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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社會文明:團體中折射的大千世界

人從來不是孤立的個體,每個人都與社會有著割不斷的聯(lián)系,我們的活動在社會中進行,我們的學習在社會中展開,我們的思維折射出的是社會的特征與規(guī)律,社會是我們生活的大環(huán)境,也是我們賴以生存的基礎。心理學的任務不僅是剖析一個人的心理狀況,更重要的是從宏觀角度入手,透視人們在社會中的生存情況。只有做到這一點,我們才能對人有全面的了解,并更深層地解讀人的心理。在本章中,團體是組成社會的重要元素,我們需要研究人在社會中的種種行為,以及人與社會之間的相互作用,以期在我們的研究上邁出長遠的一步。此外,我們還將分析一種至關重要的社會產物——文明,它將心理學與歷史結合起來,并證明了這樣一個事實:心理學從不孤獨。

1.研究個體的宏觀角度——團體

迄今為止,我們已經(jīng)在許多不同的方面對有機體展開了研究,這個過程就像解剖一樣,只是我們解剖的并非有機體的肉身,而是有機體的心理。我們目前的討論都聚焦于微觀層面,也就是說,雖然我們探討過了有機體的行為、記憶、思維等諸多方面,但我們仍未從宏觀的角度來進行審視。在心理學或生物學領域的所謂“有機體”實際上就是現(xiàn)實中有血有肉的人,進一步說,是處于社會中的人。我們每個人都屬于社會成員,必然會受到社會的影響,這種影響在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所體現(xiàn),大到思考方式、交際能力,小到行為習慣、語言習慣,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最終還會在綜合素質上反映出來。由此可見,漠視社會因素對個體的影響是一種極度不負責任的做法。

當然,如果直接從整個人類社會切入,未免顯得有些大而無當,也不利于詳細的體察。既然要研究社會對人的影響,不妨先從團體開始。一方面,社會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團體,小到一支校園籃球隊,大到一個公益募捐基金會,都可以被稱為“團體”,而我要為“團體”下的定義則更為廣泛,一群人以一定的組織形式形成的集體就可以被稱為“團體”,它是中性的,也是典型的。幾乎每個生存在社會中的人都以各種形式參與到了不同的團體之中,并且在不同的生命階段會置身于不同的團體,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校園的學生團體與公司的員工團體。另一方面,團體是整個社會的縮影,能夠折射出社會的性質以及某些方面的特征,研究團體就是研究縮小版的社會,不過“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我們能從中獲得相當有意義的研究成果。

為了強調團體的意義,對它的特征進行闡述是很有必要的。第一,團體具有一定的依存性:一般來說,越是具備嚴密組織和嚴格規(guī)范的團體就越強大,相應地,團體的每個部分之間依賴性就越強。這種依賴性影響著每個團體成員的各個方面,比如,成員的行為會趨向于和團體中大多數(shù)成員保持一致,受到團體認可的行為會被發(fā)揚光大,而被團體否定的行為則會逐漸消亡。不僅如此,團體成員的習慣、地位等也會受到影響。巴特萊特曾經(jīng)說過:“我認為存在一些特定的反應,它們只能在團體中被發(fā)現(xiàn),而不能在團體之外被發(fā)現(xiàn)。”這句話從側面表明了團體對其成員的顯著影響。第二,團體的連貫性很低,正如我剛才提到的那樣,人們在不同的生命階段會更換不同的團體,這是社會發(fā)展的必然規(guī)律,某個團體的成員不會永遠固定不變,一個人也不會一直處于同一個固定的小團體中(之所以強調是“小”團體,是因為總有些大團體是不會輕易改變的,譬如一位女士一生都會處于“女性團體”當中,而一個永不搬家的人同樣一生都會處于他所在的街區(qū)團體中)。這些組成團體的成員在某種程度上決定了團體的性質,譬如俱樂部或聯(lián)誼會等。

在本書中,我經(jīng)常使用“我們”這個詞,它代表的是我和你們全部讀者,事實上這就構成了一個小型團體。有趣的是,“我們”這個詞在不同情況下會表示不同的意義,譬如下面兩個例子:“我們足球運動員”“我們家”。毫無疑問,后者中的“我們”代指的是說話人的全部家庭成員,這很容易理解,而且此處的“我們”全都是每日與說話人共處一個屋檐下、看得見摸得著的人,說話人與他們確實生活在一起。而前者中的“我們”則不同,它代指的是一群與說話人具有相同身份、掌握相同技能的人,說話人并不一定與他們相識,甚至有可能與他們素未謀面,但是對于“足球運動員”這一職業(yè)的歸屬感和認同感使得說話人將自己與他們劃歸到同一個團體中,最終表述為“我們”。

由此可見,當某人使用“我們”來表述他所在的團體時,這一團體的范圍在不同語境中是有所區(qū)別的。“我們足球運動員”中的“我們”代表的是一個心理上的團體,而“我們家”中的“我們”則代表一個現(xiàn)實上的團體。對于心理團體而言,團體結構較為松散,成員可能各處天南海北,但某種共同的認知或特征使得他們在無形中構成了一個團體,譬如從事某種運動的人,或在同一天出生的人。在這種類型的團體中,成員對團體的依賴性較低,也不會給團體帶來多少影響,因為這一團體并不具備組織,甚至不會發(fā)生聚集,不過共同的理念或特征還是會使他們對團體具有一定的歸屬感和認同感;對于現(xiàn)實團體而言,團體結構相對嚴密,成員必然時常發(fā)生聚集,極有可能是有組織、有規(guī)范的,并且成員之間具有明確的人際關系。在這種類型的團體中,成員都切實地將自己作為團體的一員,團體活動的參與會讓他們更加明確這種體驗,故而成員對團體的依賴性較高,同樣,團體受成員的影響也較大。

那么現(xiàn)實團體與心理團體之間是否存在共同點呢?答案是肯定的。無論是現(xiàn)實團體還是心理團體,構成它們的成員必然對團體有一定的認同感,這是個體聚集為團體的前提。雖然這種認同感并不一定是驅使成員為團體作出貢獻的惟一動力,但至少是動力因素之一,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團體形成、變化直至最終穩(wěn)定或消解的過程。更進一步來講,如果這種認同感有所發(fā)展,那么心理團體便很有可能進化為現(xiàn)實團體,書信往來多年的筆友在現(xiàn)實中碰面并結為好友的過程就是最好的證明。

2.心理團體的形成原因

現(xiàn)實團體的形成原因,我們已經(jīng)明確,但心理團體卻不同。大千世界包含無數(shù)人,就意味著飽含無數(shù)迥異的心理狀況,那么這些心理是如何促使人們產生認同感并形成團體的呢?

既然認同感是促使心理團體形成的動力之一,那我們不妨從它著手,先來研究這種認同感是如何產生的。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當我進入一個房間時,首先會將房間內的人視為一個團體——與桌椅板凳、花卉盆栽等其他物體相區(qū)別的團體,在這種意義上的劃分與他們的年齡、性別、所處的位置都沒有任何關系;而后,我可能會下意識地將這些人再進行更加細致的區(qū)分,譬如男性團體和女性團體、穿大衣的團體和未穿大衣的團體、站著的團體和坐著的團體等等,這種劃分方式的標準顯然出現(xiàn)了變化;過了一會兒,我就會屬于“人群”這一相對較大團體的之中,如果我與其中的某些人攀談,或參與到某些活動中去,我就會被劃分到更小的團體中,并且與團體成員有著更為緊密的聯(lián)系。在整個過程中,我是以怎樣的方式來劃分團體、又是以怎樣的方式融入某個團體的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實際上落實在了“相似性”三字之上。毫無疑問,人與人之間比人與其他物體之間具有更高的相似性,同理,對于衣著、動作、活動、所處的位置等這些要素來說都是如此,大多數(shù)人劃分團體都是依照這一標準,盡管這種劃分可能是下意識進行的。而促使我融入某個團體的也正是我與這一團體的成員之間呈現(xiàn)出的相似性,因此我可能處于不同的團體中,比如既屬于“男性團體”又屬于“站著的團體”。

相似性的發(fā)現(xiàn)看上去非常簡單,甚至不費吹灰之力,但是這一發(fā)現(xiàn)有助于將我們導向更深層次的動力,即自我特征。我們知道,“自我”的內涵非常廣泛,不僅包括情緒、性格、志向等,甚至連容貌、衣飾、舉止等也被囊括在內,所以剛才談到的相似性實際上就是自我特征的相似,這就是心理團體形成的根本原因。

在自己的場內體驗到自我特征,在更大的場內發(fā)現(xiàn)其他人的自我特征,這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的,正是由此產生的場力將一個人推向一個團體,或促使一群人結成一個團體。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些與我具有同樣的喜好、近似的品味,或是在我哭泣時表現(xiàn)出難過、在我歡喜時一同發(fā)出笑聲的人,便是與我具有相同或相似的自我特征的人,而這類人往往會被我劃歸到“我們”這一團體內。同理,坦誠之人無法輕易融入老成圓滑之人的團體中,持悲觀主義的人也會自動將自己排除在持樂觀主義的團體之外。

那么我們是如何察覺其他人的自我特征的呢?從表面上來說,我們是通過視覺、聽覺等感官來感知其他人的自我特征的,這與感知我們自己的自我特征恰好相反——這并不是因為我們自己的自我特征完全不需要通過這些感官來獲取,而是大多時候我們無須依靠這種方式。如果要更深入地了解一個人,我們就需要與他進行更長時間的接觸和交流,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許會走進他的生活,也許會得知他的過往,這些都能使我們對他的性格、思想、興趣、抱負等有更準確的判斷。

但是,即使是在深入了解的過程中,我們同樣也是在聆聽他人的言語、觀察他人的舉止乃至其生活環(huán)境,這與此前的淺層次了解所采用的方式似乎并無不同,這又該作何解釋呢?事實上,這只是將我們面臨的問題作了一點小小的轉換,變?yōu)榱恕拔覀兪侨绾瓮ㄟ^他人的表現(xiàn)了解其心理的”。也就是說,為什么他的表情在我看來顯得悲傷?為什么她明明是在哭泣,卻讓我覺得她非常歡喜?為什么他的動作帶有挑釁的意味,讓我覺得非常厭惡?當我們對此產生疑問的時候,實際上令我們感到困惑的是它們的內在性質,而不是心理特性。

為了強調這一點,我們再來看一個例子:迪士尼的米老鼠形象可謂家喻戶曉,而以這一形象為主角衍生的動畫片更是迪士尼的金字招牌。我們知道,所謂的“動畫”只是一幀幀圖畫在快速放映之下的綴連,而米老鼠這類卡通形象更是完全虛構出來的,在現(xiàn)實生活中并不存在。然而,關于米老鼠的動畫片卻能在觀眾的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熒幕上的米老鼠或笑或鬧,有時朝氣蓬勃,有時沮喪低落,它所表現(xiàn)出來的這些行為和態(tài)度對于觀眾來說都是有具體含義的,盡管它僅僅是一個被設計出來的虛擬卡通形象。這個例子能夠很好地說明我剛才提出的論點,即無論是神情還是行為都具有其固有的性質,即使它們有可能不是在人類身上表現(xiàn)出來,這一點也不會有絲毫改變。

現(xiàn)在讓我們轉向一個不同的例子,以尋求問題的根源所在。當我看到一個沮喪的人時,便下意識地去觀察他:我發(fā)現(xiàn)他愁眉苦臉、臊眉耷眼,嘴角向下撇著,雙手也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并不隨著他的動作而擺動,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甚至當后面的摩托車向他鳴笛示警時他也沒有注意到,等摩托車行駛到他身后時他才猛然驚覺并往旁邊躲了躲,并對摩托車手憤怒的謾罵聲充耳不聞。此時,他的神態(tài)和舉止與他的心理狀態(tài)構成因果關系,這也是每個人的心理狀態(tài)與活動之間存在的必然聯(lián)系,而我正是通過這種因果關系得以窺探他此時此刻的心理狀態(tài)。但如果我是一個未經(jīng)世事的嬰兒,我還能夠敏銳地體察到他的心理狀態(tài)嗎?顯然是不能的。這就意味著他的神態(tài)和行為對我產生了一種刺激,而這種刺激令我回憶起了我曾感知到的某種特定心理狀態(tài)。

如果從場的角度來說,我會這樣來表述這一過程:情緒的變化使得自我系統(tǒng)內產生了應力,而這種應力最終影響了個體的行為,為其提供指向和引導。也就是說,個體的行為將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個體的情緒,行為的特征則會反映出場的特征。與此同時,觀察者受到個體行為的刺激,也就是受到場力的刺激,這種刺激不僅為觀察者提供了知覺上的感知,而且還與觀察者的痕跡系統(tǒng)發(fā)生交流,從而使得觀察者能夠辨別個體的心理狀態(tài)。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把場、痕跡、自我等知識與目前探討的問題聯(lián)系起來了。可想而知,在心理學研究領域內,沒有哪種理論是完全孤立的,尤其是牽涉到某種本源問題的解釋時。同樣的,處在社會中的人也不是孤立的,人們每時每刻都在與團體發(fā)生或松散或緊密的聯(lián)系,個體的特征決定了團體的形成,而團體又反過來對個體發(fā)生影響,這難道不是非常奇妙的嗎?

3.現(xiàn)實和心理團體差異論述

無論是現(xiàn)實團體還是心理團體,都具備一定的固有性質,這是毫無疑問的,不過不同的性質體現(xiàn)在這兩種團體上也會隨之產生差別。下面,我們將會對此展開詳細的探究——

(1)界限性

任何團體都具有一定界限,雖然未必十分明確,但它的存在毋庸置疑。當我們說起一個由n個人組成的團體,就意味著第n+1個人不在這個團體的范圍內,這一點無論是對于現(xiàn)實團體還是心理團體來說都一樣。

當然,現(xiàn)實團體的界限性顯得更為明確,因為相比較而言現(xiàn)實團體更封閉一些,心理團體則相對開放。越是封閉的團體,就越難以接納新成員的進入。苛勒曾用黑猩猩實驗證明了這一點,當他試圖將一只外來的黑猩猩引入業(yè)已成形的黑猩猩團體時,這只新的猩猩差點被其他猩猩殺掉。研究表明,不僅是黑猩猩,在自然界中很多動物群體都存在著類似的現(xiàn)象,業(yè)已形成的動物團體具有很強烈的排他性。

對于人類社會而言,這種現(xiàn)象在很大程度上減弱了,但依然存在。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在學校中,如果一個學期已經(jīng)過去大半,此時忽然有新生轉到某個班級,那么這個班級原有的學生就會有一部分人對轉校生產生一定程度的排斥,這種排斥心理會隨著原有學生相處的時間延長而有所增強,所以我們經(jīng)常發(fā)現(xiàn)轉校生相對較難融入集體,個別情況下還會被班級原有的學生刻意無視甚至刁難。同樣,對于一小片街區(qū)來說也是如此,新搬來的住戶如果無所作為便往往很難被鄰居們接納,當街區(qū)內原有的住戶們湊在一起開茶話會或者燒烤大會的時候,新住戶有可能不會接到邀請。

這種來自團體的排斥會對被排斥者產生怎樣的影響呢?在原始社會中,如果有人得不到團體的接納,就有可能走向死亡。當然,這個例子比較極端,不過在當今的社會中,被團體排斥的后果也是比較嚴重的。我認為,這會導致被排斥者的自我發(fā)生一定程度的變化,包括自我的結構和自我與場之間的關系。簡單地說,如果你對加入某個團體有著非常強烈的渴望,而這一團體卻將你拒之門外,那么你有可能產生一種自我否定的情緒,包括對個人能力和性格的否定;同時,你對這個團體的態(tài)度也會發(fā)生變化,很可能從喜愛變?yōu)閰拹海谑悄憔驼驹诹嗽搱F體的對立面,這會對你此后的行為方向產生影響;此外,這還有可能導致你放棄那個與該團體成員相同或相似的理念,或者興趣、觀點等。

值得注意的是,如果現(xiàn)實團體中有成員離開,那該名成員對團體的懷念程度要遠遠高于團體對他的懷念程度,并且在他離開之后,團體很快會再度封閉起來,這也在苛勒的黑猩猩實驗中得到了證實。在人類社會中,最能凸顯這種現(xiàn)象的就是學校,當你畢業(yè)之后,你會在很多場合回憶起你的母校,并產生由衷的懷念之情,但對于學校來說,你只是一代又一代畢業(yè)生中的一員,你的離開不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就像成熟的果子從枝頭墜落一樣。

相對來說,心理團體的界限性就不那么明確了,比起現(xiàn)實團體來,它顯得開放了許多。我有一位朋友,他是退役的網(wǎng)球運動員,參加過的大小賽事不計其數(shù),直到現(xiàn)在我們談論起網(wǎng)球來,他都會頗為感慨地說道:“我們這些打網(wǎng)球的人啊,就是拿身體在拼,拼了一輩子,到老一身傷病。有時候也會問問自己,如果有一次重來的機會,還會不會選擇這條路,但是思來想去還是會選它啊!”顯而易見,他所說的“我們”代指的是世界上所有網(wǎng)球運動員,如果此時此刻在距他有萬里之遙的某座城市有個人踏入了這一行列,那這個人也會被包括在他說的“我們”——即“網(wǎng)球運動員”這一團體之內。

對于心理團體而言,排他性并非源于成員的心態(tài),而是源于團體界限本身。這不難理解,心理團體雖然具有較強的開放性,但劃分標準還是十分明確的,譬如一個籃球運動員絕不會被劃歸到網(wǎng)球運動員的團體當中,病人與醫(yī)生也絕不可能被混為一談。由此可見,心理團體可能隨時在接納與團體成員具有相似性的新成員,但對于那些不具備相似特征的人還是會表現(xiàn)出極大的排斥性。

在小說或戲劇中我們經(jīng)常見到這樣的情節(jié):一個人在暴富之后努力將自己打點改扮為上流社會的人物,他買下嶄新的豪華別墅,購置金銀器皿和古董名器,從頭到腳打扮得煥然一新,衣衫全是由最時髦、最名貴的料子制成,然而上流社會的人們還是不會從心底里認可他、接納他,因為他只不過是“暴發(fā)戶”,歸根到底與他們這些世代勛爵、坐擁金山的人不同。這就體現(xiàn)出了心理團體的排他性,有時這種排他性顯得并不理智,或者說不具有正面意義,但它的存在是無法否認或抹殺的。

(2)保守性

團體的保守性也是與其封閉程度相聯(lián)系的,一般情況下,越封閉的團體越是保守,對革新的抗拒也就越強。這一點在鄉(xiāng)村與城市的對比上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城市的革新是很常見的,無論是交通方式還是居住習慣,都有可能發(fā)生變革,盡管變革需要的時間長短不一,發(fā)起變革的手段也有所不同,但城市居民團體始終要比鄉(xiāng)村居民團體更容易接受此類革新。

事實證明,團體越是原始,就越是封閉,相應地也就具有越強的保守性。并且,保守性越強的團體越容易觸發(fā)成員對外來新成分的抵制心態(tài),而且抵制的程度也會隨著保守性的增強而增強。在某個“世外桃源”中想要發(fā)起變革是相當困難的,即使變革的方向和內容都是積極的,也不容易被居民團體接受。如果嘗試讓居民與外界的人群進行接觸,逐漸了解他們的文化和生活方式,那么這種變革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不過這仍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如果貿然行事的話極有可能會激起居民團體的抵觸情緒,結果便會適得其反。在這方面已經(jīng)有心理學家進行過探索,最好的結果就是——當外來文化被引入之后,其所引起的變革不僅不會使得此地現(xiàn)存的文化被全部抹殺,同時還能在正確的方向上有計劃地進行革新和發(fā)展,最終實現(xiàn)良好的融合。

由此看來,現(xiàn)實團體的保守性要比心理團體明顯得多,因為結構越是嚴密的團體就越有可能呈現(xiàn)出封閉的特征,也就具有越強的保守性,而結構松散的團體則不然。

4.所有團體的共有特性——梯度

我們知道,團體是一個整體,而整體的功能依賴于各部分的功能且大于各部分功能之和。同時,整體又具有部分所不具備的功能,并且其中的某些功能為部分之間的相互作用提供可能性。因此團體的活動需要部分的參與,部分的活動也能夠在整個團體中產生影響,影響的程度取決于活動的種類和強度等。當然,這些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上——團體具有梯度,也就是說,團體具有良好的組織,只有這樣,團體的作用才能最大化地展現(xiàn)出來。

事實上,完全不具備梯度的團體幾乎是不存在的,無論是現(xiàn)實團體還是心理團體,都具有一定的梯度,這也是團體與生俱來的“天賦”之一。團體的梯度是由各部分的特性決定的,同時又反過來影響了各部分之間的相互作用,這就是良好組織的魅力所在。那么在具有梯度的團體中,成員的層級是如何劃分的呢?

首先,團體中最杰出的成員會成為領導者;其次,居于領導者之下的其他成員被稱為追隨者;此外,所有追隨者之間的關系是平等的,類似于“同事”。

我們不妨先從居于團體頂端的領導者來展開探討:能夠擔任領導者這一角色的成員,必然比其他成員更加聰穎機智,或具有更強的才干、更非凡的本領。領導者不僅僅在團體活動中居于現(xiàn)實的領袖地位,更重要的是他還在其他成員的心中居于精神領袖的地位。這種雙重的領袖地位造就了領導者的權威,而權威也就意味著服從,即團體中的其他成員在現(xiàn)實與精神兩方面都服從于領導者,服從的程度越高,領導者的權威就會得到越強的鞏固,也就是說權威與服從之間的作用是相互的,雙方必然同時增強或削弱,而并非此消彼長。

具有權威的領導者在團體活動中必然占有優(yōu)勢,而這種優(yōu)勢也會得到其他成員的認可。不僅如此,當一位成員坐上領導者的位子之后,其他成員都會在活動中或多或少的效仿他的行為,這可能并不是因為領導者的行為最好、最恰當,而是因為他是領導者。也就是說,其他成員的服從心態(tài)造成了這一現(xiàn)象。

這樣一來,領導者的心理必然也不同于其他成員,這就意味著他的自我不同于其他人的自我,更進一步說,他的心理團體也發(fā)生了變化,因為有梯度的團體已經(jīng)具有了異質性,而“領導者”相對于其他成員而言是一個孤立的成分,所以他的心理團體必將不同于其他成員的心理團體。在“領導者”這一身份標識前,他只能是“我”,而無法成為“我們”。在此種心理狀態(tài)的操縱之下,領導者有可能會成為極受愛戴與傾慕的稱職領袖,也有可能會成為令人懼怕和痛恨的殘酷暴君,而他最終會走向哪條路,便不是能夠輕易預測的了。

雖然領導者擁有出類拔萃的特質和杰出的才干,但他畢竟是團體中的“惟一”,占據(jù)團體絕大多數(shù)的還是“追隨者”,也就是除了領導者之外的其他成員。這一身份的相關特性從它的命名便不難看出來,追隨也就意味著服從。不過,這種服從也并不是始終絕對的,追隨者同樣擁有獨立的思想,這使得他們具備主觀能動性,也就擁有獨立行為,當領導者的權威呈現(xiàn)出下降甚至崩塌的趨勢時,追隨者就不會再追隨他的腳步、服從他的領導。此時,新的領導者可能會誕生,又或者追隨者們會離開這一團體,重新尋找并加入另一個擁有優(yōu)秀領導者的同類團體,以期獲得更好的發(fā)展。

在團體中,追隨者之間擁有平等的關系,就像在公司中與我們平級的那些同事一樣。如果說領導者俯視追隨者,追隨者仰視領導者的話,那么追隨者之間就是相互平視的。也許不同的追隨者擁有不同的本領,他們的才能也有高低之分,但“追隨者”這一身份本身決定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是處于同一層級的,與其他因素無關。由此可見,團體中的追隨者之間所體現(xiàn)出來的相似性要比追隨者與領導者之間的相似性高得多,他們在心理上也更為相近。這就是為什么平級的人之間交流要比上下級交流更容易的原因,上級與下級之間的“距離”似乎更遠一點兒,事實上,只要梯度存在,這一現(xiàn)象就很難被改變。

對于一位領導者來說,鑒于他位于團體的頂端——無論是行為上還是心理上,所以當團體活動進行時,他的自我是處于活動頂端的,而追隨者的自我位置則相對降低。這就意味著在特定的情況中有些活動會得到施行,而有的則被忽略,至于何種活動會被施行,何種則會被忽略,這就取決于團體的種類和領導者的類型了。領導者要擔負的責任與追隨者不同,但我們也曾見過不少只知濫用權力而不愿履行義務的領導者,也就是說他無視了“領導者”這一身份應盡的責任,屈服于某種其他力量,從而走向了與職責相悖的道路,這樣的領導者無疑是不合格的。領導者的這種行為不僅會降低自身的權威,而且會對團體的穩(wěn)定性產生極其惡劣的影響,甚至導致團體的分崩離析。

同理,對于追隨者來說,如果其服從于領導者,按照領導者的方式來行事,那么團體行為場的結構就會得到鞏固,團體的穩(wěn)定性也會隨之增強,反之則會被削弱,這就是部分對整體作用的體現(xiàn)。所以,對于擁有優(yōu)秀領導者的團體而言,追隨者的服從不僅是必要的,而且具有重要的意義——是鞏固團體存在、促進團體發(fā)展的重要手段。

5.催人“向上”的團體性

什么樣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團體中的領導者呢?如果某個團體是由馬拉松運動員組成的,那其中耐力最好、跑得最快的成員便會成為領導者;如果某個團體是由T臺走秀的模特組成的,那其中身材最佳、相貌最美的成員便是當之無愧的領導者;同樣地,智囊團的領導者應當是其中最具智慧的成員,設計師團隊的領導者也該是其中創(chuàng)意最多、作圖最好的成員。

也就是說,無論是什么類型的團體,領導者總是在優(yōu)中選優(yōu)的情形下誕生的,即便有時會發(fā)生特殊情況,即團體中專業(yè)水平最高的那個成員也許并不一定具備領導者的能力,但能力最差、性格最軟弱、頭腦最不靈光的那個人一定不會成為領導者,這一點總歸是無可爭議的。由此可見,“領導者”這一成分是在“向上”的方向上孤立,絕不會是在“向下”的方向上選拔,并且他必須始終保持向上發(fā)展,否則領導者的地位就會動搖。

其實這種“向上”的傾向不僅僅發(fā)生在領導者身上,對于追隨者而言也是一樣的。一方面,從理論上來講,團體中的每個成員都有成為領導者的潛質和可能性,成員的自我也或多或少會具備領導者的某方面特征,并在不同程度上指向領導者,這就會使得成員產生優(yōu)化自身的傾向,并為之做出一定的努力;另一方面,個體一旦成為團體成員,就會受到團體的影響,一般情況下,團體傾向于推動成員進步,那么成員的自我也就會隨之“向上”發(fā)展,這種推動力量幾乎是所有行為團體所共同具備的。所以我認為,團體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推動成員的自我“向上”發(fā)展,團體的整體氛圍越優(yōu)異,這種推動力就越強大。

這種“向上”的傾向在具有競爭性的團體中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在競爭中獲得勝利、優(yōu)勢地位、資源等的渴望能夠促使團體成員努力“向上”發(fā)展,并且這種動力會隨著競爭性的增強而增強。不過,競爭并不一定具有外顯特征。在很多時候,競爭是隱性的,這大多體現(xiàn)在某些特定的心理團體中。當然,競爭是具有普遍性的。不僅是團體的成員之間、團體與團體之間存在競爭,整個社會的各個領域幾乎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競爭,所以每一個社會成員都處于顯性或隱性的競爭之中,如果將整個社會視作一個大團體的話,身處其中的社會成員必然也會受到“向上”的推動力,以促使他們的自我得到提高。

那么團體中的某個成員是如何體驗到自我提高的呢?換而言之,判定自我是否得到提高的標準是什么?我認為這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方面,這與個體的期待值有關,也就是說,如果個體的活動成果達到甚至超出了自己的期待值,那么個體就會認為自我得到了提高;反之,如果活動成果明顯低于期待值,則個體的自我不僅不會提高,甚至還會降低;另一方面,這與個體面臨的任務難度有關,如果任務難度遠遠高于個體的水平和期待值,那任務的完成度就不會對個體產生太大的影響,相應地,也就不會使個體的自我發(fā)生改變。

這一觀點可以在其他心理學家的實驗中得到驗證。參與實驗的被試者是一些未經(jīng)任何射擊訓練的普通人,而實驗的任務則是打中靶心,很顯然,對于被試者而言,一開始就完成這一任務是不可能的(在這里我們必須排除任何好運的因素,這會影響實驗的準確度和科學性),即使經(jīng)過一定數(shù)量的嘗試,要命中靶心也很困難,被試者的每一次射擊都有可能失敗,也有可能成功,但失敗的幾率要比成功高得多。但是在實驗過程中,實驗者發(fā)現(xiàn)被試者在逐步用相對容易的任務來取代他布置的任務,“我先試著打中靶子,然后再去打7環(huán)、8環(huán)、9環(huán),最后努力擊中10環(huán)。”其中一位被試者這樣說道。這不是一個特例,幾乎所有被試者都經(jīng)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即自行降低任務難度,逐步向最終的任務靠攏,期間每次完成自己設定的目標,被試者都會獲得成功的體驗,而這種主觀的成功與實驗者要求的客觀成功顯然是有很大區(qū)別的。換而言之,被試者只是降低了成功的標準,亦即降低了自己對成功完成任務的期待值。

在實驗中,期待值決定了被試者對成功的體驗,而后者又反過來作用于前者。如果被試者成功完成了任務(此處的“任務”包括被試者自主設定的和實驗者發(fā)布的),那么被試者的期待值就會在無形中提高;反之,如果被試者失敗了,那么他的期待值也會隨之降低。這就會導致下面這種情況:為了獲得成功,個體會降低自己的期待值,如果期待值維持在一個相當?shù)偷乃剑瑐€體就會感到自己獲得成功的概率大大增加。然而這種建立在低期望值上的“成功”并不能在實際上讓自我獲得提高,因為它與個體最終應完成的任務或應達到的標準之間仍存在一定差距,這種差距可能是很大的。當然,一部分個體會因此認為自我有所提高并感到沾沾自喜,但事實上這只是一種假象罷了。

但是,我們說過,個體能否獲得提高自我的體驗不僅與其期待值有關,還與任務的難度高低有很大關系。在上述實驗中,實驗者在實驗進行之初就要求毫無射擊經(jīng)驗的被試者擊中靶心,在這種情形下,即使被試者完全無法達到這一要求,他們也不會感到失敗,因為任務難度過高,以至于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能力范圍。這就像我們在小學的時候無法解答世界知名的數(shù)學難題一樣,那題目看上去可能像是天書,但我們并不會因此感到困擾或沮喪,因為我們心里很清楚解答這樣的題目是那些資深數(shù)學家的工作,而我們完全不可能達到這種水平。同樣地,如果任務難度過低的話,也無法令個體體驗到成功。在實驗中,如果有的被試者接受的任務是“從桌子上取來一本書”的話,他就能很輕易地完成,但這不會給他帶來任何成功的體驗,因為任務難度遠遠低于他的能力水平。

綜上所述,在任務難度適中且擁有恰當期待值的情況下,個體如果能夠成功完成某項任務,就能夠提高自我。當然,我所說的任務是在團體中進行的。除此之外,如果團體向成員發(fā)布了任務,而成員的期待值較低的話,就意味著該成員的自我在團體中有所降低,但同時他更容易產生提高自我的錯覺,因為成功的標準被降低了。

6.文明的起源——聯(lián)系

無數(shù)個團體構成了社會,而社會活動的最終產物是什么呢?毋庸置疑,是文明。這種聯(lián)系并不是偶然的,文明始終與全部社會團體的內在特性有關,并由其決定。

正因為社會的復雜性,文明才包羅萬象。從天體物理學到古希臘詩歌,從幼兒教育到體操訓練,都包括在文明之內。小到某個地區(qū)的風俗、大到整個社會的風貌;小到一個人的理想情操、大到一個國家的法律法規(guī),都與文明息息相關。

中式建筑為何與西式建筑擁有不同的風格?為什么美國人鐘情于快餐而中國人卻遵循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標準?當被問起這一類問題,我們通常會回答:“因為東西方的文明不同。”是的,文明起源于社會活動,又反過來決定了社會活動的性質、走向和特征等,正如痕跡產生于心物活動的過程之中,同時也決定了未來的心物活動一樣。在不同的國度里,藝術作品的材質與風格大不相同,書籍的排版與作家的語言習慣也有很大區(qū)別,甚至連車輛在路上靠左行駛還是靠右行駛也有所不同,這些歸根到底都是由于文明的差異性。

文明自誕生之日起,作為一種穩(wěn)定的形態(tài)代代流傳。事實上,產生文明的許多社會活動都已經(jīng)不再發(fā)生,那些社會團體也可能不復存在,但是作為產物的文明仍然保留著。這么說或許有點抽象,不過我可以舉出許多此類的例子來說明這一觀點:在學術方面,古埃及的數(shù)學和幾何、古希臘的辯術與哲學思想流傳至今;在建筑方面,中國古代的榫卯結構和房屋結構、風格等千百年來延用不衰;在藝術方面,古希臘的詩歌中有不少名篇仍有留存,譬如《荷馬史詩》,還有諸多神話傳說也仍在歷史的長河中熠熠生輝,中國古代流傳下來的詩詞歌賦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自先秦至清朝,無數(shù)文人墨客筆下的詞章都是傳唱至今的文化瑰寶;除此之外,最重要也最顯著的文明產物就是語言和文字了,從古至今,人類記事的方式幾經(jīng)變革,語言習慣也各有更替,我們現(xiàn)在使用的語言和文字便是最成熟、最完善的,試圖組織第一句語言的人早已遠去,發(fā)明文字的人也早就化為一抔黃土,但這些文明的產物卻世代流傳下來,為我們的溝通交流、歷史的記載留存作出了重大貢獻。

由此可見,文明實際上形成了一種格局,這一格局由社會活動所建構,而后來的社會活動又發(fā)生在格局內,就像我們的行為發(fā)生在空間格局內一樣。因此,所有看上去屬于個體的行為和活動、思想與情緒,細究其背后都有著社會根源,并由社會框架所制約,帶有文明折射出的影子。值得注意的是,文明的格局并非僅僅是一種僵冷的框架,而是處于社會活動的持續(xù)創(chuàng)造之下。在這一格局中,有的部分非常穩(wěn)定,而有的部分相對容易發(fā)生變化,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任何一部分是永遠不會改變的。與此同時,格局中沒有哪一部分是完全孤立的,各個部分之間相互依存,盡管這種依存的程度不同,并且在社會發(fā)展進程中可能隨時發(fā)生變化。不過,這種相互依存的關系并不意味著各部分始終是同步發(fā)展的,事實上,在特定的情況下,有的部分會比其他部分發(fā)展得更加超前或者落后,而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我們目前還無法為之下定論。

如此說來,其實心理學也并非一門孤立的科學,除了與生物學、解剖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之外,它還和社會學、歷史學甚至語言學、文學息息相關,畢竟所有學術思想都屬于文明的范疇,又同處文明的格局之內,它們之間有著割舍不斷的關系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我期待著未來的研究者能夠更深入地挖掘這些學科之間的聯(lián)系,并將它們貫通,這樣每門學科都能夠得到長足的進步,最終實現(xiàn)共同發(fā)展,對于全人類來說,這也將會是又一個巨大的貢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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