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誠怔了一下，不解其意。

“在后備箱。孫先生本來叫我直接燒掉，但我念在它賠了我女兒那么多年，一時沒舍，就留了下來。”

“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杜金誠把車停下，取了那盆月蝕草交給她，想看看眼前這個女子到底有何用意及手段。

只見空拜月輕嗅了一下盆中泥土，問：“這土是從哪里來的？”

盆中的土呈深褐色，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么特殊之處。

“每月十四日那天，除去火毒之后，孫先生都會給它換上新土。”說到這里，杜金誠驟然一驚。任何植株對土壤都有一個適應過程，頻繁更換土壤，容易損傷其根，這是玩養花草的大忌啊！

如果怕植株缺營養，加一些肥料即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那，這土有什么問題嗎？”

“你不會想知道的。”空拜月的臉色似有些凝重，“有沒有火？”

杜律師點了點頭，遞出打火機。他倒要看看，這兩人要做什么。

“給它一點氣，稍微一點即可。”

姜炎自然知道她口中的“氣”指什么，捏著她折下來的一根細枝，輸送了一丁點靈氣，便見枯死的斷枝冒出了點點綠意。

“可以了，點燃它，注意不要吸入煙。”

打火機上的火苗剛碰上去，噗的一下，整根斷枝燃起一道詭異的黑色火焰，嚇得姜炎立即丟在路上，剛要用腳踩滅，火焰中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接著一蓬白煙爆炸一般散開，幾人紛紛捂著鼻子躲避。

杜金誠已經嚇得冷汗如注，顫聲問道：“剛...那是什么鬼東西！”

他千萬想不到，自己女兒日夜抱在身邊、陪伴她二十多年的，竟然是這樣可怕的東西。

“生木生靈不燃，死木死靈與常木無異，只有生木、死靈者，才會在點燃后出現這樣的現象。”

空拜月說完，依舊將那盆月蝕草遞給杜金誠，后者頓時嚇得面無血色，連連后退。

“收好，以后會有用處的，千萬別摔碎了。”

杜金誠像是舉著一條盤起的毒蛇，使勁朝后仰著脖子，把它扔進了后備箱，擦著額頭的汗問：“這是什么鬼物?”

他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敢小看眼前這個原本被他認為是“花瓶”的女子。

“它的確是月蝕草，不過還有個名字，長生纓。”

車繼續往前開，空拜月出神地看著窗外濕漉漉長滿苔蘚往后掠去的一塊塊山石，荒草灌木間，有山雀、噪鹛啾啁不息，一日之計在于晨，山間已經是一片生氣蓬勃的景象。

“長生纓有什么特別之處嗎？”姜炎問道，“當時我一點都沒感覺到里面有靈的存在？”

與面對杜金誠不同，看向姜炎的時候，空拜月總會不自覺展顏笑起來。

“你七竅之關還未全開，靈覺初醒，感受不到也正常啦！自古至今，名字前被冠以‘長生’、“不死”二字的生靈有不少，都是很獨特的存在。比如長生尸一族，在地上生活一段時間后，便會沉眠地下，等身體修復，又會再度出世，如此一來，幾乎長生不死。”

“您說的難道是《山海經》中記載的無啟國？”

不知不覺中，杜金誠對空拜月用上了敬稱。

他說：“書中記載，無啟國位于長股國的東邊，那里的人都居住在洞穴里，沒有男女之別，也不生育子孫后代。僅靠呼吸空氣為生，偶爾會撿拾泥土食用，也有人說他們能修煉一種食氣的內家功夫。他們死后埋入土中但心臟卻依然跳動，尸體也不會腐爛。等到一百年以后，又會復活，從泥土里爬出來重享人生之樂。如此周而復始，往返延續。與您說的長生尸一族很相似。”

“無啟國？”空拜月想了一會，“也許是吧。也許只是長生尸族的奴隸。長生尸族的輪回時間遠不止百年，據說它們族的王每三千年輪回一次。不過食土倒是有，只能是特殊的靈土，這樣可以減緩其身體的破敗速度。”

“長生纓這種靈草其實上古時就已經有記載，它最初的作用對象不是人類。”具體是什么，空拜月沒有做深一步解釋，“但是到了唐朝時，有一個名叫路天凌的人，卻無意中發現了它的另一種作用。”

“唐朝時天地環境與現在有所不同，那時還有極少數妖殘留禍害人間，因此當時隸屬秘書省的渾天監察院受旨秘建了降妖司，聘請了一些有名的巫、道家、釋家以及其他一些百家殘留下來的人，共同降妖護衛人道。”

“當時降妖司有一種特殊秘法，可以將妖魂暫時轉嫁到人的身上，從而獲得強大的能力，除妖護道。這種秘法限制頗多，需要一種特殊的巫蠱，配和秘藥，加上釋教的大乘伏魔咒才可施成。但是長此以往，頻繁使用妖魂的結果，就是自身人魂最后被妖魂浸染，甚至吞噬，變成人不人妖不妖的東西，也就是人妖。”

“最為嚴重的是，有些融合了邪惡、陰寒屬性妖魂的人，一旦變為人妖，性格大變，對人間危害極大。后來有些人開始研究如何解決這種妖魂侵蝕，其中有一個人提出，可將人的魂魄暫時轉移到其他東西上，比如植物。”

“路天凌最后確實找到了這種植物——長生纓。但他發現這種植物最大的作用卻不是保存魂魄，而是養魂、吸靈。但是長生纓生于月蝕之夜，長于陰寒之地，將魂魄存于其上，很容易被侵染，除非是用妖火或天火壓制抗衡。”

“這樣一來，魂魄受長生纓滋養，反饋于肉身，便可極大程度地延緩衰老。”

“所以現在你應該明白，你口中那個孫神醫，他給你女兒治病，并不是因為他的無私高尚。”

空拜月透過后視鏡，看了眼杜金誠，發現他并沒有顯得太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這點。

轎車停在了縣管理局門口，杜金誠顯得有些沉默，帶著姜炎進了局，確實如他之前所說，這里很多人都認識這位大名鼎鼎的杜律師，見面后都會一臉微笑地打招呼，神色甚是尊敬。

杜金誠雖說心事重重，但也會擠出一個笑容，對著那些人點頭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