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何之盤腿席地而坐，容顏溫和恬靜，下頜抵在被豎立起的弓上，身處血河中卻又不染一厘。頗有君子之風，讓人即便知道他手上不知沾染多少性命，也忍不住替他在心中辯解幾分。

何瑞祥自讀過信后一言未發，只是單從他握姿和繃緊的身軀來看，他提高了不少戒備的等級，做好隨時戰斗的準備。

“時某還請何參將放下戒備，你身上傷勢如此嚴重，時某取你性命不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機會難得，某瞧你心中尚有疑問，你就不想問某些什么嗎？”時何之十分坦然地瞇眼微笑。

聽到這話的何瑞祥冷哼一聲，不過還是放下了雁翅鏜就著入口處同時何之相對而坐。我也趕緊坐下，美名其曰觀察，說白了就是看戲，趁機再找找哪里有出口。

“你會占術？”

安頓好自己后何瑞祥問出聲，這也是我好奇相知道的問題。不過我總覺不會這么簡單。

聞言時何之竟笑出聲音，少年笑聲俊朗瀟灑：“何參將抬舉時某了，不過是做了些預測罷了。怎可與占術相媲美？”

哼，不就是算計么，小人就是喜歡算來算去的。不過保命要緊，俺可不敢當面指責。要是那家伙沒遭暗算，估計這會兒早就直接說出來了。

“你對我的預測還有什么？”

“未來之事自然得未來才能揭曉?！?

裝神弄鬼。

我忍不住問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時某想盡最大努力向未來伙伴展示誠意?！睍r何之張開雙臂微微仰頭，神圣端莊。與我見過的那些信徒無二。

“那么就開始吧！”

開始什么，神棍的祭祀儀式嗎?

時何之此時賦予自己司儀身份，自言自語無需回應?！皻g迎各位貴賓參與何參將大人的入隊儀式?！?

“瘋癲。”

何瑞祥看到眼前的這一幕表現出極大的不耐，他雙手抓住橫在面前的鏜，但很快他露出意外和疑惑的神情：他并未像往常時提起他的武器，就算再次嘗試時也未舉起。這時他也覺得異常，打算站起身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同地面連在一起了！準確的說應該是什么東西黏住了他。

我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去挪動我自己的腚，居然和他測試的結果是一樣的！可我是隨意選擇的位置坐下的啊，就向當時我的心情一般隨意。

“很遺憾，二位今日恐怕要聽時某說些廢話了?！睍r何之看起來很是平靜，很顯然他早就預測到了現在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我在他眼中隱約讀出了乏味的痕跡。也不難解釋，在神的視角里每日觀看凡人按照被規劃好的生活軌跡活動，想必也是無趣極了。

……

我為什么把他和神聯系在一起了？呸！

“時某提前在二位坐下的地方放置些魚鰾膠，正所謂‘好漢一天砸不了三兩鰾兒’，時某還是想多言幾句，勸傷者珍惜身子，莫要做些無用功。不過二位不必憂心，只需回答時某幾個問題后，時某定會放二位離去的?！?

我其實一點也不擔心我自己，我擔心的是腿上中傷的宜諭州和雙目皆無的王翰！

“且勿擔心，他們二位暫時無生命風險。”

時何之轉過頭對側坐在角落的我和顏悅色安撫道。但他這么一說我心里更是沒底，其一是他如有神通般輕而易舉猜中我的想法，其二是“暫時無生命風險”說的不正是此時無風險，待會兒必有風險么！而且還是攸關生命的。

時何之見我低頭不作理會，正視回何瑞祥，語氣明明很是輕柔卻傳蕩在整個大廳：“你相信轉世之說么？”

“子不語怪力亂神。懦夫才期盼轉世，大丈夫建功立業當在今朝?！焙稳鹣榛貜偷?。

“好！吾也如此認為?！睍r何之激動的一拍大腿，表示贊同?！坝⑿鄄粏柍鎏?，想必何大人也是這么想的才加入了晉軍行列吧？時某對何大人的事情已經有所了解，人生在世所求不過個‘名’字罷了。何家世代驍武善戰忠心耿耿，卻逃不過黨派之爭，一代武將世家從此沒落，就連幼學之年的小妹都被送去軍營……更別提半老徐娘的何夫人了。聽說是活活被……”

“住嘴！”何瑞祥雙目赤紅咆哮著。看來時何之說的都是真實故事，此時的何瑞祥正如被激怒的獅子，再也無法理智。

我不禁嘆口氣，一切都在按照時何之的計劃發展了。失去理智的人與行尸走肉已無二般，他本就把何瑞祥的行為心態摸得透徹，現如今正是羊入虎口，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