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的家？但我深深地記得，那種痛！那種絞心的痛，那種把心撕碎的痛。姥姥的尸體送去，殯儀館了。

那里冷陰陰的，她就這樣躺在哪兒。

我哭到胃里翻涌，直吐不停。之后，麻木的不想動，我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并非我不要她們多心。而是麻木無力，那種來自身體的、大腦的麻木無力。

我覺得四處都是空蕩蕩、白茫茫的。

我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死了？

但，從心底一股一股扯撕著痛告訴我，我還活著。

時而清醒，時而就像溺在水里昏昏欲睡。我還有許多話，沒來得及和姥姥說......

我好像見到了姥姥，她就在我面前顫顫巍巍地走著，她向我姥爺走去。我拼命爬起來，去追她、喊她。可，她就像是沒聽見一樣，不搭理我、不回頭看看我。

但我，最后看到了她在我姥爺懷里笑著，笑的很開心、很幸福......

我又見到她在老院子里，向我伸出手，我沖進她懷里。我小聲抽泣地說著“不要離開我......”。姥姥卻像聽不到一樣，她喃喃說：

“澄澄，我見到你姥爺了。那老頭還是那么頑固，讓我一定要和他走。澄澄，這次姥姥真的要和他走了。好好聽媽媽的話......”

“不要！！”

我猛地睜開眼，我能感覺到虛汗密密麻麻的從額頭冒出來。

許盎推開門，端著碗面走了進來。看到我，她笑了笑將面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對我說：

“醒啦！餓了么？”

我搖搖頭，許盎坐下看著我。她沒有說什么，只是幫我理了理鬢角的碎發(fā)。

明明僅是理頭發(fā)，我卻感覺鼻子一酸，頓時就涌出了淚。

她抱著我，許盎身上會有一種香味，特別像小時候，我姥姥抱著坐在院子曬太陽時的身上的發(fā)出的香味。許盎一直輕輕拍著我的背，我把蓄在眼眶中地淚，都哭完了。眼睛都已經(jīng)哭酸了，但還是會有那種鉆心的痛。

中午陽光正好，許盎拉開窗簾。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散開在床上。

我和許盎橫躺在床上曬著太陽，懶洋洋地什么都不做，任由自己在墮落在懶庸中。

就這樣躺著，一直到傍晚。

“橙子。你還記得我們剛相識的時候，我對你說過，其實我挺羨慕你的那句話？”

“嗯。記得。”

我現(xiàn)在有些疲憊，但我不敢閉眼。因為我怕，我怕一閉上眼。就是我姥姥遠去的背影，我不想再體驗?zāi)欠N無力，和害怕。所以，我想和許盎說話，也能分散下我的注意力。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因為耿雨雨。那天，我從教師辦公室出來。剛好碰上她，介紹一番后，她一直拉著我說些班上的事。然后就說到了你，我從她口中知道了你的種種事際......知道了你逃課去玩、會打架。還總是對人冷冰冰的。”

“……當時我就在想啊，那究竟會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兒？后來我就碰巧遇到了你。開始，我發(fā)現(xiàn)你正如他們所說的，總是冷冰冰的。但是相處久了，我又覺得，你好像是有什么原因，才會導(dǎo)致你這樣。”

……我們周圍靜謐無聲。此時，顯得許盎的聲音，十分好聽。我靜靜地聽著許盎說。

“開始，我只是羨慕你做了我最不敢做的事。我羨慕你活成了，我心中的樣子。后來，我又羨慕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有很愛你的家人……”

“我從小到大，都很聽我媽的話，我對待朋友也很真誠……但，我經(jīng)歷過這些后，我開始思考，這些到底值不值得？”

許盎起身坐起，看著我說：

“那天，我站在陽臺上。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生和死可以離得這么近。我本想縱身一躍而下，這一切就都會結(jié)束了。但我又忽然想到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還有很多人沒來得及去愛，所以我猶豫了。”

“橙子，無論什么時候。你都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永遠比恨你的人多。”許盎摟過我，在我耳邊說道，“雛菊花會開在最美的春天。而我們的春天，還沒來到。我們再等等它……它只是走的慢了一些，它終會來的……”

我笑著抱抱她，心里舒服了些。是！我不該頹廢！我要讓姥姥知道，她的澄澄長大了。能獨自承受這一切了。

我依偎著許盎說：

“我餓了！”

她寵溺的笑了起身，把剛剛的面端出去倒掉。又給我重新煮了一碗雞蛋面。

夜里入睡了，我腦子里一直回蕩著許盎的那句：

“雛菊會開在最美的春天。我們的春天，還沒來到。我們在等等它，它只是走得慢些……”

次日，我們進行了第二場考試。經(jīng)過了兩三天的考試，高考也順利告一段落。

畢竟未來才剛開始，我們所要經(jīng)歷的“高考”。可遠遠不止這一次。

參加完我姥姥的葬禮，我陪我媽回家了。那個家，是我媽、我小姨、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家。

我媽簡單收拾了一下，就開始煮飯。我做些資料需要證件照，但我手機里沒有存著。照片也在家里，我記得我媽手機里有：

“媽！你手機里有存著我證件照嗎？”

“啊？有啊！”

“那你把手機給我一下。”

我站在廚房門口，倚著門。我媽把手機給我。我解開密碼，發(fā)現(xiàn)她手機還沒從通訊錄里退出來。

我眼中余光，掃到通訊錄的最近通話。上面顯示昨天晚上，與“媽”通話三次。

我心突然揪了一下，我默默退出來。我知道她只是和我們所有人一樣。

想自己的媽媽了……

我匆匆弄好照片，我媽剛好說可以開飯了。叫我去拿筷子，忽然很想念那段我姥姥還在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一家人坐在小院里，吃著飯聊著天。

想著我拿著筷子，平時我都會有拿完再數(shù)一遍的習慣。

1、2、3、4……

我眉頭輕蹙，眼淚無聲的掉下來。姥姥的葬禮上，我沒哭；看了我媽的通訊錄，我沒哭。

但多拿了一雙筷，我卻不爭氣的哭了。我媽在外面喊我，我才胡亂抹了抹眼淚。

這頓飯，吃得異常安靜。

回家途中，鹿麋打電話來說晚上，出去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