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唐律無自衛說

自衛之義，不見唐律。其一部刑名中，自衛之事凡三。一、斗訟律：諸斗毆殺人者絞，以刃及故殺人者斬。注稱為人以兵刃逼已，因用兵刃拒而傷殺者，依斗法。（斗訟五斗故殺用兵刃條）二、詐偽律：諸詐為官，及稱官所遣而捕人者，流二千里。為人所犯害而詐稱官捕及詐追攝人者，徒一年。（詐偽十一詐稱官所捕人條）三、廄庫律：畜產欲抵嚙人而殺傷者，不坐不償，（廄庫九官私畜毀食官私物條）夫他人以兵刃見逼，己因用兵刃相拒，而猶殺人不免于死，重傷至于徒流，則律不用自衛之說明矣。故為避犯害而詐稱官捕者，猶徒一年。必來相抵嚙者之為畜產，始可拒傷而無罪。屢思其故，其所以如此者，殆以自衛之義，取證難而開斗競乎？何以言之：自衛之義，用于斗競殺傷之時為多。而爭斗之起，必也其一逼人，一為見逼。然迨殺傷已成，而至于按問，則見逼者于理固直，而逼人者又孰肯自承乎？立一減罰之義，使兩造互爭而莫辨，不如不立此義之為愈。唐律特重現實，而不騖空論，故不用也。唐律之現實，莫顯于其法定假設。其詳另見下文，茲不具論。（第十三部分第十三目）且自衛之取證，縱使不難，然見逼者，若有所恃，必將挺身斗狠而無恐，是殺傷之事。將以自衛，義而益繁，則尤非定律者之所欲耳。然則此非為逼人者張目歟？曰：不然。止殺懲競，律文別有周密之方。斗訟律，諸斗后下手理直者，減二等。（斗訟九兩相毆傷論如律條）此律之論曲直也。同律：斗以兵刃斫射人不著者杖一百，刃傷者徒二年。因斗而用兵刃殺，與故殺同，（斗訟三兵刃斫射人，及五斗故殺用兵刃條）此律之防用兵刃也。賊盜律：夜無故入人家者，笞四十，主人登時殺者勿論，（賊盜二十二夜無故入人家條）此防兇惡之入人家也。又曰：諸部內有一人為盜，里正笞五十，（賊盜五十四部內容止盜者條）捕亡律：鄰里被強盜及殺人，告而不救助者，杖一百。聞而不救助者，減一等。（捕亡六鄰里被強盜條）此禁兇之推及鄰里者也。又曰：被人毆擊折傷以上，若盜及強奸，雖傍人，皆得捕系，以送官司。（捕亡三被毆擊奸盜捕法條）又曰：追捕罪人，力不能制，告道路行人。其行人力能助之而不助者，杖八十。（捕亡四道路行人捕罪人條）此懲兇之責達于路人者也。夫懲兇之責。達于路人，可謂謀集體安全之至者矣。不可但以其無自衛之說，而謂為獎兇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