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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社區媒介的中國樣貌與中國語境

(一)社區媒介的中國樣貌:融合性社區網絡

社區媒介的興起及發展以西方新民權運動為歷史背景,以社區居民對主流意識形態的對抗和對媒介近用權的爭取為特點,而區別于商業化的市場媒體和精英化的公共媒體,因此具有另類媒介的性質。雖然近些年來由于資金的捉襟見肘導致一些社區媒介消亡,部分社區媒介也開始探討商業化運營之路,但是大部分社區媒介不以盈利為目的,其存在意義和價值在于發出社區居民、群體組織的聲音,給社會呈現多元的觀點,創造公共意識。

那么社區媒介在中國以何種方式存在?社區媒介的主要訴求是民眾對媒介近用權和傳播資源的獲取,但是我國現行的媒體管理體制及傳媒功能定位,使得在體制內媒體中實現媒介近用權的努力還有較大難度,無論是行政色彩較濃的黨報黨刊還是市場化程度高的都市報,限于新聞生產的種種因素,必然有報道視野上的盲點和報道視角上的局限。盡管有“三貼近”等指導方針的不斷推進和民生類節目的興起,基層民眾在大眾媒體中的話語缺失仍是一個結構性的基本社會現實。有研究者認為,媒介近用權的不平等是中國社會的嚴重不公之一(夏倩芳,袁光鋒,陳科,2012)。

在這種媒體布局的結構性制約下,筆者認為,目前我國的社區報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社區媒介,而是一種“類社區媒體”(王斌,2014)。第一是因為我們對社區的理解是含混的,一個街道、一個城區、一個城鎮、一個城市都有可能作為社區報辦報對象,大部分社區報是當地都市報報道范圍的向下級延伸覆蓋而已,在內容和廣告的排他性、本地化上還未能明確地建立起一套生產機制,更不是以構建社區認同感、居民參與感為使命,目前國內的社區報不是扎根于社區發展,而是一種外部主導的辦報理念。第二是因為我們的辦報主體不是基于居民生活圈的人員,現有主體包括政府機關、社區服務機構、房地產公司和物業公司、傳統媒體集團等,但缺乏美國社區報中和居民一起生活、屬于社區一員、透徹了解社區發展需求和社區內部脈絡的社區報采編人員,因而是一種外部導向的運作機制。這兩點決定了我國的社區報是理念尚未清晰、模式尚未確定、市場空間尚未操作化的“類社區報”。換言之,只能說我國的城市信息消費和媒體競爭行為在現階段出現了社區化趨勢,但不能用西方社區媒體的話語和經驗來做參考標準,否則是刻舟求劍、南轅北轍。

值得注意的是,伴隨著互聯網使用的擴散和城市社區居民權益意識的提高,在我國一部分城市中,以小區業主論壇為代表的社區網絡(包括小區網站、小區論壇、居民QQ群、居民微信群、居委會微博等)得到了快速發展。社區網絡利用Web2.0為代表的新信息技術,以傳播和溝通作為紐帶,促進了物理空間和社會空間的交融、現實空間和虛擬空間的交融、媒介空間和生活空間的交融,可以稱之為融合性社區媒介(王斌,2010a)。本書認為這些融合性社區媒介作為一種自媒體,實現了社區居民的媒介近用權,具有一定的獨立性,也是社區自治的平臺。并且在中國社會的轉型過程中,業主通過論壇等社區媒介進行抗爭、動員、維權的事例屢見不鮮(黃榮貴,桂勇,2009;周善,2011;袁光鋒,2012),因此更接近于真正意義上的社區媒介。更重要的是,社區網絡游離于現有的媒體管理體制之外,沒有被冠以非法媒介而被管制,有時甚至在倡導數字城市、數字社區、智能社區的城市信息化政策中得到支持建設,還在社會管理創新的語境中因其在社情民意的收集與處理方面快捷有效而被加以推廣應用。

當然,不同社區的網絡載體,處于不同的培育階段,具有不同的發展形態。其運行機制成熟與否影響到能否真正充當社區自治平臺和社區維權動員的渠道。從外部來看,它的發展受到來自行政力量和商業力量的介入影響;從內部來看,也取決于社區居民自身的媒介素養和利益相關性。因此,融合性社區媒介盡管在中國大型城市的新建商品房小區普遍存在,但在特定議題下和特定居民群體中才能浮現出來發揮作用,從作為社會動員及社會抗爭的有效機制來看,其功用尚不具備普遍性,其在國內的發展具有事件敏感性和人群敏感性的特點。

(二)社區媒介的中國語境:社會結構與新聞業雙重轉型

首先是在社會結構層面,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的基層管理從單位制向社區制轉型。

對近代社會變遷的研究大都采用“國家與社會”的二元化研究范式(紀程,2006)。從國家政權的視角來看,有學者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結構發生的變遷可以總結為從單位制到社區制的變遷,而這種變遷的實質是城市治理結構從全能空間向合作空間的轉換,同時也是國家與社會關系的重新組合(侶傳振,崔琳琳,2007)。孫立平(2004:21-25)認為,改革以來,中國社會結構最根本的變化是由“總體性社會”向“分化性社會”轉變,全國一盤棋的區域格局被打破,地方社區開始成為利益主體。可以說,在國家權力觸角的相對回縮之后,中國民間社會的活力和社會資源的自由流動實現了復蘇,這體現為社區的興起、獨立社會力量的出現和民間社會組織化程度的增強。而伴隨著社區興起的是社區媒介的出現與發展。特別是近些年來,城市社區的業主利用互聯網等新媒體技術進行抗爭傳播,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業主集體利益的表達和具體訴求的實現。

從傳播社會學的角度看,傳播與社區、社會變遷有怎樣的關系,特別是新媒體技術的出現給社區的發展帶來了什么,也開始引起部分學者的研究興趣。在這些研究中,學者們不一定明確提出社區媒介的概念,但其選擇研究的媒介如業主論壇等,在本書看來即為中國語境下的社區媒介。有的研究從微觀角度去探討社區媒介上的信息傳播結構(張梅,2010;黃榮貴,張濤甫,桂勇,2011),有的研究從宏觀角度探討抗爭傳播與國家社會治理的關系(黃榮貴,2010),有的研究則選擇較為中觀的理論視角如社會資本,探討地方傳播結構中制度性社會資本與非制度性社會資本之間的互動(夏倩芳,袁光鋒,陳科,2012)。

其次是在傳媒領域,新傳播技術給新聞生產的社會環境帶來變化,中國新聞業從媒體主導向用戶驅動轉型。

新媒體的興起給傳統媒體帶來了挑戰,如何進行新聞生產的革新來保持傳統媒體的競爭力成為業界和學術界共同關心的話題。新傳播技術對新聞業的挑戰,一方面體現在人們對資訊內容的需要已經達到社區層面,受眾越來越關注個人化的、在地化的生活資訊,如生活區和工作區附近的購物、飲食、交通出行等“街頭巷尾”的內容;另一方面體現在人們媒介接觸習慣的變化,年輕人已經不再以傳統方式去閱讀傳統新聞機構的新聞,傳播接收方式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王斌,2010b)。由于在內容接近性和傳播方式接近性兩方面的位差,受眾在媒介接觸環節與現有的媒體出現脫節。在這種情況下,業界及學術界關注到歐美等地的社區媒介,特別是美國社區報的活力和“超本地化”新聞的生產理念,進而討論中國的新聞業如何借鑒其成功經驗發展社區媒體(紀玘昊,2009;蔣旭峰,2013)。

社區媒介的產生和發展本身就是作為一種另類媒介而存在的,強調的是社區居民的參與產制,營利性并非其追求的首要目的。而社區報紙在歐美的蓬勃發展,依托于其較為發達的公民社會、居民的志愿精神及豐富的社會資本。因此,社區媒介作為一種本地化的新聞生產理念可以給中國的新聞業帶來一定的啟示,但若脫離特定的政治經濟語境來單純探討社區報如何發展和盈利,事實上是用市場話語去覆蓋社區媒介的社會意涵,用新聞業創新這一話語框定了社區媒介包含的多元面向,忽略了社區媒介與地方情境二者之間的嵌入性(embedded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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