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帶著少年爬上了一座最高的雪山,然后他們一起看了月出,呃,就是欣賞月出。
欣賞了一會兒之后,少年才對少女說道:“你帶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讓我看這個”?
少年的語氣明顯透露出了不悅,顯然,他的情緒還沉浸在失去母親的痛苦之中,而此時,少女卻帶他來看這無關緊要的月出,于是在少年的心中,他便認為少女并沒有真正理解他此時遭受到的痛苦,因此心中更加沉痛了一些,對少女的不理解便多少有了些惱怒。
少女看著這緩緩升起的明月,對少年說道:“其實說到母親,我曾經也有和你一樣難過的事情,就是我母親也是為我而死的”。
聽到少女的話,少年很是震驚,因為對于少女的身世,他根本無從得知,此時聽到少女主動說出了自己的身世,而且與自己竟頗有幾分相似之處,這讓剛剛喪母的少年,不免也在心中替少女多痛心了幾分,于是他便問少女道:“你說你母親也是為你而死的,那是怎么一回事?”
少女看著眼前緩緩升起的明月,沉默了半晌才說道,這事估計要從我父親的事情說起了。
少年強忍住心中好奇,又問少女道:“你父親,他還好嗎?”
少女說道:“我從未見過我的父親,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沒有見過他,對于父親的事情,母親也很少提起,似乎她很不愿意提及那段往事,但在她臨終之時,他還是向我說出了關于父親的那段往事”。
聽到少女的話語,少年便知道少女接下來將要講述他父母的事情了,于是便準備沉下心來靜聽,不料,少女突然轉過頭來,問少年道:“你聽說過有關諸神殿的事情嗎?”
少年點了點頭,說道:“我曾經聽我父母提起過,但具體是怎么一個流程我并不知曉,只知道我父母在上一屆神殿考核中,也就是大約20年前參加過一次,也正是因為這一次考核,他們雙雙受了傷,根基盡毀,無法重回門派,又正好相遇并相愛,便選擇了在這荒蕪之地中相互扶持,一起生活了”。
少女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我父母也是在20年前的那場考核之中相遇的,那時我父親是考核弟子當中的一員,而我母親則是四大神族當中的一名核心弟子。我父親在考核過程中表現出了十分優異的成績,便得到了我母親的贊賞。對于諸神傳承,四大神族早就覬覦良久,得知我父親的優異表現之后,我母親便主動接近了他,告知了他有關諸神殿的更多秘密,以及我母親所在神族所遇到的困境,并將開啟諸神殿的期望,完全寄托在了我父親身上;
得知了我母親的心愿之后,我父親向我母親承諾,一定完成任務,幫我母親渡過種族的危機,同時,也將他修為上的一些困難和我母親說了。我父親說他當時的功力還有待進一步提升,但是現在并沒有更好的提升辦法,因為自己的修為已經到了瓶頸,如果再有突破的話,那么對于諸神傳承的獲取肯定大有幫助,于是問我母親有沒有什么其它的辦法,諸如天材地寶之類,可以幫助我父親提升修為的?
當時我母親作為四大神族中的核心弟子,對于修為的提升自然是有一些方法的,但是我母親有一個能夠幫助父親修為最大限度提升的辦法,因此,當父親說及此事之時,我母親就沒有把其它的辦法告訴父親,而是在思量該不該把自己知道的那個最好的辦法告訴父親,思量再三之后,我母親覺得,如果父親真的能推開神殿的大門,幫母親所在的神族渡過難關的話,那么她將那個辦法告訴給父親也無妨,于是母親便把她最寶貴的東西送給了我父親,也由此讓父親的功力大增,修為突破……”。
聽到這里,少年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你母親將什么寶貴的東西送給了你的父親,導致他功力加深如此之快”。
“那是一項核心弟子特有的神力,是通過血脈來進行傳承的,據我母親講,在她所在的整個神族當中,只有她一個人具備,而且,這項神力還與諸神殿的開啟有莫大的關系,因此,我母親才將這件禮物送給我父親的,其目的就是希望我的父親推開神殿大門”
少女似乎不愿在這個問題上多作解釋,便轉開了話題,繼續道:“我父親得到了我母親的禮物之后,功力瞬間大漲,于是他向我母親保證一定不負母親的期望,并承諾會推開神殿的大門,凱旋而歸,到時幫助母親的種族解除困境,之后就和母親雙宿雙飛;
聽到父親的承諾,我母親也很期待父親能夠成功回來,但是最終,我父親失敗了,他在啟天之路上差點送了性命,回來后又遭受到了反對者的圍攻,最終不見了蹤影”。
聽到此處,少年不理解的問少女道:“你父親為什么要逃呢?他即使失敗了,受了傷,只要沒死,不還是可以回來和你母親長相思守的嗎?就算有反對者圍攻他,難道你母親就會坐視不理?”
少女回答道:“也許是因為他覺得辜負了母親的希望,已經不具備和我母親在一起了吧,更何況當時他受了重傷,很多人要殺他,他只有選擇逃跑了,而母親自然是會救他的,但因為反對者的實力太過強大,我母親也在拯救我父親的過程中,身受了重傷,從此再也找不到我父親了”。
少年又問道:“那你母親所在的神族呢,你母親身為核心弟子,她遭受到反對者的圍攻后,她所在的種族都不幫忙的嗎?”
“正是因為種族的幫忙她才僥幸活下了一命,而且,因為我母親把她最寶貴的東西送給了我父親,此事被反對者揭露了出來,這是神族大忌,于是我母親心生愧疚,便退出了神族的庇護,脫離了族群,從此自生自滅,亡命天涯了,在不久的日子里,我母親意識到自己懷孕了,于是便有了我”。
少年聽后更加奇怪了,又問少女道:“那這樣也不能說明你母親就是因為你而死的呀?難道在之后的境遇里,又發生了什么事情?”
少女邊回答道:“之前說過,我母親所擁有的那股神力是通過血脈之力來進行傳承的,這項神力能夠解除百病,使人修為大幅度突破,我父親就是得到了我母親的這份神力,才修為大增的,據我母親講,這項能力與開啟諸神殿的大門有一定的聯系,所以,在遇到我父親之前,她一直倍加珍惜,直到遇到了有開啟神殿大門潛力的父親之后,才送給了他,可惜最終錯付了;雖然是錯付了,但那項神力還有一部分殘存在母親的體內,作為血脈傳承的最后一部分力量,如果將這部分力量通過血脈傳承的方式送給了下一代,那么我的母親就徹底的失去了這一份神力,從此也就沒有了神力的庇護了”。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沒有出聲。
少女繼續說道:“離開神族后,我母親決定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神族了,也不可能再參加神殿的考核,但她想到那股神力與神殿大門的開啟有莫大的關系,又故慮到神族現存的困境和危機,于是思量再三,她便將體內殘存的最后一點神力傳承給了我,又因為她之前身受了重傷,在沒有神力保護的情況下,我母親的體力日漸消弱,最終瀕臨死亡,于是,在她臨終之時,她便將這一切告訴給了我,并勸我在神殿考核開始之時,回神族一趟;
但她在臨死之前,很不放心我一人獨自生活在這大雪山上,于是就教會了我一些生存的本領,這項笛聲捕魚的技能,就是我母親教會我的,她還告訴我如何識別壞人,經常和我假裝被壞人捉住了,然后逃離,由此告訴我壞人都有哪些騙術,可惜的是,最后一次,我們母女倆假裝被一個壞人捉住后,我母親居然看到了一個生命垂危的少年,于是她便決定用自己殘存不多的生命救下那位少年,也就是在那臨死之際,她將這一切告訴給我的,她讓我不要報仇,因為她的死與那個少年并沒有什么太大的關系,而是因為將神力傳給了我后而死的,但也讓我不要太過自責,因為這是神族的使命,當自己無法通過這份神力幫助神族開啟諸神殿的時候,那么就要選擇將這份力量遺傳給后人,讓后人去完成這項使命,所以她沒有其它的選擇,也讓我不要自責,要牢記這份使命”。
“原來如此”,聽到少女說完后,不知為何,少年突然想到了在他八歲那年自己遇到的那對雪狐母女,此時在他的腦中,有一個念頭不停的旋轉:“是否這個少女就是當年被他放走的那只小雪狐呢?而那只救了他性命的大雪狐,就是她的母親”?
這個想法在少年的心中縈繞之后,一股罪惡感頓時在他的心頭產生,使得他看向眼前的少女時,不禁產生了無限的愧疚,這讓他不斷的在心中這發慰自己:“怎么可能嘛,眼前的姑娘明明就是一個少女,又怎會是一只雪狐呢”?
聽完少女的好故事之后,少年明顯感覺到少女的悲傷并不弱于自己,于是便來不及顧及自己的喪母之痛,勸少女道:“你別難過了,其實我以為我是最不幸的了,沒想到你遭遇的苦難并不弱于我,不過你放心吧,我們現在都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了,以后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只是我的生命有限,可能快要死了,怕是不能照顧你太久”。
少女笑道:“母親死后,起初我也和你一樣難過,甚至比你更加難過,但想到母親的臨終遺言,就是讓我快樂的活在這世上,不要忘記了自己的使命,我便嘗試著振作了起來,但有時候總會想念母親,一到傷心時,就吹響了母親教會我的曲子”。
隨著兩人的相互鼓勵,白色的月光下,場面變得一度溫馨了起來,少年聽完少女的故事,一時間又為她惋惜,又為她可憐,同時又想到自己母親的身死,一時之間難過之情也溢于言表,但他不能讓少女看到自己的難過,于是便假裝堅強了起來,氣氛在溫馨之余,又陷入了片刻的寧靜。
沉默了許久之后,少女才對少年說道:“因此當你母親在臨終前請求我照顧你的時候,我想到了我自己的遭遇才會同意的,而現在你母親真的死了,我從你的身上又再一次深切的體會到了那種痛苦,所以才最終決定留下來照顧你的”。
慘白的月光照耀在少年的臉上,他思索半晌說道:“我們兩個互相照顧自然也是可以的,只是我應該活不了多久了,可能下個月的月圓之夜我就會死去,所以,即使是相依為命,我們應該也不可能相處太久……”
“也許我有辦法救你呢?”少女脫口而出。
少年自嘲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不用再多說了,你的神力我是不會占用的,而且那真的不一定有用,在你剛才所說的姑事當中,你父親不也是擁有了你母親賦予的神力嘛,但最終卻敗在了啟天之路上,所以說那份神力真的不一定有用,而且,那股神力是你母親犧牲自己的生命傳承給你的,是賦予你推開神殿大門的使命和契機,這份神力實在是太過珍貴了,即使你愿意,我也不可能那么自私的將它占為己有,就像我的父母親一樣,把一切都無私的奉獻給了我,但我卻自私的把他們都拖累死了,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愿意這么去做,所以,對于你口中所說的那份神力,即使它真的有用,我也不可能會自私到去占有的,況且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憑什么去占有你的那份神力呢?對吧?”
聽到少年的話,少女沉默了半晌,才說道:“要不我們成親吧,我們成親后,我就可以把這份神力名正言順的送給你了”。
少年自嘲一笑,說道:“這個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當然,礙于你對我母親的諾言,你留下來照顧我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但只限于一個月,好嗎,一個月后,也就是下一個月圓之夜前,你必須要走了,請留給我最后的尊嚴,讓我獨自一個人面對死亡,好不好”?
少女沉默了半晌,心想這應該是少年不想讓自己看到他痛苦時的樣子,于是便輕輕的點了點頭。
看到少女點頭,少年又是自嘲一笑,頓時心情大好,然后灑脫的站起了身,站在雪山頂上環視了一眼四周,突然問少女道:“哎,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狐雪縈”少女回答。
“好名字,就像這漫天的飛雪,縈繞在你我的周圍”,少年嘆了一聲好,也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道:“我叫天無痕,很高興認識你”。
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后,少年又說道:“這山頂上挺冷的,我們也聊了許久了,心情也不似之前那般難受了,而且月亮也快下山了,我們還是回小木屋中去休息吧”。
少女再一次點頭。
少年起了身,朝著小木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回到了小屋中,少年奇怪的問少女道:“我記得在我昏迷之前,小屋不是已經被風雪摧毀了嗎?怎么現在卻是完好如初了?”
少女略一思索,說道:“你暈迷了五天,我就將這小木屋按照記憶中的樣子重新修建了一遍,你覺得怎么樣,像不像你以前住的小木屋”?
“像,太像了”,少年點頭,又環視了一遍四周,才說道:“除了屋中多開出的那一扇窗外,其余的地方都像,不知道門外房梁上的狐皮是否還在”。
少女沉默了半晌,說道:“那張狐皮我收起來了,看著挺漂亮的,你就送給我吧,好嗎?”
少年回答道了,朋友一場,自然要相送禮物的,你答應留下來照顧我一段時間,這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了,我也沒有什么好的東西給你,既然那張狐皮你喜歡,那就拿去好了”。
說完這番話后,少年便欲出門,想看看屋外的風景。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道風鈴的聲音,‘叮鈴鈴’的作響。
聽到這一陣鈴聲,少年心神一震,問道:“可是我母親遺留下來的風鈴?”
少女點頭,說道:“不錯,我將你母親安葬了后,便將這風鈴解來,代替了狐皮掛著的位置”。
聽了少女的話,少年便推開了門,來到門外,庭前月白風清,雪花如柳絮般紛紛而落。
少年漫步到了房檐前,看著那隨風搖擺的風鈴,陷入了沉思。
風鈴在寒風中輕輕作響,少年望鈴如面,眼角含淚,對那風鈴自語道:“好懷念母親啊”!
少女也走到了少年的身邊,身穿一襲白色的披風,望著這滿天的飛雪,也同聲感嘆,道:“是啊,好懷念母親啊”。
此時雪花簌簌而下,天地間似乎多出了一分落寞。
過了半晌,少年問少女道:“我母親在哪里?”
少女回答道:“我把它安葬在了小木屋后面的雪堆里了,就在你父親的墳墓旁”。
少年聽后,沉默了許久。
如此,平淡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了,兩人暫時住在了一起,他們相敬如賓,并沒有越出雷池半步,若是少年餓了,少女便去湖邊打幾只魚來燒烤,而無聊的時候,少女便會吹笛子給少年聽。
一到了晚上,他們就時常一起去那雪山頂上看月出,有時看得久了,一直到月亮落下了山,期間,女少便會吹奏那首曲子給少年聽。
聽著少女的笛聲,享受著如此溫柔的風景,少年多么希望,這樣美好的日子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但是,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看著眼前的月亮一天天的變圓了,約定的那一天,終究還是快要來到了,少年和少女便各懷心事。
當這一天晚上的一輪圓月最終落下山后,少年才對少女惋惜的說道:“明天,你就走吧,明天就是月圓之夜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痛苦的樣子”。
少女沉默了半晌,點了點頭,說道:“我晚上走吧,白天月亮還沒有出來,我們還能多呆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