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知“勞力”，勞力之“苦”與“力”

我哪里了解我的人民？真的一無所知。直到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服務于法國戰場的華工，接觸到這些大量的所謂勞工苦力時，我才認識到我們的民眾不僅是極痛苦的人民，而且這些苦力也是真正的偉大的人民。

——《抗日戰爭以來的平民教育》（1948年4月14日），2-327

三千多年來誰管得到廣大的“苦力”？“苦力”是誰？是農民。我發現了一個新人物，這個新人物就是“苦力”。“苦力”兩字對我有深刻遠大的意義。這是大學教師不能教我的，是單靠自己不能知道的，是“苦力”教訓了我。我不但發現了“苦力”的苦，還發現了“苦力”的力，“苦力”的潛伏力。……生意人知道開金礦銀礦的重要，忘記了腦礦。世界上最大的腦礦在中國。

——《在成都校友歡迎會上的講話》（1985年9月18日），2-482

中國農民不但在“量”上占全國民眾的最大多數，而且在“質”上，更是一國的基本隊伍，具著無限可能性的潛伏力。他們是中國真正的唯一的生產分子。衣、食、住、行，都由他們而得。……整個的民族生活，都依存于這班勞苦的農民大眾。而且中國歷史上的偉人，亦多半來自田舍。就從最近的歷史看：我們的民族英雄孫中山先生，便是一個農夫的兒子！所以無論從任何方面而論，農民是全國民眾的最大重心，是民族的維系者與整個國家的依存者。農民能動起來，整個國家便蓬勃起來。農民能一齊抗戰，整個民族便可解放而得獨立自由！

——《關于我們為何發起農民抗戰教育的廣播稿》
（1937年11月23日），1-555

中國人民號稱四萬萬，農民占了百分之八十，所以，真能代表中國的，不是上海的買辦，不是天津的富戶，也不是長沙市上的居民，而是居住在兩千個縣中無數農村里的三萬萬二千萬的鄉下佬，因為鄉下人占全人口的絕大多數。就是這些富戶、買辦以至于達官貴人，也不是世居城市的市民，他們的祖先，什九都是鄉下人。所以不但代表中國國民的應該是農民，連中國的人種也是出于農村。中國人的基礎在農村，原屬毫無疑義，可是一般人向來就沒有注意到這問題。講政治只講上層政治，而不注意農村政治；講教育只講大學、中學、小學教育，而不講農民教育；講經濟只講國際貿易、國際經濟，而不講農村經濟。人是立國的根本，我們卻忘掉了根本，當前放著成千成萬的農民，固國強國的雄厚力量，無人去運用。讓農民無知無識到底，不給予教育機會，甚至連他們的生死存亡都不管。我常說，中國之所以貧困，主要原因是“忘本”。……亡中國的不是別人，還是我們自己，自己毀滅自己的基礎，自己放棄自己的基礎，如何不亡國！……復興民族，首當建設農村，首當建設農村的人。

——《農村建設要義》（1938年4月）2-34～35

建設農村，既然這么重要，為什么不去建設呢？原因很復雜，現在提出三個要點：

第一，沒有認識問題所在。……八九十年來改革已非一次，可是所有改革，都不是著眼于人民生活的需要，都是根據自己主觀思想，把自己的抱負當作人民的需要……真正的基礎問題沒有抓住……運動的背后缺少力量，運動自然沒有生命，終致人存政舉，人亡政息。……

第二，受了西洋文化的影響。西洋文化是工業文化，工業文化集中于城市。中國許多留學生，到西洋去搬回來的，就是這一套。……一切建設，都以城市為中心，就無所謂農村建設。

第三，中國士大夫的麻木。……舊的士大夫，自居四民之首，不辨菽麥，不務稼穡，“村夫”“農夫”成了他們罵人的口頭禪！新的士大夫呢，從東西洋回來，一樣地不屑講農村建設，斥農民為“麻木不仁”。

——《農村建設要義》（1938年4月），2-35～36

在中國歷史上，有兩種瞎子，兩種盲人。一種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不識字無知無識的瞎子，叫“文盲”；一種是雖有知有識，但處在社會的上層，遠離勞苦大眾，不了解廣大人民的疾苦，更看不到人民身上的潛在力量，這種人也是瞎子，我稱之為“民盲”。

——《鄉村改造運動十大信條》（1988年4月），2-558

我們有兩個發現，那是真正的革命。其一是我們學會了評價農民。多少個世紀以來，我國的農民從未受過教育。這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我們發現農民所缺少的不是頭腦，而是機會。于是我們發現了所謂苦力的巨大力量。我們的另一個發現同樣令人吃驚。那就是認識到我們自己——知識分子的無知，并且受到了我們自己農民的教育。于是開始了一場革命，一場反對舊制度的革命。在舊制度里，這些優秀的農民沒有受教育求發展的正常機會。從那時起，我們就試圖開發苦力的力。

——《關于鄉村改造運動的總結》（1965年4月22日），2-402

這一運動在中國歷史上是第一次把學人和“苦力”聯結起來。……我們將打破幾千年來兩大階級的壁壘——少數士大夫高高在上，千百萬文盲壓在底下。這個壁壘存在一天，中國就沒有實行真正民主的希望。

——《發展國家的根本》（1947年9月），2-315

許多人講全民動員……（但）忘卻了占全國同胞半數的婦女。現在我們要認真地開發民力，這二萬萬婦女的偉大力量，再也不能忽視。不然中國民眾縱然站了起來，也是獨腳者。

——《青年應獻身于基層政治工作》（1938年），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