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美國還活在1975年的石油驚嚇中

?關于美國1975年頒布的石油出口禁令的爭論愈演愈烈

?“這場爭論是一場工業消費者與石油生產商之間的激烈爭執”

賣到國外還是留在國內？在一場攪動整個美國石油工業的爭論中，這些問題不斷出現。爭論的核心是1975年頒布的一項禁令，當時美國國內石油儲量日益減少，且仍處于1973年阿拉伯禁運帶來的驚嚇之中，因此美國國會宣布，禁止美國石油對外出口。得益于新技術，如今美國的石油產量已超過每天800萬桶，達到1988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這促使美國石油生產商呼吁結束出口禁令，讓他們能夠服務新的市場。而利用石油來生產汽油、化學品和塑料的煉油廠和其他公司則希望保持禁令，讓他們從國產石油的便宜價格中受益。德克薩斯大學能源研究所副主任邁克爾·韋伯(Michael Webber)說：“這場爭論是一場工業消費者與石油生產商之間的激烈爭執。”

最近發生的一件事讓這場爭論暴露在了聚光燈下。6月下旬，美國商務部宣布，德克薩斯州的兩家公司——先鋒自然資源公司(Pioneer Natural Resources)和企業產品合作伙伴公司(Enterprise Products Partners)——可以開始出口一種超輕型原油。這種原油被稱為凝析油，在地下為氣態，被鉆出地面后則凝結成液體。凝析油用于添加至重質原油中，以使后者更容易提煉，它也是化學品中的一種基本成分。水平鉆探法開采出了大量的凝析油，遠超美國的用量，將之出口應會緩解累積的供應過剩。這兩家公司曾詢問商務部，僅作最低程度加工的凝析油是否可歸類為能夠出口的煉制品？商務部表示答案是肯定的，但它強調，這一裁定并不意味著美國已取消出口禁令。

不過，這一裁定可能是取消禁令的一個前兆。今年4月，德克薩斯州共和黨議員邁克爾·麥考爾(Michael McCaul)提出一項建議結束禁令的法案，但國會通過的可能性似乎極小，因為在這個問題上，兩院都近乎形成了僵局，支持或反對的任何一方都有強大的行業支持力量。參議院能源和自然資源委員會主席、來自路易斯安那州的民主黨參議員瑪麗·蘭德魯(Mary Landrieu)也許是國會中最有能力帶頭廢除禁令的人，但她今年面臨著艱難的連任競選形勢，而她所在的州既有煉油商也有石油生產商。兩位參議員羅伯特·梅南德斯（Robert Menendez，民主黨/新澤西州）和愛德華·馬基（Edward Markey，民主黨/馬薩諸塞州）都在要求商務部解釋，為何它的裁決并不違反禁令。行政部門也有一些動作。今年5月，總統顧問約翰·波德斯塔(John Podesta)說，在白宮，允許出口原油的可能性是“一個正在考慮的問題”。

美國石油協會(American Petroleum Institute)表示，解除出口禁令將為整個美國經濟創造30萬個就業機會，到2020年能減少220億美元的貿易赤字。能源研究公司IHS更是樂觀：如果在2016年之前結束禁令，那將有助于創造約100萬個就業機會，并為石油業增加近7500億美元的投資。兩家機構均表示，解禁將增加美國的石油產量。他們認為，向海外銷售美國原油將降低國際油價，使美國的汽油更便宜。美國石油協會負責監管和經濟政策的副主席凱爾·伊薩科瓦(Kyle Isakower)說：“現在是時候釋放自由貿易給美國消費者帶來的利益，并進一步鞏固美國作為能源超級大國的地位了。”

反對解除禁令者強調了禁令帶來的經濟效益。把所有的原油都留在美國已經讓美國國內石油價格低于海外原油的價格。在過去三年中，西德克薩斯中質油的平均價格已經比國際基準布倫特原油價格便宜13美元/桶。這讓煉油廠和化工企業等大型石油消費企業相比國外競爭對手擁有了很大的成本優勢，并幫助美國成為了世界最大的成品油出口國。自2010年以來，美國最大煉油商瓦萊羅能源(Valero Energy)的凈利潤增加了一倍多。解除出口禁令可能提高美國原油的價格，削弱美國企業的優勢，進而可能推動汽油價格上漲。而在美國每天進口超過700萬桶原油的情況下，解除出口禁令也很難自圓其說。

高盛6月10日發布的一份報告建議，將該禁令再保留數年，直到美國國內原油供應飽和，煉油廠無法全部消化為止。鑒于美國煉油企業目前的產能利用率約為91%，它們還有繼續消化的空間。高盛石油分析師、該報告共同作者達米安·考瓦林(Damien Courvalin)說：“當國內原油交易價格相比國際市場出現大得多的折扣時，你就會知道美國原油供應飽和了。”石油生產商擔心出口禁令將沖擊美國油價，使石油開采無利可圖，而考瓦林不同意這樣的觀點，他認為，在美國開采石油的盈虧平衡價格是每桶85美元。目前美國原油價格在100美元左右，因此即使價格下跌一些，生產商依然可以賺錢。

美國科羅拉多州咨詢公司PKVerleger創始人、前美國財政部能源政策辦公室主任菲利普·弗爾萊格(Philip Verleger)說，真正威脅到美國石油業繁榮的不是缺少出口，而是缺乏有效的國內原油運輸方式。進入石油繁榮時期五年之后的今天，美國仍在建設通往新生產區域的管道。該行業不得不依賴火車來運輸石油，而事實證明，這種方式很危險，可能面臨限制。“在我們解決輸油的基礎設施問題之前，討論出口問題是完全沒有意義的，”弗爾萊格說。“即使我們解除了禁令，每天再多生產100萬桶石油，我們又如何來運輸呢？”

（原載于《商業周刊/中文版》2014年7月28日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