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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菜包子

  • 無我即自由
  • 陽蟬
  • 3679字
  • 2019-12-14 16:02:17

通過對他的觀察,我就知道這是個特別老實的男人,這位中年男子旁邊的座位也正是我現在所需要的。我徑直地走了過去,一屁股坐在了上面。

很好,我們都在沉默著,想著自己的事情。他似乎沉默得更加沉重,兩只手不安地搓動著,上身的短袖是新換的,貌似是為了出門特意穿起來的,不像是住在附近的人。在我移動屁股換了坐姿的瞬間瞟了他一眼,非禮勿視。

能重新坐回椅子我很高興。高興的連微風都能吹起一個多月沒剪的頭發。

說起頭發,總是能想起兩件事:

第一件、二月二龍抬頭,龍抬頭的緣由我是真不知道,直至初三轉學那年我才知道居然還有二月二龍抬頭的節日,從小到大沒有從我父母嘴里說起過。二月二當天理發館人滿為患,從早忙到晚,當然也會賺的盆滿缽滿。我很慚愧,從來沒有趕在那天剪過一次頭發。在我保質期很短的生命中失去了一個節日。

所有的節日都跟我無關,我也會盡量避免。

第二件、正月里不讓剪發。這件事說來就可笑很多了,正月里剪發會死舅舅,我對此事的記憶尤為深刻。從我記事起,我母親姐弟三人就不和睦,鬧得不可開交的那幾年,我連續三四年沒去過我舅舅家一次,甚至春節期間都不曾拜訪過。

我經常在想,大人之間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牽涉到孩子啊。孩子不應受到大人關系的牽扯,在這方面做的最好的居然是我舅舅家的表姐,不論三家大人的矛盾如何激烈甚至于演變成無可化解,她都能做到與我們表兄弟、表姐妹的和睦相處,或者說她從來都不把她自己當外人,認為我們表兄弟就如同親兄弟一般。在大多時候我都會用沉默表示我的抗議與不合作。

當然,剪發的現實意義是為了能剪掉過往,剪除煩惱。

高一那年,在我們班里面有一個八個人組成的小團伙,我是其中的一員,拉幫結派是每個學生入學時必須面對的問題,當然我是被動入伙的,是他們把我邀請進去,坦白講我也是很樂意的。打架斗毆這種事在我身上是萬萬不能發生的,這是不能觸碰的底線。我加入小團伙是為了能在紛雜的學生生涯中獲得一份強有力的保障,而這份與生俱來的自我保護能力早早地體現在了我孩童時期。

我母親每每說道發生在我身上啼笑皆非的事情,總是逃脫不了三件事:第一件,在我很小的時候無論去誰家串門,那家的主人但凡給任何零食,我都以堅定不移得態度拒接,也至于人人對我優良的家教都贊不絕口。只要一回家,我便會以撒潑打滾之勢強烈要求我母親去給我買一模一樣的零食,我母親每次都會妥協。

母親最煩的就是我的鬼哭狼嚎。我們村電工對我的哭嚎有一句特別生動的形容:這孩子不得了,哭起來不拉閘。還好當時村里經常停電,不然我真的會哭著出生哭著死亡。

剪發這件事發生在我們小團伙一員身上,這個哥們兒姓孫,孫子兵法的孫。我們順勢而為的給他取名孫子。當然這并非是貶義詞,他連掙扎都沒掙扎就同意了這個響亮的外號。

那時網絡還沒有大規模的興起,獲取新信息的的途徑很少,在思想沒有深度的年紀,單純的我因為無知所以快樂。因為體會不到世界之大,井底之蛙總是喜歡圍繞著它自己的一井三分地沾沾自喜,我也一樣。

那時男生最容易獲取快樂的途徑是在學校附近的書店租賃一整套網文書籍,在修仙、玄幻、重生等等爽文中如癡如醉。在一次上晚自習的時候,正在網文中暢游的孫子順利的被我們班主任逮到,成為了我們小團伙中最先出風頭的一位。被逮到就意味著先回家反省,在返校時順帶把家長請來。他請家長的過程我沒過問也不清楚,只記得孫子回學校時剪成了板寸。學生時代的我們,誰留了板寸那是要被恥笑的,板寸意味著個性被磨滅了。

孫子告訴我們,回家也沒挨訓,他爸爸領著他進理發館把他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直接剃成了板寸。告訴他沒事兒,一切從頭開始。

在一次早自習我看網文書時被班主任抓了個正著,班主任二話沒說把書從我手里奪了出去,直接嚴厲得告訴我,你回家把家長叫來吧。我當時害怕極了,上午上體育課時,我偷偷的溜走了,去了我小姑姑家。我不敢回家,我不敢面對我的父親,更不敢面對我的母親。

我記起了我的哥們兒,也記起了我,在同一件事情上我寧愿逃跑也不敢面對我的父母。

思緒飄到現實,我正視了一下我的處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從肺里深吸一口悶氣,拖長音”哎”地一聲。

我鄰座的中年男人用凝重的眼神卻略帶輕松的語氣地對我說:”小伙子,年紀輕輕的有什么大事讓你這么嘆氣?”我看著他咧開嘴露出微黃的牙齒對我燦爛笑起來的模樣,頓時掃滅了全部陰霾。我喜歡陽光,也愿意跟陌生人聊天。說一些我從來不會對熟人說的任何話題。

比方說我有抑郁癥這種常人無法理解的事兒。

“沒事兒,想起了現在面臨的問題,心情有點沉重。”我微笑著回復著他。

“你這么年紀輕輕的,遍地都是大好機會,問題再大也能過去的。別嘆氣。”中年男人像鼓勵自己一般的語氣鼓勵著我。

我是一個聊天捧哏者,尤其是對陌生人。面對不同的職業、人生、閱歷、心理、見識、社會地位、精神層面等等,只要是我需要的,都能用裝傻充愣的樣子套出我所需要的話題。而這種裝傻充愣我命名為捧殺。所以我只要是想聊天,都能找到話題聊。

“聽大哥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大哥哪人啊?”我把話題從我身上轉移了出去。

我現在的心情是不想聊天的,說這句話是為了聊天而聊天。畢竟讓我生出無限厭惡之感的詞語出現了——你看你這么年紀輕輕的——我不止一次看到、聽到、耳聞到這類詞語。除了家長和老師之外,最大的貢獻者當屬陌生人。說個不產生誤會的詞語——好想抱抱你,給你溫暖——能隨時說出這種詞語,發表這個言論的人是有多么無知和沒有生活閱歷,人家經歷的事情你沒有經歷過,體驗過的痛苦你沒有體會過,悲情的人生你聽都沒聽說過。你經歷的可能就是電視劇的情節,那些情節居然作為了你充當別人人生導師和摯友的聯接點。人人都有痛苦,不排除你想到你自己的處境,而你的處境畢竟是自掃門前雪的自憐自艾。

而此刻,我沒有對這位中年男人產生任何厭惡情緒,我能看出他眼神中透露出的長者味道和語氣中略帶焦急的情感。

“我是赤峰的,來大廠找我親戚,家里的一個長輩親戚鬧離婚,我過來看看。”中年男人接過話頭對我說道。

“長輩親戚,那得有一把年紀了吧?這么大年紀要離婚啊?”我詫異的詢問著。

“雖然是我的長輩,但比我歲數要小,在家族里他們的輩分大,挺年輕的。”

“看大哥年紀也不大,今年得40多了吧?”

“我46了。你呢,你這么年輕。”

“我都30了,也不年輕了啊。”我都已經渾渾噩噩的活了30年了。

如果我現在就選擇死亡是不是就能讓年輕永遠定格住。

年紀這個詞是我最不喜歡掛在嘴邊的,以前我總以為自己比同齡人要成熟,成熟就意味著有更多的機會受人尊敬。所以我就經常暗示自己:我的容貌比實際年齡年長10歲。上學時我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20歲的年齡、30歲的智商、40歲的滄桑。轉眼10年過去了,我剩下的只有40歲的面貌,已然老的不像樣子。人們常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我真的比實際年齡年長了十歲。所以,千萬別輕易給自己許愿。我也用過一段時間的護膚品,效果是真的有。長了一臉的濕疹,我天生敏感體質,連保持年輕的容貌都不允許。所以我釋然了,至少長得老練不容易被騙。人們都說小鮮肉,老臘肉,這兩個詞從始至終我都跟它們走在平行線上,我是狗不理包子,臉上全是褶兒。

想到了包子,我就特別高興。高一的班主任是個大胖子,最喜歡抽的煙是藍鉆,那個味道真是又沖又嗆,我一度懷疑他抽的是假煙。而且他每次都在教室門口大肆吞吐著煙卷,煙味順著窗戶的縫隙飄進教室,班上總有一些偷摸抽煙的孩子們,他們聞著煙味是什么感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每個月花在吃飯上的錢很少,因為得留著錢買煙。他挺著個大肚子,大腹便便的樣子特別搞笑,說話尖聲細語確穿透力極強。他寫的一手好板書,字跡很工整。每次給我們開班會都會有意無意的指桑罵槐,明里暗里罵上兩句。

高中老師其實最不容易了,高中的孩子們都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價值觀,也會在原生家庭的成長環境中形成認知觀。所以老師明里暗里使絆子,孩子們似有似無搞花槍。這場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把戲,是老師修成的無底洞耐心和孩子們享受著一次次小戰役勝利后的喜悅,是雙方的默契共同造就的。

有一次上課鈴聲還沒響,班主任臨時起意,說起了他的女兒。他女兒上小學,為了讓小孩子能直觀的區分自己的類別,小學老師會以事物命名大家的成績。他女兒跟他說,這次老師用包子作為好學生、差學生的分級。他站在講臺上,滿臉褶子的肥肉臉上硬生生的擠出來一雙眼睛,從那雙小眼睛了射出來兩道毫光。他沾沾自喜地說道:我女兒說,她們老師把學生分為菜包子和肉包子,我女兒成績好,無可厚非的成為了肉包子。

下課后同學們圍在一起,爭相討論起來,有位女同學說:說的很對啊,確實是肉包子,瞧瞧他的一臉褶子,狗不理也就這樣吧。我們哈哈大笑起來,氣氛燃到了頂點。這種玩笑肯定欠妥,當然作為學生時代為數不多的笑點,我們很喜歡。可惜啊,到現在我也沒吃過狗不理。

我從來不認同拉幫結派,可我沒辦法啊。我不融入小團體也許會被欺負,而且被欺負了也只能忍氣吞聲地受人擺布。我是個好孩子,不會欺負人,當然也不能讓別人欺負

欺負是個什么詞語呢?這是一個在添油加醋的過程讓人失去理智并且喪失道德準則和無視法律的詞語。

而受欺負呢?這是一個在東躲XZ唯唯諾諾的環境下,讓人獲得憎惡并且實施野獸般報復的詞語。

孰是孰非焉能用一句話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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