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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魚開始注視人類了

在湛藍的海水中出現了一個黑影，漸漸靠近，越來越清晰。

一頭座頭鯨逼近了，出現在漂浮于海上的我面前。在大型的母座頭鯨的遮蔽下，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鯨正好附在母鯨身上游動著。

這條母鯨是在前幾天第一次帶著剛出生的孩子游玩時被我發現的。而且這些天，為了不驚嚇到還無法獨自游泳的小鯨，我都是保持足夠的距離老進行觀察的。

從那天早晨開始，小鯨仿佛歡鬧般在母親身邊嬉戲，四周不可思議地蕩漾著愉悅的氣氛。我們切斷引擎，讓小船隨波逐流。不久，鯨魚母子就呈現出接近小船的樣子。那個時候我悄無聲息地游入了大海。如果在平時，鯨魚只要一發現由潛水員的身影，就應該會以與其巨大身軀不相符的敏捷速度翻轉身體，消失在大海的深處。身長12～13米的鯨魚在大海中，猶豫著要不要出現在身長不到2米的人類面前。

但是，這個時候鯨魚卻不是這樣。盡管鯨魚確定我存在于水中，但是它卻沒有改變路線，繼續向我靠過來。

透過潛水面罩看到的狹小視野，已經被母鯨巨大的身影覆蓋了。母鯨來到一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近距離的地方，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黏附在它體表上的一個個藤壺、甚至刻在肌膚上的傷痕的質感。

真的是近得快要撞到了，母鯨終于把頭往右擺了，而且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慢慢地回旋。當那座頭鯨特有的像長長的翅膀般的胸鰭劃過我身邊時，我斜著頭避開了。

這個時候，小鯨好奇地看著我，而母鯨則用稍稍有點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有人的手掌那么大的眼睛，追隨著我的動作，到現在我仍然能清晰地記得，與那巨大的生物在近距離進行視線交匯的那種不可思議的陶醉。

現在，像小山似的黑色塊頭，就在我的旁邊移動著。而且，我想應該會漸漸遠去吧。就這短暫的邂逅，對我而言就已經是一種無比幸福的體驗了。但是，鯨魚母子改變了方向又再次向我靠近，結果在我的旁邊停留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

不久之后，一下子，它用尾鰭重重地拍打水面，仿佛在湛藍色的海水中滑行似的，再次消失在了海里。隔了一會兒，那巨大的尾鰭激起的漩渦讓讓我的身體搖動不停。

像這種與鯨魚令人興奮的邂逅，在各種地方都發生。

分散在墨西哥、加利福尼亞半島的太平洋岸邊的小小的海灣，成為回游在北美大陸西海岸的灰鯨的繁殖場所。夏季，在北極附近富饒的海域大量捕食的灰鯨，從冬天到初春這段時期，為了產卵來到了南邊溫暖的海域。

這個海灣在十幾年前，在欣賞鯨魚的港口出現了一條來游玩嬉戲的鯨魚，而且這次的行為就像是文化傳播一樣在自己的同伴中流傳開來。

我們在造訪這個海灣的時候，是不是就有鯨魚過來把船抬起放在自己的頭部或者是背部玩耍。它們用人們分辨不出是悲鳴還是喜悅的聲音尖叫著，我們可以伸出手享受撫摸它們肌膚的樂趣。仿佛被水淋濕的橡膠般的肌膚里微弱地散發著哺乳動物特有的溫暖。

母子三對，合計六條灰鯨魚聚集在小船的周圍。它們輪流把小船像游覽船般頂起，我們此時的興奮心情已經到了頂峰。位于六條鯨魚的噴氣的正中央的我們被它們含有濕氣的氣息和噴出來的飛沫弄得全身濕透，以至于和它們分開之后好長一段時間仍然有一股腥味。

但是，盡管已經胡鬧成這個樣子了，鯨魚在潛水的時候是慢慢地下沉，并沒有忘記靜靜地托起海面上的小船。我認為它們其實是在試想過自己的動作會產生什么樣的事態之后再接近我們的。

在巴塔哥尼亞拍攝黑露脊鯨則更加刺激。

即使在這片海中，鯨魚也會經常依附著船身游動。尤其是年輕的鯨魚，仿佛要發泄過多的精力，會一個勁地用頭推船，潛到船下試著用背來抬起船體。可惜的是，這里的船和墨西哥的相比要大很多，黑露脊鯨就算體型再怎么巨大，也是不可能抬起來的。

有時候，來到船旁邊的鯨魚在海面上仿佛歪著腦袋用一只眼睛看著我們。之后升起身體，把噴氣孔對著我們，用盡力氣噴氣。

和海灣的灰鯨一樣，船上的人驚訝、慌亂、高聲叫喊著，而黑露脊鯨覺得這一切很有趣。它再一次瞄準了我們。往我們好不容易把飛沫擦拭干凈的臉和相機上，毫不留情地噴射帶有腥味的氣體。

即使進入海中，鯨魚也發揮著它們旺盛的好奇心。我悄悄滑入海中時，剛才還在和船嬉戲的年輕鯨魚就改變方向，慢慢將身體靠近我。在游到離我一米左右時停了下來。

黑露脊鯨的體型與座頭鯨、灰鯨相比要大一兩圈，給人感覺是個很有分量感的大塊頭。它現在正漂浮在我的面前，如果想碰到它的臉的話應該也能碰得到吧。

但是像這樣僅僅隔著些許距離對峙的時候，在我們兩者之間仿佛總產生著不可思議的理解。我為了不嚇著它，沒敢再靠近它，而它也沒有碰撞我的意思。

我只要慢慢地往左或往右游移的話，它巨大的頭部也會跟著向同一方向移動。我只要一開始游動它也會跟在后面，一起浮上海面或潛入海底，眼睛向上看著這位新加入海洋的人。

因為人類就在自己的旁邊，年輕鯨魚的好奇心更加強了。已經厭倦一動不動漂浮著的它好幾次從我的面前橫穿過去，將視線投向我。當我悄悄地用手去觸碰恰好從我面前經過的胸鰭的時候，我知道它的眼睛稍微動了動。這個野生動物對于伸出胸鰭任由人類用手來觸摸這件事，感到很困惑吧。

我和這條鯨魚在海里待了大約兩小時。后來當游累了的我回到了船里的時候，它在船的周圍游來游去，尋找著剛才一直在自己身邊游泳的人的身影。

此時我們聽從愛玩的船長的提議，打算小小地逗弄一下鯨魚。我們所有人都在船底爬行，從海面上完全看不到人的身影。

當然我們也完全看不到鯨魚們的動向。周圍只聽得到鯨魚用出氣孔噴射海水的聲音和它們搖動巨大身體在海面上激起的波濤聲。我們只能在腦海中一一描繪它們的樣子和動作。

不就它更加熱衷于找尋我的身影，從海面上探出腦袋，身體躍起，在波濤洶涌的海面大力地搖晃著船身。伏在船底的我們一邊傾聽者混亂的波濤聲，一邊拼命忍耐著不要笑出聲來。

鯨魚最后，將自己的身體提到船舷，窺視船里的情況。當從船底往上看的我的視線和往里看的鯨魚的目光交匯的時候，有一種對于這種動物無法言喻的憧憬。這種感受至今仍然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