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兒的叫聲引來了秀珍和嚴隊長,秦明氣的差點摔死丫兒,自個兒逃跑。
但他轉念一想這畢竟是個人質,留著也好,于是打暈了丫兒。
他以為自己能逃出去。
他以為自己很了解這里的環境。
山林是很大的,面積數十萬平米,這是一片山脈,整片山脈都是這樣的山林。山林的邊緣是巨寬的柳河,它繞著這片山林左至柳鎮,右至暖陽鎮。
山林挨著柳河的這邊只有一座長約二十米的橋,名拱橋,因橋下有十個拱墩而得名。橋通往另一座山林,如果秦明進入了那里,追捕將難上加難。
嚴隊長聯系警員守住拱橋以及各個橋路,他知道秦明不可能游到對面的,因為他是個旱鴨子,這是王老所言。
現在,只需追逐著秦明奔跑即可,他就在秀珍和嚴隊長前面不遠處。
倆人賣力奔跑。為拯救孩子,秀珍把身體也豁出去了。中途她摔了一跤,手臂被樹枝劃破,劃傷的雖是靜脈,但那種撕裂的疼痛也是極其令人難忍的。
秀珍只能咬緊牙關。
嚴隊長見秀珍摔傷后,曾讓她回去休息,自己一人追秦明即可,但秀珍沒有走,依然賣力奔跑。
嚴隊長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讓她如此瘋狂,難道只是因為孩子嗎?身上一堆的傷還死命奔跑,她就不怕自己先死嗎!
嚴隊長不能理解秀珍這也正常,他雖二十八,但尚未娶妻生子。
一個女子對孩子的重視不是他所能理解感受到的。再說了,秀珍心里有數,不到真正跑不到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她只剩丫兒了,沒有她,秀珍也不想獨活。
或許,將來嚴隊長娶妻生子了,會理解人與孩子之間的奇妙生命連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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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不要跑!”秀珍與嚴隊長二人終于能看清前面秦明手電筒射出的光芒,嚴隊長大吼一聲:“再跑開槍了。”
前面的秦明沒有停止跑步,但他的步子明顯緩了一下。這一下就讓后面的秀珍和嚴隊長追上來了。
嚴隊長對著天空放了一槍,秦明立馬停止了逃跑。秀珍與嚴隊長站在秦明對面,雙方只隔了不到五米的距離。
秀珍看到丫兒在秦明的肩上,正被他掐著喉嚨。她大哭著準備跑過去,秦明吼了一聲“別過來,不然讓你女兒沒命。”
秀珍被嚇得愣在原地,她哭喊著求秦明放了她女兒。
“放了你女兒”?秦明猙獰著臉說:“老子這么喜歡你,你又是怎么對老子的?啊?老子哪里差了,還配不上你?”
秀珍沒有說話。
“秦明,感情是你情我愿的,你好好工作,秀珍怎么會不隨你呢,你看看,你沒有穩定工作,沒有收入,怎么能讓她娘倆跟著你受罪?”
嚴隊長準備動之以情,跟秦明說說道理,他從梅嬸口中得知這個秦明十分喜歡秀珍。他雖然長的十分英俊,但脾氣暴躁,愛打人,又懶,峰山鎮及附近的人都知道他的人品,所以才落得四十還是個光棍的樣子。
“胡說,我怎么沒有穩定收入了,我把牛賣了,準備做點小買賣的。”秦明辯解道。
“哦?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半個月前。”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要綁架秀珍孩子,還去她家里打她?”
“她不從我我當然要收拾她一下。”秦明理直氣壯的說。
“呵。”嚴隊長被秦明的邏輯弄的無語。
“你打了人家人家還會從你嗎?”嚴隊長問。
“打到她聽話為止,她總會從的。”秦明說。
“你這種思想太扭曲了。現在是法制平等社會,大清已沒了,你明白嗎?”
秦明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嚴隊長,他結巴地說:“你…你神經病吧。”
嚴隊長被秦明的話弄的一頭霧水,說:“說人話。”
秦明斜視了嚴隊長一眼,不屑地說:“一看你就沒有老婆,連治女人的方法都不知道。”
“哦,你說說看怎么個治法?”嚴隊長一臉期待地問。
“不服就要整治她,整到她服為止。”
“你說的倒是有點道理。”嚴隊長摸著下巴說。
“那是當然。”秦明有些飄了。
“秦明,教教我怎樣才能管好女人,我有個未過門的妻子,該怎么管制她?”嚴隊長一臉正經的說。
“這個呀…”秦明放下了掐著丫兒喉嚨的手,做著手勢準備與嚴隊長談他的經驗。
突然,嚴隊長舉起手槍,連發三槍,一槍打在秦明太陽穴,一槍打在嘴巴部位,還有一槍打在喉嚨。
秦明應聲仰面倒地,頸部的血液噴射而出,像公園里的灑水噴頭,濺的到處都是。
丫兒被槍聲驚醒了,她側躺在地上睜著迷糊的眼睛看著身邊鮮血直噴的秦明,還有他那被子彈擊中后缺了一邊的嘴唇。
瞬間,她的瞳孔極速收縮,心跳加快,可怕的尖叫聲劃破了夜晚山林的寂靜。
丫兒的身子在顫抖,她的視線被秦明恐怖的尸體吸引住了。
槍聲突然響起,秀珍也被嚇了一跳,她愣在原地止住了哭聲。
丫兒的尖叫聲喚醒了她,她立馬反應過來,踉蹌地跑到丫兒身邊,雙手緊緊抱住丫兒發抖的身體,并擋住了丫兒看向秦明尸體的眼睛。
“媽媽,嗚嗚嗚…媽媽…”
“媽媽在這,媽媽在這,丫兒不怕哦,不怕哦!”秀珍撫摸著丫兒的后腦勺說。
她親吻著丫兒的頭發,不時在丫兒耳邊低語:“媽媽在這,丫兒別怕哦。”
丫兒顫抖的身體略有減緩,她迅速鉆進秀珍的懷里,驚恐的說:“血,好多好多的血……”
“沒有血,丫兒沒有血,剛才是幻覺,那是我寶貝剛醒來看到的幻覺。”秀珍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她要讓丫兒感到安心。
“媽媽…我看到了,我好怕,我好怕!嗚嗚嗚…”丫兒的眼淚打濕了秀珍的上衣。
“好了,好了,我的好丫兒,沒事了,咱們回家睡一覺就好了。”
“媽媽,我不睡,我看到好多血、我看到好多血、好多血…”丫兒重復地念叨著這句話。
秀珍把丫兒抱起,遠離秦明,邊走邊安慰丫兒。可是,秦明的尸體對丫兒造成了非常大的刺激。
秀珍走到離秦明很遠的地方,她把丫兒的腦袋抬起。發現丫兒的瞳孔縮的非常小,雙眉緊皺,小臉上堆滿了難言的恐懼。
她把丫兒重新抱入懷里,站在原地輕輕地搖晃她。
嚴隊長檢查完秦明的尸體后,走到秀珍母子倆旁邊,正欲伸手查看丫兒的情況,秀珍突然瞪了他一眼,憤怒的說:“別過來!”
秀珍討厭嚴隊長,她不想再看到他一眼,如果不是他,丫兒不會變成這副樣子。他明明可以朝秦明身上開槍,卻為什么要朝腦袋開槍,他明知道丫兒的身體就靠著秦明的腦袋,如果不小心打到丫兒,那可怎么辦。
而且,因為這事,丫兒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這讓秀珍心疼得不得了。
嚴隊長看到秀珍這副模樣,還有受到驚嚇的丫兒,他也知道自己做的過了,解決罪犯的同時也傷害了人質。
“那個…孩子怎么樣了?”嚴隊長問。
“謝謝你救了我女兒”,秀珍禮貌的說。
她接著又冷淡的說:“但你也傷害了她。”
“帶她去看下大夫,我看她受驚挺嚴重的。”
秀珍不語。嚴隊長說的也沒錯,現在的首要之事就是帶丫兒去看大夫。
嚴隊長通過無線電把位置告訴了其它警察后,又把秦明的手電筒留在了他的尸體旁邊,方便其它警察過來的時候好尋找。他則帶著秀珍母子倆先行出去,往山下而去。
半小時后,倆人來到山下,梅嬸立馬迎了上來,她看到丫兒的身上有血,頓時眼淚嘩嘩地流,雙手撫摸著丫兒問她哪里疼。
丫兒只是回答她“好多血、好多血”。
梅嬸不明白丫兒的意思,她看向秀珍,秀珍只是悲傷地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
嚴隊長調派其它警察過來的時候,也請個了大夫過來,他知道罪犯手上有人質,他要提前做好救人的準備。
秀珍抱著丫兒跑了一路,她的雙手早就酸痛得不行,背也彎成了弓形。
一路上嚴隊長多次請求他來抱丫兒,但秀珍不肯,她不喜歡他。也知道丫兒是不可能會要別人抱的。
梅嬸從秀珍手里接過丫兒,丫兒害怕地鉆進梅嬸的懷里,嘴里不停地抽泣著。她的身體還在發抖,這讓梅嬸看得心疼的不得了,她的眼淚從見到丫兒后就一直在流。
丫兒也是她的寶貝女兒啊。
“大夫,大夫,快看看我女兒怎么樣了?”秀珍見大夫正提著藥箱向她們跑來,她趕緊迎上去,焦急的說。
大夫摸了摸丫兒的身體,看了看丫兒收縮的瞳孔,嘆了一口氣,接著又查看了丫兒的心跳、體溫,說:“女孩沒有外傷,但她受到了驚嚇,她心跳的非常快,身上的溫度又很低,她看到了什么?竟然能把她嚇成這樣?”
秀珍不語,她只是低聲啜泣。
大夫搖了搖頭,說:“我行醫三十多年,從未見過受驚如此嚴重之人。我先給你們開點藥,幫她鎮靜下來,把她體溫升上來,免得后續發高燒。”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秀珍和梅嬸異口同聲道。
大夫又嘆了口氣,說:“藥只能治外,恐怕這次的受驚會對孩子留下陰影。不管她是被什么嚇到了,你們記住,不要讓那個場景重現。還有就是,她這段時間可能會吃不下飯、做噩夢、失眠等等,你們要密切關注她的一切,確保一直在她身邊,等待受驚情況褪去。這樣的時間可能是一天,可能是半個月,也可能是一兩年…”
大夫還有一句沒說“可能是一輩子”,他怕倆個女人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所以他覺得這話還是不說為好。
秀珍和梅嬸對大夫道過謝后,嚴隊長過來說:“你二人帶著孩子回去吧,剩下的我們會處理。”
秀珍沒有說話,梅嬸連聲對嚴隊長道了幾聲謝后,抱著丫兒與秀珍一起往家趕去。
這天晚上,秀珍、梅嬸、丫兒三人擠在秀珍家的床上,倆人夾著中間的丫兒。丫兒時不時的睡著,時不時的尖叫著醒來,她嘴里一直念叨著“血”之類的話。
這一夜,三人都沒有睡著。
翌日,梅嬸早起做了早餐,她不像秀珍和丫兒那樣,奔波了一夜,因此她就算沒睡覺也還是有精神的。
秀珍和丫兒一夜沒睡,但太陽出來后,倆人倒是睡得死死的。這一次丫兒沒有說夢話,她睡覺的模樣看起來很安詳,一點也不像受過驚的人。
秀珍則與丫兒相反,她就算在睡夢中臉上也還是保持著眉頭緊鎖的擔憂表情。梅嬸發現,秀珍好像變老了一些,不是年齡的老,而是氣質上的老,她看起來沒那么容光煥發了,整個人死氣沉沉的。
梅嬸做好早餐后沒有回自己家,她坐在床沿邊,溫柔的看著秀珍母子倆。
對于梅嬸來說,秀珍就是她妹妹,丫兒就是她女兒。她在心里拜菩薩,求菩薩保佑秀珍母子二人,心安無事。
太陽掛在天邊的中央時,梅嬸坐著木凳趴在床邊打起了盹。秀珍醒過來了,她第一眼是看向丫兒。秀珍心里頓時咯噔一聲,因為此時丫兒正睜大著眼睛看著她。
秀珍伸手摸了一下丫兒的額頭,溫柔的說:“丫兒,怎么了?這樣子看著媽媽。”
丫兒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秀珍。
秀珍把手放在丫兒的臉蛋上,說:“丫兒,是不是餓了?媽媽給你做早餐好不好?”
丫兒眨了眨眼。
秀珍輕輕立起半身,她不想吵醒梅嬸。
但梅嬸立馬醒來了,她只是在打盹兒,處于淺睡眠模式。
“秀珍,丫兒,你們是不是餓了?我煮了些粥,去給你們打過來吧。”梅嬸說。
秀珍準備下床,說:“梅嬸,真是辛苦你了,還是我來打粥吧。”
梅嬸按住秀珍伸到外面的腿,說:“你們昨晚那么累,又沒睡好,還是好好休息,我去打就好了。”
梅嬸說完便起身,跑到灶臺打了兩碗白粥,夾了一些南瓜放里面,朝秀珍母子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