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長街一攔,季雨都的百姓都知曉右相府有個神仙一般的表小姐。右相府本就是賓客常去的,這一下子,又有許多人過來,好不熱鬧。大府的門檻給踩踩踏踏的,都要給來來往往的賓客踏破了。一擔一擔的禮品挑進來,淮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瞧著一廳堂的禮品盡嘆氣。
“雪兒,你道這如何是好?”淮生瞧落雪,落雪撿著盤里的瓜子嗑,說:“有什么不好的?表哥看得上的只管留了在庫房,瞧不上的,只一把火燒了痛快。”
“你……這……”淮生無奈,竟說不出一句整話來,思慮些許,只一一把禮品原封送回各家去。可到了晚上,各家又加倍的送了過來。淮生沒了法子,只得留下了。
一連著幾日,落雪都未見到無玉。倒是鐘離絲錦時常過來尋落雪玩,落雪得了閑,也去左相府尋鐘離絲錦玩,倒是清閑。
這一日天晴,落雪閑得無事做,睡了一覺,醒來就去了左相府。左相府水邊一個亭子里,鐘離絲錦正坐著刺繡,落雪走近一瞧,那娟布上繡了朵淡紫色的木槿花,針線精巧,栩栩如生,好看得緊。
瞧見落雪悄悄走進亭里,候在一旁的盼兮方要喊一聲,落雪將纖指放至唇邊,示意盼兮不要出聲。盼兮咧嘴笑了,不發聲。落雪走到鐘離絲錦身邊,看她一針一線繡著,她的側臉溫婉安靜,很是柔美。落雪一笑,輕聲說:“鐘離小姐的女紅果真精巧。”
落雪的聲音不大,倒不足以嚇到鐘離絲錦。鐘離絲錦抬頭看落雪,笑道:“你來了。本想著這一個繡好了就給你送去,不想你先過來了。”
“我才不要用帕子呢,怪精巧的,給了我也是可惜,平白的吃灰。”落雪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看不遠處從海棠花上飛過的蝴蝶,牽唇一笑,道:“倒可以給那無玉公子,那廝那樣講究,過活得比女孩還精致呢。”
鐘離絲錦一笑,她深知無玉脾性,無玉可不亂收別人家的東西。道:“雪兒,你別來打趣我,無玉公子怎么會收我這一種東西?”
落雪笑了一聲,道:“也是。就算給了,也不知要給那黑心腸的扔到哪里去,平平白費了你一番功夫。”鐘離絲錦看帕上的木槿花,但笑不語。落雪道:“有幾個日子不見那個書呆子了,定是窩在院子里,只知道呆子似的看書。可巧的,我們去鬧他一鬧?”
落雪笑嘻嘻瞧著鐘離絲錦,眨了眨眼睛。鐘離絲錦笑道:“好生著,偏你愛鬧。難不成無玉說你胡鬧起來比混世魔王還厲害,也不是沒理據的。”落雪一笑,道:“好啊,竟說我比混世魔王還厲害,不鬧他一鬧,豈不負了著名聲,怪可惜的。”
“好家伙,隨了你,隨了你。”鐘離絲錦笑道。二人來到無玉的院子,鶴枯迎上來,剛要說話,落雪擺擺手不讓喊。鶴枯笑著點了點頭,當真不說話。
落雪仿著鶴枯的步子走進里邊,推開書房的門,看那無玉,果真在看書。無玉聽得聲,說道:“鶴枯,怎了?”落雪笑著不說話。無玉也不抬頭看,墨色的袖子一揮,一道渾厚的袖風往落雪掃過去。落雪揮袖一掃,亦揮出一道袖風,堪堪抵了那一道勁風。
紅影一動,落雪閃到無玉身旁,拿走他手里的書,笑盈盈瞧他,道:“你這廝,日日只曉得看書,到底有什么趣處?”
無玉看落雪那張傾國傾城的臉,牽唇一笑,道:“孟浪女,你怎么來了?我當你生著悶氣,再不愿來看我了。”落雪道:“哼,你倒還敢說。我不愿來看你,還不敢來鬧你不成?”說著,瞧了一眼書本封面,原是《山海經》,嫌厭地一把丟開,道:“《山海經》?你這廝怎么喜歡看不正經的書本?”
無玉把書撿了回來,無奈說道:“你這孟浪女,一來就給我鬧。我是欠了你還是怎么的?”落雪翻看了桌上擺的一本本書,發現全是解悶的雜書,沒本在朝廷考功名的書。道:“你這人看的都是什么書,話本子里的人看的都是什么兵法、政法,你這一個看的也太雜亂了。”
“那一條條的理不定要在無趣的書里。”無玉理著一本本給落雪翻亂的書本,道。落雪坐在桌上,一挑眉,道:“我讀書少,你看著些,少來誆我。”無玉道:“你想想,我哪有那個精神編謊話給你聽?”
落雪盯著無玉瞧了一會,搖了搖頭。鐘離絲錦與鶴枯進來,鶴枯道:“公子,鐘離小姐也來了。”無玉輕嘆了聲,對落雪道:“偏生你胡鬧便罷了,何苦帶著鐘離小姐。”落雪摸著腦袋,說:“我帶了美人給你看,不謝我便罷了,還左右嫌厭。”
無玉瞧了眼落雪,無奈笑了笑。到一邊迎鐘離絲錦坐下,道:“鐘離小姐莫理她,就是個閑了胡混的。”鐘離絲錦看落雪,落雪同她吐了吐舌頭,模樣間滿是孩童的俏皮。鐘離絲錦瞧了,不由一笑。
鶴枯奉上了茶,對還在桌上坐著的落雪喊:“落雪姑娘吃茶了。”落雪翻著本圖畫書,道:“不吃。”無玉道:“別喊她,渴了自然會來吃。”落雪翻著書,也不理無玉的話。她看的這一本書畫的是套劍法。攻守兼備,好不厲害。
“無玉,你會耍劍的嗎?哪個時候得了興,耍耍這一本的劍法給我看罷。”落雪看向無玉,說道。無玉一笑,道:“你當我是猴子,給你耍劍看。”
“你這廝不僅是猴子,還是狐兒、貓兒、狗兒,狡猾的很。”落雪嘻嘻笑道。無玉搖了搖頭,道:“就你來編排我。單單憑你一句,我的名聲早毀了。”
落雪走過去,把一杯茶端了吃了,道:“壞了都壞了,再壞一些也無妨。”無玉無奈笑了笑,不說話。
“按著每年的例,今夜在護城河上選花魁呢,無玉公子可有興與我同去?”落雪瞧著無玉,淺笑道。無玉牽唇一笑,道:“既是你相邀,我是定然要去的。”
“不知錦兒可有興去瞧?”落雪問道。鐘離絲錦搖了頭,道:“父親是向來不許我在夜里出的,便不去了。”幾人閑話了些時候,鐘離絲錦院子里的丫鬟來喊,說是左相尋。鐘離絲錦便先走了。落雪吃了幾個瓜子也要走,無玉喊住她:“你且站站。”
“怎么了?什么竟叫你喊住了我,莫不是有什么藏著的好吃的?”落雪瞧無玉,笑道。無玉道:“你想的什么。你這一個挑食,我能拿出什么好吃的?就是拿出來了,你也未必要,還得逼著你吃下。”
說罷,無玉進了房,從房里搬來一盆花來。那花的花瓣,竟是藍色的。落雪見了,笑了,這藍色的花豈不是藍姬?道:“好家伙,你當真弄了來。”
“不給你看,還不知道往后怎樣編排我呢。”無玉笑道。落雪道:“好罷,這回算你的好。”無玉道:“這花活不長久,你瞧著辦罷。”落雪聽了,拔下藍色花瓣,嘻嘻笑著把花瓣往無玉身上灑。
花瓣一時落在無玉的發上,衣上,滿陣清香。無玉看落雪臉上燦爛的笑容,無奈笑了,道:“孟浪女,就你胡鬧。”落雪嘻嘻一笑,紅影一動,消失在了無玉面前。
出了房門的鶴枯見無玉一身的花瓣,吃了一驚,道:“公子,你又給落雪姑娘欺負了?”無玉將發上的花瓣拿下,笑道:“你怎么就知曉我又給她欺負了?”鶴枯道:“好端端的,只有落雪姑娘能欺負得了公子。”
“是給欺負了。”無玉輕笑道。鶴枯看著一臉溫潤笑容的無玉,不由疑惑,被欺負了還笑得那么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