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天民論陰陽血氣[227]

或問：丹溪《格致余論》云：陽常有余，陰常不足；氣常有余，血常不足。然丹溪所著諸方每云有氣虛，有血虛，有陽虛，有陰虛，其所以自相矛盾有如是者，其意何歟？曰：其所謂陰陽氣血之虛實，而以天地日月對待之優(yōu)劣論之，其理蘊奧難明，非明者莫悟也。請陳其略：夫陽長有余，陰常不足者，在天地則該乎萬物而言，在人身則該乎一體而論，非直[228]指氣為陽而血為陰也。經(jīng)曰陽中有陰，陰中有陽，正所謂獨陽不生，獨陰不長是也。姑以治法兼證論之：曰氣虛者，氣中之陰虛也，治法用四君子湯以補氣中之陰；曰血虛者，血中之陰虛也，治法用四物湯以補血中之陰；曰陽虛者，心經(jīng)之元陽虛也，其病多惡寒，責(zé)其無火，治法以補氣藥中加烏附等藥，甚者三建湯、正陽散之類；曰陰虛者，腎經(jīng)之真陰虛也，其病多壯熱，責(zé)其無水，治法以補血藥中加知母、黃柏等藥，或大補陰丸、滋陰大補丸之類。經(jīng)曰：諸寒之而熱者取之陰，熱之而寒者取之陽，所謂求其屬也。王注曰：此言益火之源，以消陰翳，壯水之主，以鎮(zhèn)[229]陽光也。夫真水衰極之候，切不可服烏附等補陽之藥，恐反助火邪而爍真陰；元陽虛甚之軀，亦不可投芎芩等辛散淡滲之劑，恐反開腠理而泄真氣。昧者謂氣虛即陽虛，止可用四君子，斷不可用芎辛之屬；血虛即陰虛，止可用四物，決不可用參芪之類。殊不知東垣有曰：陽旺則能生陰血[230]此陰陽二字直指氣血言。又曰：血脫益氣，古圣人之法也[231]。血虛者須以參芪補之，陽生陰長之理也。惟真陰虛者將為勞極，參芪固不可用，恐其不能抵當(dāng)，而反益其病耳，非血虛者之所忌也。如王汝言之通達(dá)，亦未明此理。其所著《明醫(yī)雜著》謂：近世治病，但見虛證，便用參芪，屬氣虛者固宜。若是血虛，豈不助氣而反耗陰血耶？是謂血病治氣，則血愈虛耗。又曰：血虛，誤服參芪等甘溫之藥則病日增，服之過多則死不治，蓋甘溫助氣屬陽，陽旺則陰愈消。又曰：婦人產(chǎn)后陰血虛，陽無所依而浮散于外，故多發(fā)熱，止可用四物湯補陰血，而以炙干姜之苦溫從治，而收其浮散，使歸依于陰。亦戒勿用參芪也。丹溪曰產(chǎn)后當(dāng)以大補氣血為主，既曰陽無所依而浮散于外，非參芪等藥何以收救其散失之氣乎？噫！汝言之論何其與東垣丹溪俱不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