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尚未全然褪去，顯然一副與遠東天空分庭抗禮趨勢。氣溫很是清涼，即使現時仍是西南秋老虎割據一方的時節，晝夜交替的間段終究還算是清涼。然而拂曉是不可以違逆的，遠天出現的一抹魚肚白漸次擴大己身的影響，將所有仍籠罩著的暗沉驅逐開來，反倒是可以憑借肉眼明察天下的諸多風景了。

風景向來眾多。在這樣一個本該頗為冷清的時景，各色各樣的風景大多已喧鬧起來。便是那平素里曉時清冷的高速公路，也變作一番繁華盛景。四海的車子便隱沒在單向的，離開成都方向的車流當中。這一條路指向的是天府地區橫達千古的都江堰，以及與都江堰所在相同的道家圣地青城山。

“小許明天打算去哪里呀？”

“我本來打算明天去都江堰那邊玩的。”

“這么巧，我們明天也準備去都江堰。”

也許這世間的巧合當真如此之多，是以這一程，除卻四海一家及舒窈窈之外，憑空添了一位許嘉言。偏偏許嘉言與徐母頗為合拍，徐母便也十分樂意帶上這位昨日收留的漂亮女孩。這一車便出現了四海十分頭痛的局面，偏偏除卻四海之外的幾位重要人物都極其統一地做出不知真假的若無其事模樣。四海眼見局面如此，想著既然無法破局，便認命接受，于是四海主動跑到駕駛室，將場面讓給和睦相處的幾位女性。

都江堰與成都相去不遠，卻也不是頃刻功夫，四海有足夠的理由專心駕車，卻仍忍不住頻道打量出現在后視鏡里的眾人臉色。

四海沒有注意到的是，許嘉言出現之后，舒窈窈與許嘉言今天的打扮都有十二分的考究精致，反倒將雪柳襯得愈發的像一個小女生。徐母仍是十分隨意的，然而那樣一股歲月積淀的貴氣與成熟時刻穩穩地壓住身旁兩位斗艷的女子，一時之間兩人的針鋒相對倒也不算明顯。

這一趟車程雖不算遠，卻也花費了將近兩個小時。四海一行人抵達都江堰之時，天光已是全然大亮。正好清晨并沒有太多的喧沸人流，四海幾人也就隨意且迅速的在城區吃過早餐后驅車趕往青城山。

都江堰這樣一個著名的水利工程，拋開其特有的人文價值，在場幾位都不是建筑領域的人物，自然識不到都江堰的美麗。是以幾人首選前往的是風光更加直接，相比之下更加小眾的青城山。

車子自然是很快便抵達青城山。四海幾人在山下花些功夫，便也著手開始登山。四海一行人選擇向后山攀登。雖說少了幾分朝圣，卻也有更多的景致。

“果然靈氣所鐘。”

正在攀登的許嘉言打量四方景致，不禁出口贊嘆道。

“仙山福地，大抵如此。”

四海十分自然地應和許嘉言。

“不動琉璃淚，山河錦繡催。”

許嘉言詩興頓來，章句一時脫口。

“后面呢。”

四海興致陡生，笑著問許嘉言求下一句。

“想不到了。”

許嘉言鎖眉片刻，竟不能再詠詩句。

“你不打算幫我接續一下嗎？”

許嘉言笑道，眼中隱有不懷好意。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可沒有妙手。”

四海攤手道，不動聲色地拒絕掉許嘉言的邀請。

“四海，加快速度，阿姨和雪柳都離咱老遠了。”

從兩人停下起便站在在兩人近旁的舒窈窈發言打斷兩人的對話。四海聞言頓生惶恐，不再管許嘉言，便小跑上前。許嘉言見此也只有一笑，緊跟四海腳步小跑上前。恰在三人移動不過數米之際，異變陡生。

“啊。”

許嘉言一聲驚叫，竟是跌倒在地。四海與舒窈窈被這叫聲定住，便停下腳步回身查看許嘉言的狀況。許嘉言此時已調整姿態坐在臺階之上，手撫腳踝眉頭緊集，顯然不能站立。四海與舒窈窈走到許嘉言身旁蹲下，這才發現女孩手心血色，顯然跌倒之時已被擦傷。

“怎么這么不小心。”

“那個臺階上有個塹，我沒注意到，一腳踩空就摔了。”

“感覺怎么樣。”

舒窈窈與許嘉言仍做著問答游戲，四海則沉默著查看許嘉言的傷勢。許嘉言手掌的擦傷很是輕微，以許嘉言的性子也不怎么在乎手掌的傷勢。四海便將注意力轉向許嘉言的腳踝。四海伸出手，一手握住許嘉言的腳掌，一手捏住許嘉言的小腿下部，輕微地活動一下許嘉言的腳踝。許嘉言倔強地不出聲，但鎖得更緊的眉頭與一時屏住的呼吸昭示著疼痛的增長。

“還是先上山吧，也就一小段了，上面有索道，我們先上去，從索道下山去醫院。”四海轉身伏下身子，“窈窈，扶她起來，我背她上山。”

“我能走。”

許嘉言顯然倔強。

“窈窈，扶她起來。”

事出從急，舒窈窈便照著四海的要求做了。四海便成功背起許嘉言，一步步緩緩登著臺階上山。

“我說你看著也不胖，背起來怎么這么沉呢？”

許嘉言一時懶于反駁四海，竟當著舒窈窈的面將頭顱靠在四海肩上。舒窈窈倒是一副無視模樣，四海見此反而更加心驚肉跳。

許嘉言將身子緊緊貼伏在四海后背，柔軟身段自然全盤托出，四海便霎時明了女孩體重的謎題。許嘉言再將頭顱伏在四海肩頭，兩人一時鼻息可聞。少女如玉，香氣滿懷，四海頓感煎熬。舒窈窈在旁目光平靜，四海更是難為，便更加腳力。

說是離山頂不遠，但也有些距離，何況四海還背負一人，速度自然不快。于是三人被徐母與雪柳遠遠甩開，徐母發覺之后便打個電話詢問情況。四海當然接不下電話，所幸舒窈窈在旁接了電話。舒窈窈向徐母說明事項，徐母立時顯現神通———呼叫一名頗有地位的骨科醫生趕來青城山，并吩咐其人在山下等候。

四海三人終于同徐母匯合，此時幾人距離山頂不過數十米距離。四海行走至此，已是大汗淋漓，舒窈窈在旁不時為四海擦汗。

匯合之后幾人一齊來到山巔，消磨周折之后許嘉言終于坐在纜車內部的座位之上，舒窈窈坐在許嘉言左近策應，四海則汗水滿面地坐在兩人對面大口喝水。徐母與雪柳則乘坐前一輛纜車下山與醫生匯合。

“懷若，謝謝了。”

許嘉言眉頭依舊緊鎖。

“沒事。”

四海的氣息略微少了一點急促。

“現在感覺如何。”舒窈窈懷著關切語氣。

“還好。”

終于纜車抵達山腳，四海再次背負起許嘉言，許嘉言照例將頭顱靠在四海肩頭。

“懷若。”許嘉言輕聲道，“你的背很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