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在孤獨的神國中看落日(7)
- 崩壞之女武神退休日記
- 貓頭鷹咖啡
- 4417字
- 2019-12-13 19:13:48
陽光從窗戶垂落,灑在女孩微卷的劉海上,而她只是低下頭認真地看著畫紙,絮絮叨叨著自己最近的奇怪夢境,似乎全然忘記了張木子并不是什么熟悉的朋友。
“對哦!你又不是我的什么朋友,我跟你說這些干嘛?”
陳梨警覺地縮了縮身子。大概在她的眼里張木子仍然是個傻笑著偷窺的變態。
張木子摸了摸下巴:“我倒不介意聽你講些故事,你的夢還挺有意思的。”
“可是我介意啊!”陳梨瞪她一眼,從張木子手里猛地抽走了畫紙,“對女孩子的秘密感興趣的人……真是糟糕啊你!”
張木子一抬屁股坐上了課桌,她雙腿交疊,饒有意思地看著女孩微紅的臉,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收拾書包。
“你你你,你看什么看??!”
陳梨故作兇狠地抬頭,揮舞著畫筆像是握住了刀劍,然而她不客氣的質問卻用上了慫慫的語氣。
簡直像被逼到墻角無路可逃的小貓啊,古怪的念頭劃過張木子的腦海。
“看著你,當然是因為我對你很感興趣嘍,”張木子手托下巴,笑著開口,“不過你好像也對我挺有興趣嘛。數學課上你偷偷看我被我抓個正著哦~~”
她本以為聽了這話,陳梨的頭會埋得更深,臉會更紅,說話會更結巴……
可女孩卻只是神色一滯,抓著書包吊帶的手突然收緊。
“我……”陳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吼吼?是有什么女孩子的秘密想說嘛?放心放心,盡管小聲告訴我,我的嘴最嚴而且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朋友可以透露哦?”
女孩偷看一眼張木子似笑非笑的臉龐,暗自咬咬牙。
“那個,張木子你,相信夢境么……”陳梨猶豫著開口。
然后她又期待又有些不安地睜大眼。
“這,算什么秘密啊?”張木子滿臉的期待突然一空。
“你你,你告訴我就行了!”
“呃,”張木子撓撓頭,“信啊……怎么會不信呢。告訴你夢里我身高168體重86哦。會跑會跳會唱歌是學生會長還體育全能……還會飛咧!家里有可愛的妹妹做好晚飯等著我,而我就拍拍身上拯救世界留下的灰塵,摸著她的頭看她開心的笑容啦啦啦……”
“你這算哪門子夢境啊!你這是……”陳梨忍無可忍怒拍桌,卻突然一時詞窮,“你這是……白日夢!說這話你自己會信嗎?!”
“我堅信不疑!”
張木子挺胸。
“人生就是為了做夢才能活下去??!這么美好的夢如果連我自己都不信,那它豈不是要孤獨地消失掉!”
是啊我必須堅信不疑,張木子偷偷地想。在夢里她有可愛的妹妹繞著她轉,老爸老媽在世界各地歡度蜜月沒空回家,而那個優雅的張木子眾星捧月般地笑,暗地里對那些所謂朋友不屑一顧,驕傲得像個女王……夢里的張木子不需要朋友,因為她足夠強大,現實里她更不需要朋友,因為她足夠渺小吶。
如果不相信夢境,那個渺小的張木子不就只能在下午陽光里像個笨蛋一樣醒來嘛?她留著口水發著呆,靠在窗戶邊想她醒來后要做的事……可你其實有屁的事情要做啊!
肚子很飽考得不好,大家活得很好地球轉得很好,老師還巴不得沒你更好咧!這時候你除了默念一二三倒頭就睡還能做什么,認真聽課嗎?可你學得再好又能抱著滿分試卷向誰炫耀呢?推開家門又能對誰說“我回來了”,又等誰回你一句“歡迎回家”啊?夢里的妹妹嘛?
“其實我想說的是,”陳梨嘆了口氣,“我好像見過你的臉,嗯,那個……在夢里?!?
“喂喂我可以把這句話理解為挑釁嘛嗎?”張木子不滿地說,“雖然沒啥存在感真是很對不起!可好歹同學一場,就不要把‘你個龍套路人甲’這種話說出來啊!”
“我知道這種感覺是很奇怪啦!按理說大家都是同學,熟悉你的臉太正常了,可是真的,當時真的有種突然襲來的熟悉感!”陳梨苦著臉解釋,“不是那種見過你的臉的熟悉感!而是……你走向教室后面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你和周遭世界完全不搭,有種莫名其妙的違和!我想了好久,當我抓起畫筆時突然反應過來了!”
陳梨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原來那是……我畫畫時的感覺!抬頭看你的那一瞬間,我就像是看見夢境里的東西……”
咚,咚。
單調的敲門聲突然響起。
陳梨的故事被打斷了,正在凝神細聽的張木子冷不防嚇了一跳,有細小的疙瘩在身體表面立起。
咚,咚。
敲門聲再次響起,節奏絲毫不亂,全無起伏。
“哎?這個時間點有人來?”陳梨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我去開門吧。”
張木子下意識點點頭,卻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等,敲門?
教室的門不是一直習慣性開著嗎?
張木子心頭一跳,猛地站起身!
她看到門前的陳梨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驚慌失措地后退。
“喂!陳梨……”
“唔,會,會長大人?!”女孩驚喜地捂住胸口。
張木子腳下一個踉蹌,彎腰咳嗽起來。
會長大人?是……學生會長?
那個傳說中的超高校級天才?張木子腦海里出現了一張淺笑的面孔。
據說是來自西伯利亞的外國女孩,兼任學習部、文藝部、體育部、電競部部長,渾身上下都寫著神人兩個字,籠罩的光環刺目無比,簡直能照瞎張木子這種黑暗生物的眼睛……跟她一比那個八十項全能的老哥都成了地里的番薯!
這樣的神仙蒞臨此處有何貴干?需要她回頭喊上一嗓子大家伙出來看神仙呀然后夾道鞠躬歡迎嗎?
在陳梨驚喜到快缺氧的目光和張木子上翻的白眼里,神仙施施然走進來教室。
她撩了撩淺灰色的長卷發,目光平淡地……向上看。
陳梨仍然捂著心口,目光下移。絲毫沒覺得自己擋住了身形嬌小的會長大人的上層空氣。
張木子死命埋下頭,很辛苦地捏著大腿,防止笑聲突然爆發嚇到了神仙。
這叫什么來著?魯迅說過的天然呆克一切定理?
“陳梨?”
會長大人忽然開口,這應該是疑問句……可張木子怎么聽怎么像審問。
就在她暗自揣測會長大人是不是在表示“小家伙我記住你了”的意思時,灰發的女孩靜靜地側過了腦袋。
“張木子?”
臥槽這算什么?張木子差點一口氣沒憋過來。從學生會長的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
這就好比早朝時太監高喊“有事啟奏無事退朝”,皇帝大人突然沉聲喊等等等等,尚書大人替朕去街上搞碗豆腐腦?
這還不算可怕……可怕的是皇帝大人點名道姓說要張木子家的豆腐腦啊!
可是會長大人的語氣沒有半分波動,她頂著張木子驚悚的目光,點了點頭。
“你們好。還記得我嗎?”
張木子想說草民有幸得見龍顏……可她一個哆嗦,下意識地反問。
“我們……為什么要記得你?”
教室陷入了尷尬的寧靜,陳梨石化在了原地,張木子抽了抽嘴角。
會長大人皺起了眉。
“因為我還記得你們。中國分部預備役女武神陳梨,A級女武神張木子。”
張木子茫然地看了眼陳梨,發現女孩也疑惑地看向自己……所以這是一句什么秘密暗號嗎?她要是答不上來會長大人就得忍痛掏槍殺人滅口?
“備注三,沉睡者邏輯思維清晰正常,但并未通過與清醒者言語交流恢復記憶。判斷沉睡效果作用于潛意識層面?!?
灰發女孩像是自言自語,但她的目光沒有半點偏移,平靜地令人心驚膽顫。
簡直像機器語音一樣平靜單調。
“實驗二。進行疼痛刺激的覺醒實驗?!被野l女孩說,“實驗對象選定,資深女武神張木子?!?
女孩抬起了手,下一秒,張木子的視野天旋地轉。
一只白嫩的手掌按上了她的心窩處,短促有力的叩擊,隨之而來的是迅猛劇烈的疼痛。
張木子的身體瞬間癱倒,少女卻踏前一步用肩頭頂住了軟倒的張木子。
她下意識張開嘴,大口喘息,可是在氣流吸入肺部的前一刻,少女緊握的拳頭擊打在張木子柔軟的腹部。
肺部的空氣頃刻涌出,隨之奔涌的是腹部的酸水,少女放開張木子,讓她跪倒在地面拼命干嘔。
少女蹲下身子,直視著張木子痛到失神的雙眼。
“心口和腹部的擊打,我下手不重,你現在經歷的疼痛大概在五級到六級的水準。再往上我也可以讓你體驗到孕婦分娩的七級陣痛。所以……你醒了沒?”
張木子跪伏在大理石地面上,她緊抓著桌腳,身體痙攣,聲音弱不可察伴著喘息:“醒你妹……”
少女臉上沒有什么表情,她沉默了幾秒,站起身。
“備注四,中度疼痛并未起到刺激作用。實驗對象無清醒跡象……”
少女的自語忽然停下。
來自身后的撞擊讓她踉蹌著后退幾步。
“會長……”陳梨顫抖著聲音,她跪在地上抱住了幾乎昏迷的張木子。
“喂……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個屁!”張木子狠狠地說。
她趴在地上喘息地像條死狗,可罵罵咧咧似乎中氣十足,“這個神經病……最近幾天我他么惹了誰?。浚〔痪褪前参窟^幾個被渣男傷到的女孩子……我去你總不會是其中一個死渣男吧!”
“……備注四,放棄疼痛刺激的實驗嘗試?!?
灰發少女轉過頭,冷漠的眼神讓陳梨打了個寒顫。
“實驗三。強烈情感刺激實驗?!?
“實驗你妹!”
張木子低吼著握拳,她雙手撐著地面想要努力爬起來……靠,她也是出名的校園不良好吧!打架還是和女孩打架她會怕誰!不就是偷襲不就是學生會長嘛,他媽你是兼任體育部部長又不是散打部劍道部!
“張……木子……”
陳梨艱難的微弱的喊聲從上方傳來,讓張木子愣住。
她抬起頭,對上陳梨溢滿淚水的眼。
灰發少女伸出手,纖細的手腕擁有著不可思議的握力,她捂住陳梨的嘴,情人般湊近陳梨白嫩的脖頸。
鮮紅濃稠的液體滴落在張木子的臉上,張木子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是從陳梨腹部滲出的液體。斷掉的實驗室玻璃管的一端被灰發少女握在手中。
玻璃碎片有著貝殼般的紋路。它們不是溫柔遲鈍的鋼化玻璃,它們的鋒利尖銳堪比刀具,沒有理由劃不開女孩的柔嫩肌膚。
“噓……”
少女湊在陳梨的耳邊,溫柔地輕撫她的臉。
陳梨的臉上是極度的平和寧靜,她微睜的雙眼似乎還帶著笑意,讓張木子想起數學課上她好奇的回眸,和低頭的偷笑。
灰發少女松開了陳梨,她的脖子揚起好看的弧度。
“是因為你哦?!鄙倥o靜地、居高臨下地說。
她的聲音仍然沒有色彩,可又像是涂滿了血色。
張木子伸手抱住摔落的陳梨,女孩的身體還是溫熱的柔軟的。
可是鮮血已經覆滿掌心。有些微涼。
“仔細想想張木子。這樣的場景,你應該很熟悉。”
女孩彎腰,聲音里有著期待。
“你見過是不是?你不會忘記的吧?你……會醒過來的吧?”
張木子張了張嘴,她想說我見過你妹啊,想罵她真是神經病有毛病,想要狠狠揮出拳頭再踩上一腳!
可她只是無力地跪著、茫然地跪著。
她知道這個神經病完全不會聽她的話,只會在口里念叨著什么狗屁實驗啊備注啊……她真的完全聽不懂啊混蛋!能不能好好聽她說話啊!
而那個愿意聽她說話的女孩,已經永遠倒在她的懷里。
可是張木子真的有種熟悉感了。
身體的劇痛。倒在懷中的少女。該死的無力迷茫。還有鮮血和……失去什么寶貴東西的浩大悲傷。
她閉上眼。
是的她見過的,她熟悉的,這樣的悲傷……是在哪里在什么時候呢?
張木子并沒有發過什么此生不忘永世銘記的誓言。
因為有些東西根本不需要誓言。
它們熔在張木子的血液里,鍛刻在張木子的心里,陪伴著張木子的每一道呼吸。就像是手心里的掌紋,或者呼出的每一口熱氣。
她的身體,她的命與魂,她的呼吸和笑容,是為了記住什么東西而存在的。
哪怕是神國中的輪回也無法抹去吧。
灰發少女耐心地等了很久很久。
可張木子只是低著頭,抱著并不相熟的女孩,眼神空白地發呆。
像一張白色的畫紙。
也像躲在墻角抱住膝蓋的男孩。
沉默沉默還是沉默。
“……備注五”
少女聲音低沉,像是有些失望。
她直起身,頓了頓說:“沉睡者受到強烈情感刺激……”
她突然停住,聲音戛然而止。
因為濃烈到極致的危險感籠罩了她。
信任直覺的少女條件反射般后退半步,下一個瞬間,有什么鋒銳的光在她眼前無聲劃過!
她下意識摸了摸右臉,細微的傷口滲出了一絲鮮血。
而閃光的兇器也掉落在地面,磕碰出清脆的撞擊聲。那是一片碎裂的玻璃,邊緣是貝殼般的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