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散場，南方舉起票根，在宣傳海報上拍照發給小森。
“我去個衛生間。”
“好，幫你拿？”嚴總接過南方的背包。
“我剛剛搜一下才發現，這個品種的楓樹那么貴。”
嚴總看了看南方搜到的手機頁面：“沒這么大，一小棵，等會兒你來家里看就知道了。快去吧，要紙嗎？”
啊？
南方那點小緊張，期待中約會夜的小精致小矜持，啪嘰一下破滅：“別問……”
揚一揚手里的紙巾和口紅，南方去了女衛生間。嚴總在原地等，心想女孩子的世界啊，男人擠不進。
金隱楓樹做為景觀植物，價格比較貴，六十厘米高一厘米粗的小苗約三百塊，再粗一些要八到九百塊。
從電影院出來，南方買了根酸奶小冰棍，邊吃邊看楓樹盆栽怎么養，萬一養不活，心疼樹，又心疼錢，還心疼乖乖澆水勤勞的自己。
上車后，嚴總確認這段關系的進度：“回家？”
小緊張小精致小矜持重新上線，南方低頭，不太好意思對視：“好。”
等紅燈時間，嚴總問：“你們課上得怎么樣？有壓力吧？”
“有啊，閱讀量要跟上，作業不能混。隨時要接受別人比自己優秀。”南方想起課上有兩個思維能力超強的同學。
“別太累，公司讓你去是學完了能干活兒，放輕松。”嚴總解釋。
南方想了想，等到下一個燈：“主要還是我對自己有要求吧，干活兒之余再有時間弄弄作品，喜歡的事做起來不覺得累。”
嚴總陷入一陣沉默……
“那我能給你的，好像不多……”想進一步解釋，又很難開口。
“支持我的選擇就足夠了，再多的，我目前也不太需要。”南方明白他沒能說出的話。
“你說上課寫了什么作業？”嚴總想南方先前提到的自殺基因。但自殺二字，自己不確定方不方便說出口。
南方看一下時間：“簡單說，啊還真是簡單不了，我從頭跟你捋一捋……”
數著手指頭，南方慢慢講：“我太爺爺唯一的妹妹死于自殺，原因不清楚。他和我太奶奶的大女兒，在婚后小孩好幾歲時死于自殺，原因是經常遇見前男友秀恩愛氣她。我姑姑，自殺幾次沒成功，男方家里窮，鼓勵她回娘家要支援，房子車子都娘家出的錢，男方又嫌她花錢多，就總打她，反正生活過得不如意，后來離婚遠嫁了。更具體的，我以前很小，也沒人主動跟我聊起，都是偷聽大人說話才知道的。就這么多。”
這……
嚴總找到重點：“都是女性……”
“是的，都是女性。”
大概過了十五歲，南方開始看心理學方面的書，才知道女性在心理疾病的發病率更高，因為女性的大腦發育在情感方面更復雜具體，更能感受細節。
那年起，南方就感覺自己已經長成大人了，像積攢了幾代人的歲月更迭。
嗡嗡嗡……
“我28日的票回去，和我弟一起，迫不急待想工作哇！”一條小森發來的消息。
“等你。胖姐開始和我們聯系對接了，回來趕緊工作吧。”回復完小森，南方收起手機，抱著背包換個舒服姿勢，向后靠一靠，閉起充斥紅血絲的眼睛，感覺頭被輕輕拍了拍。
再普通不過的春天夜晚，最適合萌發。交出一點點信任，被握在手里的溫柔寬厚。幾乎在接觸瞬間，南方確認，是期待中的那雙手。足夠包容，足夠溫暖，足夠有耐心承載自己那些任性與野心。
嚴總透過車窗，看看晚風中的玉蘭花苞，思考身邊這個再普通不過的姑娘。
從交往最初就帶著嚴重自我保護，怕是成長過程中無所仰仗，鮮有依賴。做著不一定喜歡的工作，沒有很出色，但也不犯錯。如果沒有影視公司與電視臺合作的作家班，她會選擇繼續這份工作幾年？十幾年？在爽文當道的小說排行中，執著于文學，她的路能走多寬、多長遠？
嚴總搖搖頭，從走神兒中回到即將倒數結束的紅燈。這些擔心沒有用，除了在她選擇的道路上適度推一把，以此支持，好像確實做不了更多。
晴朗月空把云朵映成黑藍色，排成團忍者般平行移動，像有任務在身，趕去集會。星星三兩顆隱匿云朵身后，調皮且奪目。
“等紅燈都能這么好看……”南方望著窗外感嘆：“私下里，我該怎么叫你？”
“老嚴？叫名字，嚴友信？有點兒別扭，你慢慢想。”
“好吧，那你怎么叫我？”
“哈！”嚴總想，果然女孩子的思維有點小可愛小浪漫，于是提議：“南同學有沒有東西要買？過夜要用的。”
叮！小緊張小矜持上線。南方對于留宿有些遲疑……
“需要嗎？”嚴總問。綠燈亮起，距離他家近了。
“啊？要。”南方想，用不用，也先買了再說。
“現在太晚了，明天我談完事去逛逛。”
不！就現在！我才不要當媽！南方指著右前方一間店：“那那！看到沒？開門的，亮著燈！”
但嚴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眼看車子減速，又開走。
“那是個藥店……”
“是啊。”當然是啊！南方不解。
“生完嘉達，我就……”嚴總放慢車速，偷看南方表情：“手術過了，結扎。”
空氣無比安靜，結扎？南方覺得這詞太陌生，腦子里同時跑著幾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那？就是說……”
“就是從醫學的角度講，男人主動避孕更方便，女性的話，需要在身體內部結扎，不管從傷口大小還是手術時間，都是男人更快更簡單。”科普完男性結扎，嚴總有點小尷尬，畢竟平時哪有機會提到這些。
“啊……這么科學……”南方接收新知識，但剛剛好像不是這個話題：“那你干嘛問我過夜的東西？”
嚴總先是笑了笑，看看停車位兩邊都有車，讓南方先下，自己再倒進去停好。
嘭！關好車門，嚴總帶路：“走吧，上去看樹。我是說呢，給你預備睡衣、拖鞋、毛巾這些東西，還有女孩子用的洗澡洗頭發的，你以為什么過夜的東西？”
“是啊，我也以為洗發水兒呢！”南方背起包跟上。
“哈哈哈！上去我們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