦袋就暈暈乎乎地漲起來。即使這樣，他還是越喝越想喝。越醉也就越想著繡繡。

他晃晃悠悠地捧起芭比的臉：“說，他們去哪里了。”

芭比已經不省人事。哪里知道他說什么。如果她還有意識的話，現在她可能認為自己只是一坨鉛。小愷的手不小心順勢碰到了芭比的腰，摸到后臀腰帶的位置，有一個鼓起來的東西，他想想不太對勁，去找了一把剪刀，剪開她名貴的最新款奢侈品牌牛仔褲，居然拿出一只像鉛筆一樣的東西。小愷接觸過無數的高精尖段設備，這個東西，一看他就知道。

“這個都已經買著啦，你這個小妞，倒是很有錢嘛，愛玩，富婆。”顯然，他根本就沒有把芭比放在眼里，只是隨便跟她玩一玩。“你既然想看，我就看看。”

他撩開芭比的長發。芭比的頭發軟軟的，質感很好，可能是從小就用名牌洗發水的原因。他現在頭頂上畫一個十字，再畫了一個六芒星的符號。再畫了一個古埃及表示“太陽”的文字。金色“電筆”就亮了起來。他看了一下電筆的口，隨便翻出來一根USB的線，插上電視。液晶顯示屏上，先是一些白噪音伴著雪花白點，然后就出現了彼得的圖像，他的胸脯肌肉，他濃黑的眉毛，他端著香檳的特寫。顯然，這是芭比的記憶。緊接著，電視上顯示了一些這個健壯肌肉男摟著別人的畫面。跟隨著黑夜大海，鮮花枯萎，核爆炸，大火燎原的印象。小愷知道，芭比不一定真的見過這些景象，只不過是表示她很悲傷的一種內置替代影像。人的大腦不只是記憶發生的事，更重要的是一些情緒和感覺，這類便攜式腦電波成像儀（簡稱電筆）當中有大量的內置替代圖像。

“怪會玩。”小愷想著這個女人真如他剛剛說的那樣了，很簡單。腦袋里面就是這些吃喝玩樂的男女之事。他特別不喜歡看這一類的“偶像劇”，一邊聽著，一邊飲酒。這畫面，一會兒是黑人，一會兒是白人，一會兒是黃種人，都是一些健壯高大的男性。

“太亂了。”他想。但是他仔細一瞧，每換一個男性的形象，就會多出現一個災難的圖景，瘟疫，饑餓，屠殺。這些內置的景象。完全沒有類似于“陽光下的小花。”“毛茸茸的哺乳動物幼崽”之類的象征快樂的影像。

小愷看了一眼芭比。“你從來沒有真正的快樂過嗎？”

悲傷者就是預言家。小愷發現芭比的腦電波遵循一種固定的模式。總是男人和世界災難交織著。繡繡的腦電波就不是這樣，她的腦電波可以有一種連貫出來的影像，像電影一樣放映。

小愷正在一個人飲酒醉的時候，芭比已經靈肉“分離”了，她的意識飄到了墻后面的暗道里面。正在尋找通往“實驗室”的內道。小愷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大腦已經被裝置了類似于“防火墻”的東西，比賽爾公司的機密作為一筆豐厚的遺產存放在她的大腦腦仁。沒有人知道。這項技術也盜取自簡翎的公司。但是誰都不知道，她的巨大高科技公司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