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市與水:濱水城市空間規劃設計
- 王勁韜
- 1829字
- 2020-01-07 12:10:33
第二章 中國歷史上的城市水系建設與那些偉大的建設者

水是生命之源,城市之眼,一城風光全在于水的靈性。中國歷史上的古都名城無不因水而興,因水而活,適如“八水”之于長安(圖2-0-1)、洛水之于洛陽;宋室南渡,棄六朝建康專營之前沿,轉而退居杭州(行在)也因為有這自五代以來就經營不輟的錢塘西湖。同樣,水的退去或過于頻繁之水患,也是導致中國古都墮化為廢都的主要原因。黃河三門峽之低效漕運使長安古都最終陷于東遷,無水運天險之汴京則又毀于洪泛。對于中國古代農業社會而言,治水成效、糧食運轉及儲備能力,直接決定了中國古都的空間分布結構。相比于陸地運輸,漕運因其便捷、運力大、費用低,歷來備受重視。自漢以來,中國的糧食物資運輸大多仰賴漕運(包括海漕),南北人工水系和東西天然水系的綜合運轉及管理,漕運暢通程度直接決定了中國古代首都的穩定和發達程度。故而,歷代王朝都對提高漕運和水利管理能力不遺余力。
關中平原古稱沃野,氣候溫潤,土地肥沃,水系環繞,農業發達,孕育了最早的農耕文明。秦代開挖的鄭國渠更加高效地灌溉了關中平原的沃土,促進了農業的發展,孕育了文明古都。隨著漢末連年的戰亂,關中平原的農耕用地被大量破壞,水土流失嚴重,已不具秦漢時期的生產能力。關中農耕地力下降、農業過度開發及人口增長,是導致經濟中心東移,以及漢代以后兩京并列,“就食”制度長期存在的三個主要原因。
西漢建都長安,到漢武帝時期,由于京都人口不斷增加,同時漢匈戰爭以及經營西域都對漢帝國糧食供應提出極高要求,關中農業瓶頸矛盾凸顯。西漢政府一方面大修水利,進一步開發關中農業之潛力;另一方面大力開發漕運能力,由東部主要產糧區調運糧食進京。西漢從函谷關以東運糧入京,取道渭河,但渭河水道淺、多沙,運輸功能很差,加之封凍和水量不足等原因,年運輸量很少,西運入京的糧食只有幾十萬石。武帝時大司農鄭當時建議在渭南鑿一條徑直的運糧渠道時,漢武帝隨即采納,史稱漕渠。武帝元狩三年(公元前120年),又在長安西南鑿昆明池,周長四十多里,將灃河、滈河攔蓄池內。昆明池除用以操練水兵外,還具有調劑漕渠水量和供應京師生活及景觀用水三方面功能。漕渠后來一直作為西漢后期糧食運輸的主要渠道,年運輸量達四百萬石。東漢時期,漕渠因失修而逐漸湮廢。
同時,南方長江三角洲地區的經濟得到了長足發展。到了唐代,國力的昌盛、文化的繁榮,使得長安作為政治、文化中心發展到空前龐大的規模,隨之而來的是人口的日益膨脹,尤其在唐朝鼎盛時期,關中平原的糧食供應已大大不能滿足都城的需求,“所出不足以給京師”,[1]于是出現了“就食洛陽”的現象,皇帝常常要攜宮廷及繁冗的政治機構到洛陽“討食”。洛陽所在的關東地區位于黃河中下游的華北平原,中原腹地農業發達,最為重要的原因是洛陽位于中部,隨著隋唐大運河的開鑿,漕運交通優勢明顯,南接江淮,北達北京,成為全國的漕運樞紐。從東南江淮一帶運來的糧食和物資能夠直達洛陽,而因為三門峽天險的存在,糧食到達洛陽后,運往長安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并有很大程度的折損,于是,洛陽作為陪都的城市地位日漸突出。唐中期,武則天在洛陽登基后,大唐帝國的政治中心東移,洛陽作為全國政治、經濟、文化中心的地位逐漸超過長安。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提到“自唐則天后,洛陽牡丹始盛”,可見一斑。大運河的繁榮促進了全國經濟的發展,更成就了洛陽城的繁榮。
北宋建都開封,進一步縮短了漕運的路線。鑒于“國家根本,仰給東南”的方針,北宋的漕運線路比唐朝要近一半,由淮入汴,水道暢通,不需接運,宋朝開創了我國漕運史的最高紀錄。到了元代,首都遷移到北京,而原來的大運河要繞到洛陽才能到長江三角洲地區,因此,元代重修了京杭大運河,使得水道縮短了900多千米,同時在京城引白浮泉水以利漕運。船只可從南方直達大都城的積水潭,進入城市的核心地區,積水潭成為新的航運碼頭,像唐時的廣運潭一樣,商賈云集,南方的物資在此交換,此處成為大都城新的商業中心,促進了元大都和南方的經濟交流。明、清兩代沿用了京杭大運河,對其淤塞段進行疏鑿,保證了這條南北大動脈的暢通。
正是因為大運河的開鑿,帶動了整個國家上下的經濟發展和物質交換,也同樣決定了中國古代都城的發展格局由西向東(西安—洛陽—開封—北京)沿河流展開的基本遷移規律。河流為沿岸城市的興起提供了契機,大運河與海河、黃河、淮河、長江和錢塘江五大水系交匯的地方,杭州、鎮江、揚州、蘇州、淮安、濟南、北京等無一例外成為中國歷史上重要的城市。

圖2-0-1 “關中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