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道隣法政文集 (漢語法學文叢)
- 徐道隣
- 6163字
- 2020-11-28 22:48:05
十四、讀唐律札記
1.法律論斷深刻 唐賢法律論斷,至為深刻,于律疏問答中每見之。其精嚴警辟,不遜羅馬諸大法家。例如(1)名例律:略和誘人,署置官過限,詐假官諸罪,赦書到后百日,見在不首,故蔽匿者,復罪如初。限內經問不承者,亦同蔽匿。(名例三十五,略和誘人條)又曰,會赦應改正征收,(如增減年紀,主守私借畜產)經責簿賬,而不改正征收者,各論如本犯律。(名例三十六,會赦改正征收條)問曰:“上條會赦,以百日為限,下文會赦,乃以責簿為期。若有上條赦后百日之內責簿賬。隱而不通者,下條未經責簿賬,經問不承,合得罪否?”答曰:“上條以罪重,故百日內經問不承,罪同蔽匿。限內雖責簿賬,事終未發,縱不吐實,未得論罪。后條犯輕,赦后經責簿賬不通,即得本罪。經年不經責簿賬,據理亦未有辜,雖復經問不承,未合得罪。”(同上條疏)(2)名例律,以贓致罪,頻犯者累科倍論。(謂如受所監臨,一日之中,二處受絹一十八匹,或三人共出一十八匹,同時送者。)問曰:“脫有十人共行,資財同在一所,盜者一時將去,得同頻犯以否?”答曰:“十人之財,一時俱取,雖復似非頻犯,終是物主各別,元非一人之物,理與十處盜同。坐同頻犯,贓合倍科。若物付一人專掌,失即專掌者陪。理同一人之財,不得將為頻盜。”(名例四十五,二罪從重條)(3)戶婚律,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各離之。問曰:“有婦而更娶婦,后娶者雖合離異,未離之間,共夫內外親戚相犯,得同妻法以否?”答曰:“一夫一婦,不刊之制。有妻更娶,本不成妻。詳求理法,止同凡人之坐。”(戶婚二十八,有妻更娶條)(4)賊盜律,問:“反逆人應緣坐,其妻妾據本法雖會赦猶離之正之,其繼養子孫,依本法雖會赦合正之。準離之正之,即不在緣坐之限。反逆事彰之后,始訴離之正之。如此之類,并合放免以否?”答曰:“違法之輩,法須離正,離正之色即是凡人。離正不可為親,須從本宗緣坐。”(賊盜一,謀反大逆條疏)(5)賊盜律,共盜者,若造意者不行,又不受分,即以行人專進止者為首。主遣部曲奴婢盜者,雖不取物,仍為首。問曰:“有人行盜,其主先不同謀,乃遣部曲奴婢,隨他人為盜。……欲令部曲奴婢主作首以否?”答曰:“盜者首出元謀。若元謀不行,即以臨時專進止為首。今奴婢之主,即非元謀,又非行色。但以處分奴婢,隨盜求財,奴婢之此行,由主處分。今所問者,乃是他人元謀,主雖驅使家人,不可同于盜者。元謀既自有首,其主即為從論。”(賊盜五十,共盜并贓論條疏)(6)依斗訟律,毆皇家親,毆佐職,毆長官父母,及毆親長,皆重于毆凡人之罪。(斗訟十四,皇家袒免以上親條,十一毆制使府主縣令條,十三毆府主縣令父母條,及二十四毆傷妻妾以下各條。)問曰:“皇家袒免親,或為佐職官,或為本屬府主刺史縣令之祖父母父母妻子,或是己之所親。若有犯者,合遞加以否?”答曰:“皇家親屬,為尊主之敬,故異余人,長官佐職,為敬所部。尊敬之處,理各不同。律無遞加之文,法止各從重斷,若己之親,各準尊卑服數為罪,不在皇親及本屬加例。”(斗訟十四,皇家袒免以上親條)以上數例,可見一斑,余不縷舉。
2.輕刑慎殺 唐律刑獄之制,最輕刑慎殺。蓋杖不過二百,流不過三千里,役不過四年。(名例二十九,犯罪已發條)死刑不出絞斬,(名例五,死刑二條。又五品以上官,聽其自盡于家,見斷獄三十一,斷罪應絞而斬條。)緣死限于父子。(賊盜一,謀反大逆條)且笞杖精細有定制,背臀分受有成法。(斷獄十四,決罰不如法條)捶人濫施大杖,及徒流稽留不送者,皆犯刑章。(斷獄十五,監臨以杖捶人條及二十四,徒流送配稽留條)而秋分以前,立春以后,正月五月九月及十直日,(即一日、八日、十四、十五、十八、二十三、二十四、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各日)皆不得決死刑。(斷獄二十八,立春后不決死刑條)蓋一歲之中,行刑之日,不及八十。明肅殺之威,存哀矜之厚。后之論律者,無不盛嘆唐制最得刑罰之中,有自來矣。
3.重農事 中國一農業國家也。故唐律中亦不乏重農色彩。名例律:犯徒應役,而眾無兼丁者,加杖免居作,(名例二十七,徒應役無兼丁條)即“矜其糧餉乏絕”也。職制律:之官限滿不赴,一日笞十。代到不還減二等,(職制六之官限滿條)而其有田苗者,則聽待收田訖發遣。(同上條疏)用意尤顯。
4.思慮周密 唐律中表現其思慮周密精到之處甚多。如廄庫律:應輸課物,而輒赍財貨,詣所輸處,市糴充者,杖一百,(廄庫二十六,輸課物赍財市糴條)賊盜律:山野之物,已加功力,刈伐積聚,而輒取者各以盜論。(賊盜四十四,山野物已加功力條)雜律:參市(謂人有所賣買,在旁高下其價,以相惑亂)而規自入者,杖八十。(雜律三十三,賣買不和較固條)此刑名之細密者也。名例律:居父母喪作樂為不孝。(名例六,十惡條)疏謂:“作樂者,自作遣人等”,斗訟律:祖父母父母為人毆擊,子孫即毆擊之,非折傷勿論。(斗訟三十四,祖父母為人毆擊條)疏稱:“其有祖父母父母之尊長毆擊祖父母父母,止可解救,不得毆之。”此解釋之細密者也。
5.推原法意 律疏解釋刑名,往往推原法意,最足啟發。如職制律:乘驛馬輒枉道,一里杖一百。問曰:“假有人乘驛馬,枉道五里,經過反復往來,便經十里,如此犯者從何科斷?”答曰:“律云枉道,本慮馬勞,又恐行遲,于事稽廢,既有往來之里,亦計十里科論。”(職制三十八,乘驛馬枉道條)斗訟律:告小事虛。而獄官因其告,檢得重事及事等者,若類其事則除其罪,離其事則依誣論。問曰:“告人私有弩,獄官因告,乃檢得甲。是類事以否?”答曰:“稱類者,謂其刑狀難辨,原情非誣。所以得除其罪。然弩之與甲,雖同禁兵,論其形樣,色類全別。事非疑似,元狀是誣。如此之流,不得為類。”(斗訟四十二,告小事虛條)皆良例也。
6.不拘尼文字 唐律解釋,既皆推原法意,故可不拘尼于文字。如名例律:犯不孝流者不得減贖。(名例十一,應議請減條)問:“居喪嫁娶,合徒三年。或恐喝或強,各合加至流罪。得入不孝流以否?”答曰:“恐喝及強,元非不孝,加至流坐,非是正刑。律責原情,據理不合。”(名例十一,應議請減條疏)又賊盜律:劫囚者流三千里,傷人者絞,殺人者皆斬。問:“父祖子孫,見被囚禁,而欲劫取,乃誤殺傷子孫,合何罪?”答曰:“據律劫囚者流,傷人者絞,殺人者斬。據此律意,本為殺傷傍人。若有誤殺傷被劫之囚,止得劫囚之坐。”(賊盜十,劫囚條)夫居喪嫁娶,本為不孝,(名例六,十惡條)加至流罪而不為“不孝流”。明是殺傷人,而止科劫囚之罪,其瀟灑出塵之致,使人神往。
7.比附論罪 唐律,出入罪可以輕重相明。(名例五十,斷罪無正條)故相等者皆依類推斷。廄庫律:監臨主守以官奴婢畜產私自借。疏稱:“其車船碾硙邸店之類,有私自借,若借人及借之者,亦計庸賃,各與借奴婢畜產同。律雖無文,所犯相類。職制律:監臨之官借所監臨及牛馬駝騾驢,車船碾硙邸店,各計庸賃,以受所監臨財物論。理與借畜產不殊。故附此條,準例為坐。”(廄庫十三,監主借官奴畜產條)雜律:監臨主守,于所監守內奸者,加奸罪一等。居父母及夫喪,若道士女冠奸者各又加一等。婦女以凡奸論,(雜律二十八,監主于監守內奸條)疏稱“女居父母喪,婦人居夫喪,及女冠尼奸者,并加奸罪二等,男子亦以凡奸論”也。(雜律二十八,監主于監守內奸條)其比附之妙者,如斗訟律:問“女君于妾,依禮無服,其有誣告,得減罪以否?”答曰:“律云,毆傷妻者,減凡人二等。若妻毆傷殺妾,與夫毆傷殺妻同。又條,誣告期親卑幼,減所誣罪二等。其妻雖非卑幼,義與期親卑幼同。夫若誣告妻,須減所誣罪二等。妻誣告妾,亦與夫誣告妻同。”(斗訟四十六,告緦麻卑幼條疏)蓋先指出妻之于妾,等于夫之于妻,繼指出誣期親卑幼減所誣罪二等,三指出妻同期親卑幼,終遂斷妻誣妾,亦合減所誣罪二等。層層設比,無懈可擊也。
8.術語精密 唐律術語極精密,最足見法家頭腦,如廄庫律稱私“馱”、“載”物,(廄庫四,乘官畜私馱物條)蓋謂馱者畜馱,載者車載。又分私自“貸”及自私“借”官物,(廄庫十七,監主貸官物條及十八,監主以官物借人條)蓋貸指消費,借措使用。擅興律釋間諜,稱“間謂往來,諜為覘候”,(擅興九,征討告賊消息條)論私放征防人,則“還”謂還家,“離”稱離鎮。(擅興十二,鎮所放征人還條)詐偽律稱“問案推”者,“無罪名謂之問,未有告言謂之案,已有告言謂之推”。(詐偽七,對制上書不以實條注)皆其佳例。又名例律:“指斥乘輿,情理切害,”舊律本作言理切害,今改為情。(名例六,十惡條疏)夫“情”者指斥之內容,“言”者指斥之方式。一字之差,出死入生,亦云尚矣。
9.文字美妙 唐律文字最美妙,蓋律文簡潔,注疏典雅。如斗訟律疏釋過失,“謂耳目所不及,假有投磚瓦,及彈射,耳不聞人聲,目不見人出,而致殺傷。其思慮所不到者,謂本是幽僻之所,其處不應有人。投瓦及石,誤有殺傷。或共舉重物,而力所不制。或共升高險而足蹉跌,或因擊禽獸而誤殺傷人者,如此之類,皆為過失”。(斗訟三十八,過失殺傷人條)斷獄律釋疑罪:“疑謂虛實之證等,是非之理均,或事涉疑似,傍無證見,或傍有聞證,事非疑似之類。”(斷獄三十四,疑罪條)衛禁律稱不覺及迷誤不出宮殿,謂“營造之所,院宇或別,不覺眾出。或迷誤失道,錯向別門,非故不出”。(衛禁八,宮殿作罷不出條)數語宛轉如畫。世稱拿破侖法典為文學絕作,法律文字,不必盡為惡劣,中西之例正同也。
10.迭出問答 唐律中問答,辨難析疑,最足益人神智。而其層出不窮,尤覺繽紛滿目。如名例三十七犯罪未發自首條解自首,問答不下四次。名例三十老小廢疾條解收贖,三十八犯罪共亡條解捕共亡除罪,賊盜十五造畜蠱毒條解蠱毒緣坐,問答皆由再而三。其答而又問之例,舉目皆是,無庸列舉。
11.注疏與律有出入 律注及疏,有時定刑較律為輕重。如名例律,以贓致罪,頻犯者累科倍論。注稱:“即監臨主司,因事受財,而同事共與,若一事頻受,及于監守頻盜者,累而不倍。”(名例四十五,二罪從重條)斗訟律:五品以上,毆傷議貴,加凡斗傷二等,疏稱“五品以上,毆傷議貴,或毆不傷,亦各加凡斗毆二等”。(斗訟十六,九品以上毆議貴條)又曰:誣告人各反坐。注謂反坐致罪,準前人入罪法至死,即前人未決者,聽減一等。而疏稱“若誣人反逆,雖復未決,引虛不合減罪”。(斗訟四十一,誣告反坐條)皆較律為重者也。衛禁律:畜產唐突,守衛不備,入官門者杖一百。疏稱“若入殿斗,律更無文,亦同宮門之坐”。(衛禁十七,車駕行沖隊條)然同律:闌入宮門徒二年,殿門徒二年半。(同律二,闌入宮門條)則較律為輕矣。
12.文字取變化 唐律文字,取變化而不取劃一。如廄庫律言官物私自貸,則稱“監臨主守”,(廄庫十七,監主貸官物條)言私自借則稱“監臨主守之官”。(同律十八,監主以官物借人條)斗訟律,或稱“毆本屬府主”,(斗訟十三,毆府主縣令父母條)或稱“皇家袒免親而毆之”,(同律十四,皇家袒免以上親條)又設例或稱“假有”,或稱“設有”。(同律十五,流外官毆議貴條疏)斷獄律,或稱“婦人犯死罪,懷孕當決”,(斷獄二十六,婦人懷孕犯死罪條)或稱“婦人懷孕犯罪應拷”。(同律二十七,拷決孕婦條)皆不一律。蓋所謂“隨文設語,更無別例”也。(名例三十,老小廢疾條疏)
13.引用文字參差 律疏引用前后文,每從簡略,殊不似斷獄律“具引正文”之旨。(斷獄十六,斷罪引律令格式條)如名例五十五稱日者以百刻條疏稱:“斷獄律云:七品以上,犯罪不拷,皆據眾證定罪”云云,實則較本條(斷獄六,八議請減老小條)大為簡略。名例五十一稱乘輿車駕條疏稱:“依衛禁律,車駕行沖隊者徒一年”,實即衛禁律之本文也。(衛禁十七,車駕行沖隊條)而律文及注與疏,又統稱為“律”。如名例十七以官當徒條疏:“問曰,律云,若去官未敘亦準此”。所稱律,實是律注。名律五十七稱道士女冠條疏:“賊盜律云,有所規求。而故殺期以下卑幼者絞”,所稱律乃律疏之文也。(賊盜六,謀殺期親尊長條疏)
14.分卷無深意 唐律十二篇,先后次序,皆有取意,詳各律篇首疏。惟其各律分卷,則無所取。如卷九與卷十,卷十二與卷十三,卷二十一與二十二,卷二十三與二十四,義尚相屬,卷帙已分。殆純以篇幅為斷者也。
15.間或陷于形式主義 戶婚律,許嫁女,已報婚書,而輒悔者杖六十。雖無許婚之書,但受娉財亦是。娉財無多少之限,酒食者非。(戶婚二十六,許嫁女報婚書條)疏稱:“娉財無多少之限,即受一尺以上,并不得悔。酒食者非,為供設親賓,便是眾人同費,所送雖多,不同娉財之限。”實則供設親賓,許親之約已信,何異娉財?而酒食財娉之分如此,唐律亦有時陷于形式主義矣。
16.有兩處矛盾 唐律一部書中,有兩處似近矛盾。職制律云,在禮及詩,妻同卑幼。(職制三十,匿父母夫喪條)斗訟律亦稱妻義同于幼,(斗訟二十四,毆傷妻妾條)及妻義與期親卑幼同。(斗訟四十六,告緦麻卑幼條)而賊盜律乃稱:“妻服雖是期親,不可同之卑幼。”(賊盜四十七,略賣期親卑幼條)此其一也。賊盜律:奴婢部曲,法為主隱,其有私和不告,得罪并同子孫。(賊盜十三,祖父母夫為人所殺條)斗訟律則云:“奴婢部曲非親,不同子孫之例。”(斗訟三十四,祖父母為人毆擊條)此其二也。此與奴婢被強盜殺傷,偶同良人之例不同。(賊盜三十四,強盜條)似未可以,“當條見義,亦無一定之理”解之也。(名例十八,十惡返逆緣坐條疏)
17.近人批評 近人對唐律作批評者,董綬經曾舉其特色六點。一、化外人有犯,分同類異類,開國際適用先例。二、斷罪無正條,設舉重舉輕,示斷獄適用決事之方法。三、瀆職之罪,于監臨主守,特設重科。四、夫婦平等。五、于若干重條,人民負告密義務,為后世預防犯罪權輿。六、維持家庭團體。(早稻田法學會志第二號,475~480頁)朱方在其《中國法制史》中,則稱道其目的主義、人格主義、感應主義、人道主義,及術語精密諸端。(158~161頁)其統論中國法者,巴系佛爾特(J.W.Bashford)列舉十大特點。一、每種犯罪皆定有身體刑。二、科罰嚴厲,但執行時又可減宥。三、條理異常清晰,每一特別案情,可得確切判決。四、在本國區域內,有無上權力。五、司法管轄受地方自治政府限制。六、皇帝敕力,較地方規程為優越。七、缺少辯護規定。八、司法管轄特點,在訴訟程序的方法上。九、社會對犯罪須負責任。十、司法機關大弊,在司法權行政權為同一官吏所掌握。(China pp.274~283)。淺井虎夫謂要點有三。一、私法規定少而公法規定多。二、法典所規定者,未必即現行法。三、中國法多含道德分子。(中國法典編纂研草史,陳重民注本)。王世杰則分為五點。一、道德與法律的界限,沒有十分畫清。二、法典范圍雖寬,而法律存諸習慣者仍眾。三、科比之制,相傳未變。四、律外多例,而例每效高于律。五、法典律文,未必皆為現行法。(北京大學社會科學季刊三卷一號)薛祀光稱法律和道德非常接近,及刑罰非常繁重,為中國法系之兩種特征。(中國法系的特征及其將來,見社會科學論叢一卷四號)。黃秉心于保持綱常外,特指出:一、法官責任,二、親屬容隱,三、自首制,四、犯罪細別,五、保辜制,為中國法律特色。(中國刑法史,419~429頁)論清律者,愛丁堡評論(The Edinburgh Review)盛贊其規定近情理,條款簡潔,意義顯霍,文字平易(Vol XVI,1820 p.476)。論中國法系之將來者,韋格穆爾(J.H.Wigmore)謂“中國法制,雖經朝代之變動更迭,仍巍然存在于一精力旺健之四萬萬人國家中”,(Panorama of the world's Legal Systems vol.I.p.201)并志于此,以資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