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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楊家將故事考論
  • 陳小林
  • 2814字
  • 2020-08-14 14:03:59

2.北大世本的性質(zhì)與來歷

胡士瑩(1901—1979)曾對北大世本的版本性質(zhì)進行說明,認為這個本子:


系明萬歷間刻本。卷內(nèi)題“姑孰陳氏尺蠖齋評釋,繡谷唐氏世德堂校梓”。卷末有牌記“書林雙峰堂文臺余氏梓”。則此本為余氏原板,歸唐氏印行者。書口上題“南宋志傳”“北宋志傳”。北宋傳第一回前,敘述甚詳,稱南宋十卷起石敬瑭出身,至太祖平諸國為正集;北宋十卷,起太祖下河東,至仁宗止,收集楊家府等傳為續(xù)集,總二十卷,卷數(shù)銜接,回數(shù)各自分起。卷端補抄北宋序一篇,署“萬歷戊午”,為玉茗堂主人序,蓋據(jù)玉茗堂本補摹者。胡士瑩:《<中國通俗小說書目>補》,《明清小說論叢》第四輯,春風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第159頁。


北大世本《北宋志傳序》的文字與內(nèi)閣世本有較多異文,胡氏推測該序“蓋據(jù)玉茗堂本補摹者”應無疑問。當然,修補的范圍不限于“補抄北宋序一篇”。上文差異(一)提到兩個本子卷一的前六葉有很多差異,我又注意到,北大世本這六葉文字的字體細圓,與卷十一第十一葉b面文字的字體相同,應是后來的補刻。兩個本子的刊刻行款從葉七始相吻合也反過來證明這個看法——北大世本比內(nèi)閣世本多一幅插圖,正好補足它因沒有那篇古風而比內(nèi)閣世本少了的一葉正文。差異(二)中提到兩個本子卷八的第一幅插圖,就插圖兩面的吻合程度而言,內(nèi)閣世本應是原板,而北大世本是補刻。但是很奇怪,兩個本子葉二a面的行款一致,這表明北大世本此處或許只需補刻半葉插圖。差異(七)說明北大世本卷十一的第十一葉也是補刻。這些差異充分說明,北大世本首先是一個修補本,修補的范圍包括序言、正文和插圖。

至于說北大世本“為余氏原板,歸唐氏印行者”,這個意見恐怕不確。如果唐氏只是印行余氏原板的話,北大世本與內(nèi)閣世本在目錄、題署、插圖等方面的細微差異就會變得不可理喻。同樣的道理,假定是余氏印行唐氏原板,這些差異也一樣不可想象。

當然可以設想,雙峰堂和世德堂兩個書坊之間,一方的原板后來歸另一方所有,得到原板的那一方并不是據(jù)原板刊印,而是對原板進行剜改之后再刊印行世。但由于剜改不徹底,就有了這個世德堂和雙峰堂同為校梓者的北大世本。

在進一步討論這一問題之前,我想指出,兩個世德堂本文字的刻寫往往有不易察覺的差異。表1是對它們的抽樣比勘表。出處欄里,斜線前的數(shù)字表示回次,斜線后的數(shù)字表示《古本小說叢刊》影印本的頁碼。

表1 北大世本與內(nèi)閣世本文字抽樣比勘表

續(xù)表

表1中所顯示的文字繁簡、正俗之別或形近、音近之誤,肯定不是剜改產(chǎn)生的。因為得到原板的一方實無必要剜改這些文字,何況它們也無剜改痕跡。與此類似,北大世本卷五(也即題“雙峰堂校梓”的其中一卷)葉廿三a面的最后一個字是“雙”,而內(nèi)閣世本刻作“雙”。所以,兩個世德堂本不可能是一方根據(jù)另一方原板剜改刊行。合理的解釋是:北大世本和內(nèi)閣世本的書板出自不同刻工(或為書板寫樣雕刻并不是直接在板上刻字,而先要寫樣,即先在紙上寫上要刻的文字,然后再上版,之后才能在板上刻字。參看黃永年:《古籍版本學》,江蘇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43—46頁。的寫工)之手,他們不同的刻寫習慣和偶然的手誤導致了這些差異的產(chǎn)生。

同一家書坊為同一部小說刻寫兩套或兩套以上的書板,這種情況在明代不是沒有其例。像金陵周氏萬卷樓萬歷十五年(1587)刊刻《國色天香》,十年后又重刻此書。[日]大冢秀高:《增補中國通俗小説書目》,汲古書院1987年版,第6頁;王清原、牟仁隆、韓錫鐸:《小說書坊錄》,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版,第3頁。原刊已佚,無法確定重刻本的書板是修補舊板,還是另起爐灶;若是修補舊板,修補程度又有多大。雙峰堂刻有《京本增補校正全像忠義水滸志傳評林》和《新刊京本全像插增田虎王慶忠義水滸全傳》王清原、牟仁隆、韓錫鐸:《小說書坊錄》,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2年版,第4頁。,以及三種《廉明奇判公案傳》版本[日]大冢秀高:《增補中國通俗小説書目》,汲古書院1987年版,第54頁。。三臺館和雙峰堂同為建陽余氏之書坊,它們往往同時出現(xiàn)在一部通俗小說中,譬如有一種《廉明奇判公案傳》版本出現(xiàn)“三臺館”字樣,另如《列國前編十二朝傳》題“閩雙峰堂西一三臺館梓行”。它們有時又分別單獨出現(xiàn)在相同小說的不同版本中,其實質(zhì)仍為一家書坊刊刻的同一部小說的兩種版本。譬如雙峰堂刻有《新刻按鑒全像批評三國志傳》參看劉修業(yè):《古典小說戲曲叢考》,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65—67頁。,三臺館刻有《新刻京本校正演義按鑒全像三國志傳評林》;雙峰堂刻《大宋中興通俗演義》,三臺館刻《大宋中興岳王傳》。《南北宋志傳》有建陽余氏三臺館本,而北大世本出現(xiàn)“雙峰堂梓行”字樣,很有可能余氏另外用雙峰堂的名義刊刻過這部小說。另一種可以并存的可能是金陵唐氏世德堂曾兩度刻印了《南北宋志傳》這部小說。這樣的話,北大世本的性質(zhì)和來歷,以及它和內(nèi)閣世本的關系有如下幾種可能情形:

第一種可能的情形,建陽余氏分別用三臺館和雙峰堂的名義刊刻過《南北宋志傳》。其中,雙峰堂本書板后來歸金陵世德堂本所有,后者對它進行剜改后(剜改不徹底,遺留下雙峰堂的牌記和三處“文臺余氏雙峰堂校梓”的題署)予以刊行,這就是北大世本。這部小說銷量很好,金陵世德堂見有利可圖,于是對照原先的剜改本,并在目錄、卷次、插圖、題署等方面稍加變化,另請刻工翻刻了一部真正意義上的世德堂本,即內(nèi)閣世本。因為是翻刻,出現(xiàn)文字繁簡、正俗之別,以及形近、音近之誤都很自然。這一可能如果成立,北大世本就僅僅是改頭換面的雙峰堂本。

第二種可能情形是,世德堂和雙峰堂協(xié)作刊刻《南北宋志傳》,共同推出這部有尺蠖齋評釋的北大世本。書出版后比較暢銷,書板因多次印刷而有所損壞,世德堂就在利用部分原板的基礎上,仿照這部合刊本另行翻刻,于是就有了大同小異的內(nèi)閣世本。雖然揆之常理,協(xié)作雙方應該承擔同等的責任,而不應該出現(xiàn)三比十七這么懸殊的卷首署名,但這一可能仍不宜排除。

金陵世德堂刊刻了一部帶有大量尺蠖齋評釋的《南北宋志傳》(即內(nèi)閣世本),已用三臺館名義刻過這部小說的建陽余氏不甘示弱,于是仿照其版式,以雙峰堂名義翻刻這部小說(即北大世本)。前文已指出,兩個世德堂本不可能是一方據(jù)另一方原板剜改而成。所以,如果雙峰堂是在世德堂之后刻成這部北大世本,其途徑只能是仿照內(nèi)閣世本翻刻。這是第三種可能。不過,北大世本各卷卷端題“繡谷唐氏世德堂校訂”有十七處,版心偶有“世德堂刊”字樣。倘若是出于商業(yè)競爭,建陽余氏沒有理由在重刻本里保留這么多的“世德堂”字樣。所以這個推測成立的可能性,相對而言微乎其微。

如果考慮得復雜些,這里還存在第四種可能。雙峰堂和世德堂兩個書坊之間,一方依據(jù)另一方的原板版式翻刻了一個與原板比較接近的本子。既然是翻刻,無意的誤刻和有意的變換花樣,都能夠解釋北大世本和內(nèi)閣世本何以有諸多差異。后來雙方的書板都有殘損(北大世本和內(nèi)閣世本都有闕葉可以證實這一點),有人將二者拼合起來刊印,并補刻了雙方都缺失的若干葉,于是就有了這個北大世本。這種可能如果能夠成立,北大世本就是用某個原刻本及其翻刻本拼合而成的本子。至于雙峰堂和世德堂孰為原刻孰為翻刻,這里暫時還很難斷定,只能說兩種情況都有可能。這也意味著:雖然北大世本的正文、眉批、注釋、插圖方式和刊刻行款都極似內(nèi)閣世本,也不能簡單認為它們源于世德堂本;雖然北大世本與內(nèi)閣世本在題署、目錄、插圖、刻工等方面存在某些差別,也不能認為這些地方就是襲自雙峰堂本。當然,兩個本子的拼合形式也可能只是將已印出來的殘本配補在一起。換句話說,在這種情況下,北大世本也可能是一個配補本。

談到明清小說版本的紊亂情形,柳存仁曾指出:“有許多小說,不只刻得不精,也有許多書坊把它們刻的舊版轉(zhuǎn)售與本城或他城的其他書賈,另外用一個堂名重印的;或者,同是這一部書,同為這一間書鋪刊刻的,卻分用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不同的堂名印售。”柳存仁:《論明清中國通俗小說之版本》,《和風堂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1124頁。他所舉例證之中,就有小酉山房本《南北宋志傳》用的是鄭五云堂版這個例子。世德堂本《南北宋志傳》有兩種版本,自然也是這種刊刻風氣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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