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院暫時接管黃字區的調查，就不勞煩諦聽閣大人們了?！?

張新知語氣輕松，微不足道的樣子顯得非常突兀。

路恒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上前幾步就要擋住對方頭頂光線，開口淡淡說道：

“就你們幾人？可有官府公文？”

“陸大人......”張新知語氣一瞬間停頓，身體下意識后退了兩步，接著右手探入懷囊，皺著眉仰起頭說道，“公文在此，老師們稍后便會趕到?！?

“諦聽閣事務繁忙，全憑學院分擔，有勞了。”陸校尉展開公文，隨意掃視了眼交還給對方，瞇起眼呵呵笑著回應，話語中上卻用了重音。

“我們回去?！?

“什么？”方遠暗自腹誹，很是不解地望向眾人，臉上充滿疑惑。

而德馨與蘇一等人心照不宣般保持了沉默，面部表情寫滿心事重重。

“大人慢走！”張新知舒了口氣與卜正卿齊聲迎送。

方遠稍有遺憾，坐上馬車認真思慮幾秒，忍不住開口問道：

“蘇兄這學院什么來頭？”

“你不知道嗎？”蘇一好奇看了他一眼，鄭重解釋道：“炎國歷經百年歷史變革，人文掌故衍生出四大學院，分別設在雍、兗、煌、青四州，眉山上府設立的‘聽墨北學’便是其中一所。

他眼眸橫掃，板起面孔道：

“學院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為立學之本，再經層層剖析，可謂學盡萬物原理，掌控天地五行，地位還要略高官府一籌。

“這是老子的宇宙生成論啊......這里“道”表示生萬物從少到多，從簡單到復雜的一個過程。“

用物理學來詮釋就是：上帝粒子經過組合.......構成原子，原子經過組合構成分子，分子在經過組合構成物質，而物質就是我們所說的萬物。

“道散形為炁？”方遠神情復雜，不由愕然脫口。

“五行相克，風云相逐，暗中有光，諸法無常，學院便是學這炁中五行，可掌金木水火土，風雷光暗毒?！?

蘇一突然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學院師生乃炎國中流砥柱啊，在府政、工程、水利、農業等方面起到了巨大作用與杰出貢獻。“

科學修仙啊......方遠默默幫對方補了一句，斟酌開口道：

“這道生一......是哪位圣人所說？”

“自是李磐李院長，他老人家亦是學院創始人之一，”蘇一面露尊崇，忖量道“據說此人祖籍兗州，生于炎朝建國之前，如今便寓居衛城內的學院當中?！?

“有人見過他嗎？“方遠揣測問道。

蘇一瞥來個復雜眼神。

“德馨曾說自己有幸得遇，你可以找她探詢?！?

必須找機會問問這位大佬別名是不是叫李耳.字聃......方遠暗自吐槽一句靜默下來。

炎國史籍暗透怪異，我翻看過的書籍都不曾出現一百二十年前的任何記載，歷史如同出現斷層，或者被人有意掩蓋......

道德經中的一段被人抄錄當做立學之本，剩下八十章難道為立學之輔？

馬坤師顯露的是否為五行之術......強力至極??！

還有那篇烙印在心中的古怪文章，難道是修煉訣竅......

心中盤繞太多疑問，方遠不由輕輕搓著下巴，想了想問道：

“蘇兄，想進入天字區可有什么要求？”

“憑諦聽閣令牌便可隨意出入，你若感興趣，有空讓德馨領你去轉轉，那地她熟悉。”

方遠向蘇一送出感激目光，口中‘嗯’了一聲不在發問。

這些問題他不太樂意向房子請教，一來倆人熟悉異常，腦疾托詞用多了容易露出馬腳。

二來他們同時入城，恐怕對方也所知甚少。

問多了，方遠總擔心房子會說出你腦袋被驢踢過嗎......這種話，不由搖頭苦笑。

這時候，馬車再次回到了諦聽閣后院。

有四人正從楊家姐妹房屋走出，方遠略感熟悉，定眼瞧去，正是巡檢司輪換過來的幾人。

王守緒的線索在黃字區已經斷掉，進而又牽扯出陳得水與陳皮皮倆人，最后指向鳳鳴閣。

城外痕跡倒是可以再做調查，而且王、畢倆家暗中互有勾連，招供口述也指向了鳳鳴閣。

當初指派這四人過去，如今想來相當草率啊！

只怪人手不足吧，方遠平復思慮迎了上去，陸校尉卻將幾人招到議事大廳。

“確定無有異樣？”

面對陸校尉分外深沉的眼神，巡察司幾人愕然對視，顫顫栗栗回道：

“大人，這是鳳鳴閣送檢的詳細人員名單，我等參照肖像一一對照，私下走訪過，均無陳得水此人。”

他拿起名單簡單掃視，半是驚訝半是疑惑地問道：

“怎么沒有姓賈之人？”

“?。窟@些都是近月新人名單......您沒有交代過其他啊......”

幾人面面相覷之際，陸校尉忽然‘啪’一聲拍在桌面，方遠嚇得一個激靈，見他單手順勢抵住額頭，恍然道：

“最近諸事頗多，忘記交代了......”

內城莫非出了什么事？方遠心中納悶，想不到陸校尉怎么會如此忘性。

自從城內回來之后，或多或少浮現出心神不寧的狀態。

“黃字區被學院接手，那鳳鳴閣你們幾人誰再去...“陸恒安張了張嘴，露出似有似無的笑容，點名道：

“方遠、蘇一？”

是了，諦聽閣畢竟風月場所，讓女子前去調查顯然不智，而何志遠沉默寡言...剩下的適合人選不言而喻。

方遠轉念一想，也覺正常，既然喊到自己，便出聲回應。

“鳳鳴閣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你們略做準備私下調查吧?！?

......

“方兄多大？“

“他才十七！“房子湊身上前，眼睛睜的很大，睫毛忽閃頻率極快，說話重音極高。

警告、警戒、警惕的意思分外明顯！

蘇一暗自吃了驚，尷尬沉默望向方遠，見他面龐確實稚嫩，連根毛都沒有，不由想起倆人交談時對方話語沉著穩重，所以自己下意識遺漏年齡差別。

“你放心吧，蘇兄為人正直、襟懷坦白，不會帶著方遠做出齷齪之事?！?

聽到這句夸贊，蘇一眼神中閃過笑意，朝德馨微微點頭。

房子眼睛骨碌一轉，覺得自己又多管了閑事，同齡少女都到了‘破瓜之年’，而根據方遠最近表現來看，也應自有主張了。

倆人嘀咕著逐漸走遠。

“我們先換回便衣吧?！疤K一輕出口氣，開口介意道。

“好！”

樓道，一青衣一白衣再次碰面。

“少年俊俏！”

蘇一忍不住贊嘆一聲，話語轉換道：

“衣物看起來有些陳舊，這行頭得換新的，不然去到諦聽閣遭人恥笑?！?

外衣確實有點單薄且四處透風，方遠瞇起眼睛試探問道：

“費用報銷嗎？”

蘇一神情愣了愣，尷尬說道:

“報?！?

坊間一角的布莊雖然地處偏僻，但勝在價格公道，衣料材質也是極好，還可對布料進行現場加工。

方遠遂眼緣挑了草白布料，被伙計的量過體型，便坐下來與蘇一共同等待。

掌柜的翻開桌上茶杯，主動招呼道：

“倆位請喝茶?！?

他招呼完便自覺退至前臺，趴在那里眼睛微閉著，呼吸平穩好像睡著了。

方遠心中微動，猶豫問道：

“這身衣服得多少錢？“

蘇一笑了笑，也不說話，伸出五根指頭。

“五兩？”他不敢置信地吐了口氣，接著又不好意思地咧開嘴，“那還真是占了大便宜?！?

出了店鋪，蘇一上下打量一番，頷首道：

“這才有點富家公子的某樣。“

“還得感謝蘇兄墊付。”方遠露出窘相，補充問道：“現在就去鳳鳴閣嗎？

“此刻還為時尚早吧...“蘇一意味深長的眼神瞥了過來。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方遠轉念想到，如果有人大白天提議去風月場所，那恐怕是身體里憋了不少火頭。

“倆位，倆位公子請留步！”

這時，布莊掌柜突然心急火燎地從堂內竄出，越過門檻時腳步踉踉蹌蹌差點絆倒，面色帶著糾結，平復了下有些激動的心情才繼續開口。

“倆位大人...可知交子為何變紙錢？”

街道的氣氛微變，倆人對視一眼，方遠淡淡說道：

“哦？你是想敲詐勒索我們？”

“?。總z位誤會，方才給這位大人丈量身形時，小人無意瞥到您腰間的令牌，想來是諦聽閣的大人...那個，小店最近遇到些怪事，思來想去未做定論?！?

掌柜眉頭緊鎖，抬頭望來，猶豫道：

“今日相見便是緣，小人已略備茶點，不知大人們方便內詳談嗎？”

“職責所在，進去看看吧?！碧K一眼神略過，點了點頭應道。

“請！”

再次進入店鋪，方遠仔細觀察起房內布局來。

門前擺放迎客用的桌椅板凳，沉木柜臺正是掌柜的剛剛趴著睡覺的地方，身后是木架隔起來的擺柜，其中橫豎擱滿了五顏六色卷成捆的絲綢棉麻。

店中還是一男一女倆個伙計，分別負責端茶倒水等粗活，以及裁布制衣的細活。

方遠與蘇一進得內堂，坦然自若聽掌柜的回憶道。

“還記得幾日前突然黑云壓頂，風雨欲來，我便打算早早打烊關門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