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論唐律之不罰未遂罪及其自首之制

唐律無未遂罪界說，欲設之罰，皆特立刑名。考一部律中，凡有五例。一、賊盜律，“謀殺人者徒三年”。（賊盜九，謀殺人條）二、衛(wèi)禁律“化外人……私與禁兵器者絞，共為婚姻者流二千里，未入未成者減三等。”（衛(wèi)禁三十一，越度緣邊關(guān)塞條）三、賊盜律，“強盜不得財徒二年”。（賊盜三十四，強盜條。又竊盜不得財笞五十，賊盜三十五，竊盜條）。四、賊盜律，“略人擬為奴婢不得，又不傷人，以強盜不得財徒二年。”（賊盜四十五，略人略賣人條疏）五、詐偽律，“詐欺官私取財物不得，準盜論減二等”。（詐偽十二，詐欺官私取物條）此外未遂之罪皆無罰。此事乍觀，以覺欠闕，詳思所以，則亦“自首得原”之必然結(jié)果。名例律：“犯罪人未發(fā)而首者原其罪……其于人損傷，于物不可備償者，不在自首之例”。（名例三十七，犯罪未發(fā)自首條）疏云：“過而不改，斯成過矣。今能改過來首，其罪皆合得原。”推求律義，蓋以刑因罪致，罪以事成，而其事之致刑，必狀之不可平反。不然者，有發(fā)于心，乃形于事，事后知悔，反復原狀。則一己之德行偶虧，他人之利害無故，執(zhí)法者又何必操嚴刑峻罰以從其后乎？名例律：“諸盜詐取人財物，而于財主首露者，與經(jīng)官司自首同。”（名例三十九，盜詐取人財物條）又曰：“諸公事失錯自覺舉者原其罪。……其斷罪失錯已行決者不用此律。”（名例四十一，公事失錯條）職制律：“諸有所請求者笞五十，主司許者與同坐。”（職制四十五，有所請求條）注稱：“主司不許，及請求者皆不坐，”雜律：“諸亡失器物符印之類應坐者，皆聽三十日求訪，不得，然后決罪。若限內(nèi)能自訪得，及他人得者，免其罪。”（雜律五十八，亡失符印求訪條）夫主司不許而請求者不坐，他人得符印，而亡失者免其罪，是犯罪者必事之不可平復，至明且顯。則罪之將犯而未遂者之無罰，蓋尤灼然矣。雖然，律以正俗，刑以止殺，不有誅心之罰，奚作未犯之懲，則又何說？曰：此儒家禮治論之效也。（詳見第六部分）蓋德禮為本，刑罪為用之說既成，則格心者禮教之事，治罪者刑名之事。罪既未成，無須施罰。而刑既限于罪之已成，于是狀可復原者，許其首而自新，犯而未遂者，自可恕而不論耳。雖然，欲殺之心，不可無罰。夷夏關(guān)防，國事所重。盜者律之所深棄，蓋男犯盜，女犯奸，雖八議不合減贖。（名例十一贖章）略人詐偽兩例，近盜□尤者，故別立此不遂之罰五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