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
“小蒲”
“小蒲、小蒲……”
孩兒爬起來，吃了一口黑暗中的冷空氣，抓出火折子，他輕笑一下，走出了茅屋，背后一片火光沖天。
2
“在下木崖，求見苦瓢大師。”
苦瓢出來時，見到木崖懷下挾著一個孩子，晶瑩可愛，和尚唱了一聲佛號，朗聲道：“有失遠迎，老衲正備了一泓清茗，里屋請。”
“已喝過了，告辭。”木崖道。
“送客。”
——劍出，宛若驚鴻一瞬。
古廟堂內立即勁氣獵獵，塵土紛飛，木崖將寶劍舞成一片火光，苦瓢身影無處可尋。
——九十九招。
“木檀那劍術精進萬分，實在可喜。”
“蒙獎了。”木崖青鋒一揚，寶劍入鞘，那劍卻似消失了一般，在他身上看不出一點負劍的跡象。
“這孩兒在玉巖連刺我三劍，用的是蘆葦。”
“哦，木檀那容他刺了三劍。”苦瓢唱了一聲佛號，向前趨了兩步。
“阿彌陀佛，木檀那……”
“該死！”吊著的小子罵了一聲，一臉憤怒。
“殺氣太重。”和尚輕嘆了一聲。
“去死！”孩童臉上盡是仇恨。突然掃出一腿，快如疾風正中苦瓢的腦瓜，但接著就像紙鳶般飛了出去，撞在墻上，掉了下來，落到苦瓢懷中。
“阿彌陀佛。”苦瓢向木崖施了一禮，木崖還禮之后，轉身一縱即逝。
“你姓甚名誰？”和尚問。
“小蒲。”孩子將眼淚抹在他的袈裟上，溫馴地鉆到他懷里。
3
“在下風正，有事求見苦瓢大師。”
“施主請了。”小和尚施禮道，作送客狀。
“在下實在有要事相求苦瓢大師，還望小師傅通融。”風正語氣急促，聲音顫抖道。
“好吧。”小和尚笑道。
風正向笑盈盈的小和尚施了一禮。
“師父說，請施主入地獄。”小和尚引著風正，“請隨我來。”
“請。”
風正縱身躍入黑洞之中。
4
“你殺不了我。”
“你殺了我父。”冷少年用眼睛刺了苦瓢一劍。劍從地上飛起，回到少年手中。
玉壇。
“你是廟里的和尚？”
“你是強盜？”
“我是喝酒的。”小蒲道，“請你。”
他從褡褳中取出熱肉與幾樣果品，于是并手中酒盅放在玉石之上。
少年收劍入鞘，盤膝坐下。兩人對酌。
“劍出何以殺不了人？”
“那人該殺？”
“該殺！”
“劍出何以殺不了人？殺不了何以收劍？”
——蘆葦出。
洞穿了少年的左臂，黑血順著蘆稈流到小蒲手上。
“你是廟里的和尚？”
“我非和尚。”
言畢，蘆葦斷，一截留在冷少年手臂，一截留在小蒲手中。
5
箕山。
“當年許由隱居于此，洞悉塵俗……”
“師父，出洞吧。”木崖冷冷地望著老者。
兩個人皆立于蒼天松樹之頂，一黑一白，對目而視。
“嗖！”青光一現，綠波漾起。
“噌！”兩劍相碰，一黑一白，頓時，天雷地火，翻云滾雷，松濤澎湃天地，驚神泣鬼。
……
“你已勝我。”
“是。”
“仇門只有仇怨，無有恩德，從今之后，我不復是你師父。”
人影動，木崖追前一步，眼淚落在腳尖。
二
1
“在下木崖，求見苦瓢大師。”
“木兄別來無恙。”
木崖略一施禮。劍出。
劍光，劍網。
立定。
“木兄弟劍術可謂天下第一，可喜可喜。”
“好茶。”
“木兄弟可知這沏茶之水乃是‘輕骨騰虛’之玉進水。”
“難怪，難怪。”
蘆葦——
“你既學劍，何不棄蘆葦？”
小蒲默不作言。蘆葦斷，一在他之手，一被夾于木崖兩指之間。
“你武功沒有長進，如何殺我？”
“老衲每日授經課與他三兩個時辰，不想……”苦瓢唱一聲佛號。
“你可愿意拜我為師？”木崖問。
“實不可。”和尚攔他。
小蒲卻已雙膝著地，呈上一碗茶來。
“好。”木崖飲過茶，抓起小蒲，一縱即逝。
2
“你該死了。”冷少年一掌劈過，那魔頭硬接一掌，兩三個翻騰，撲倒在地，氣絕而亡。
“出劍吧。”余下的一個道。
“我無需劍，劍為我所棄……”
“好。”
“錚——”劍出鞘。
揮掌。
人飛，劍落。
“我左手已殘，你尚不能接我一掌。”
冷少年冷笑一聲，心道：“試掌已添了一條亡魂。”
3
“你尚記得我去時所言。”
“你劍術已悉數傳我，五年前約定今日比劍。”
“好，你尚記得我‘讎門’門規？”
“‘以仇為師，則劍日精’。”
“出劍吧，師父。”
劍出，火光——
“你已勝我……我花三十年勝你太師父。”木崖長吐口氣道。
“師父，還有三劍。”
蘆葦出——
“嗖，嗖，嗖！”
“我不再是你師父，你可以真正用劍了。”聲音從天際處傳來，小蒲怔在一處，蘆葦化作粉末。
4
“你殺了我父親。”
苦瓢掙扎了幾下，沒有從地上爬起來。嘆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阿彌陀佛。”
掌出。
苦瓢噴出一口黑血，撲地。
“……施主，此乃誤會。”門口出現一個笑盈盈的中年和尚。
“風大俠……阿彌陀佛。”
5
“在下蒲仇，求見左殘大師。”
“有請。”
……“果然好劍術，可喜，可喜。”
“茶，果是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