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漫大森林在爐心城的西南邊。離開爐心城、在野外的路上他們繼續聊到煉金術士的前程。

“煉金術士主要收入是靠煉藥嗎？”維爾記得藥水店一瓶普通的治療藥水就要四十個達里克。

“有的術士是依靠煉藥，也有的用其它方式。艾克米爾的煉金術就聞名在他們對各種商品的研發，爐心城的煉金術士主要還是依賴煉藥。煉藥也是最考驗一個術士本事的技術。”

“是嗎？不能把煉藥的過程標準化，按照固定步驟和用量來降低煉藥難度嗎？”

“不可能。煉藥對元素的要求非常嚴格，一個條件出現偏差就會破壞整個平衡，使得煉成的藥品劣化甚至變質。而大氣中的元素特征不是始終如一的，只有煉金術士能通過煉藥時的藥品特征推測這種微妙之處，進而調整用量甚至改變材料。”

“那這樣如何？尋找一種能夠測量大氣元素的方法，根據不同的元素特征制訂不一樣煉藥流程。這樣依然能夠將煉藥標準化了不是嗎？”

“你的想法和艾克米爾的煉金術士如出一轍。”克拉爾有些不快：“他們就喜歡制造各種器械來降低煉金術的難度。這種方式只適用于一些基礎、簡單的煉金術，對于高深的術法毫無作用，對工具的依賴反而會降低煉金術士的水準。真正偉大的煉金術士都是那些不依靠外力、對自己技術不斷精進的人。”

“當然我只是外行，隨便說說而已。”維爾轉而說道：“只有煉金術士才能煉成藥劑，所以說從煉金學院畢業就等于掌握了美好前程是嗎？”

“是這樣。另外，不同水平的煉金術士煉成的藥劑在品質上也有很大區別，因此煉金大師的藥品格外珍貴，他們的成品售賣時還會署上制作者名字，價格也遠遠高出同行。越杰出的術士收入就越高，所以新人術士都渴望有朝一日成為能給自己署名的大師。”

維爾點頭稱是。

“不過就算不是大師，從學院畢業就能得到煉金行會的認可，制作的藥劑就能夠進入商店出售了。”克拉爾說。

“新人的藥劑賣得好嗎？”

“還行。有些藥水日常生活中經常要用到，需求是源源不斷的，比如治療發熱或是體寒的藥水。教會的治愈術只能愈合創傷，對于這些體素失調造成的疾病無可奈何，只能依賴我們的藥劑。那些有權勢的人物甚至會雇傭煉金術士專門為他們服務，比如伯爵的宮廷煉金術士就是個肥差。”

“聽起來不錯。”

“即便如此，現在的煉藥行業也要遠遠遜于歷史巔峰時期。曾經煉金術可是備受尊崇，杰出的煉金術士簡直就是明星。他們掌握有獨門的煉藥配方，煉出來的神奇藥水甚至可以改變國家的戰力。”

“因為現在被教會壓制是吧？”

“是的。這些你也聽布萊迪說過了。”克拉爾說：“因為教會的禁止，煉金術的上限被極度壓低了，我們術士能做的十分有限。若是放在古代，布萊迪老師可能就是王國聞名的秘術大師了。”

“那真了不起。”

“布萊迪是個崇尚古代風氣的純粹研究者。沒有禁令的話他的研究不知道能延伸到什么地步。真是可惜。”克拉爾感嘆說。

說完這番話后他們專心趕路，很快進入了霧漫大森林。

這里只是森林的邊緣。這些地方在百年前還是田地和村莊，遭遇魔族侵襲被荒廢后一直沒有恢復，現在已經被森林吞沒。樹木之間有時能看到以前的房屋，由于缺少維護大多破爛不堪。

這里的樹干細長，分布密集，樹木下面還有許多藤曼灌木。陽光透過霧氣照射到地面有朦朧的感覺。因為霧氣的存在，透過樹木縫隙往里看不得太遠，給人感覺十分深邃。

路上他們遇到了哥布林，這種繁殖力強大的魔獸仿佛害蟲一般、分布在所有人族沒能占據的土地上。七只哥布林手持木棒、骨棒做成的武器，在灌木密布不容易前行的地方張牙舞爪，攔下了維爾一行人。

解決哥布林還是依靠維爾，蕾妮負責護衛克拉爾。維爾迅速干掉三只哥布林后，剩下的四散逃跑了；糾纏蕾妮的哥布林見狀也趕緊竄進灌木叢不見了身影。

“你們看起來不是同級別的冒險者？”繼續前進時克拉爾問。

“她是剛結束訓練營的新人。現在跟著我積累經驗。”維爾回答。

“確實一副學徒的樣子。”克拉爾瞅了蕾妮一眼說。

克拉爾說話帶了些傲慢的味道，這是他的個性所致，本身應該沒有特別針對蕾妮的輕視。

但蕾妮似乎并不這么想。她低垂視線，表情里帶著明顯的自卑情緒。

天黑時他們到達一個廢棄的小村莊。荒蕪的村莊早就被草木占領，從爬滿藤曼的斷壁殘垣上可以感受到人和自然爭奪領地的激烈。

廢棄村莊里有座房屋相對完好，屋頂的破洞還有枝葉覆蓋。克拉爾說這是煉金術士維護的。霧漫森林內有許多煉金能用到的素材，經常有煉金術士前往采集。

晚上他們就在舊屋過夜。屋子內部空間不多，維爾和克拉爾住一間，蕾妮自己住一間。

吃過干糧后他們撿來枯枝在堂屋點起火堆取暖。天氣正在轉冷，晚上讓人感到寒意十足。由于第二天還要早起，他們早早回去屋子里休息。

房間的角落密布蜘蛛網。維爾看到了幾乎巴掌大的蜘蛛。擔憂睡覺時被蜘蛛爬身上去，維爾便將其掃下來準備踩死。克拉爾卻阻止了維爾。

取而代之，克拉爾拿出隨身帶的竹筒把蜘蛛收集起來。

“就算是尋常的蜘蛛，有時候在煉藥時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克拉爾解釋說。

“煉金的素材還真是多種多樣。”維爾感嘆說。

“實際上，動物類的素材經常比植物類的更重要。動物可以直接提供一些人所沒有的體素。”

“像是一些仿生物藥劑？”維爾想起布萊迪的話：“不會觸犯教會禁忌嗎？”

“作為誘導因子并沒有關系。”克拉爾微笑說：“就算偶爾過界了，那也是無心之舉。教會不可能一一查究。”

看來煉金行業內也有自己的一些規則。維爾沒再多說什么，當晚就這樣睡下了。

第二天起來繼續往深處前進。出發前維爾看到蕾妮臉色有些憔悴。

“怎么了？難道生病了？”維爾問。

蕾妮搖搖頭：“可能是沒睡好……”

“不習慣在外面過夜？”

“也不是……因為蜘蛛……”蕾妮的聲音很小。

“你害怕蜘蛛嗎？”

蕾妮紅著耳根點了點頭。

“那你早跟我說就好了，我可以幫你把蜘蛛清除掉。”

蕾妮拼命搖頭：“不、不用麻煩前輩……”

維爾明白過來，對蕾妮來說與其拜托別人，她更愿意自己默默忍受。

“不用那么客氣，有需要直接跟我說就行了。”但維爾也明白人沒那么容易改變脾性，以后只能自己多注意了。至少再遇到類似情況他可以先幫蕾妮清理蜘蛛。

他們很快找到了斯提安第草的生長地，克拉爾一路采摘。維爾看到他不僅采一種藥草，不同的植物在他攜帶的木箱里分格存放。難怪布萊迪要派克拉爾出來，他懂得植物分類能夠順便多帶些素材回去，比委托冒險者采集要合算多了。

上午的時間都在收集藥草。這里還不算深入森林，并沒有遇到其它魔獸。快中午時分他們便往回走。

回程的速度很快，天色剛剛變暗他們就回到了爐心城。進城以后直接去往煉金學院。

回到布萊迪的住所兼實驗室，一進門布萊迪就迎了過來。但他并不是關心藥草的收集。

“克拉爾！你翻過我的櫥柜嗎？”布萊迪的臉色不佳。

“您說的是哪個？”

“就是靠墻最里面的那個柜子。”

“不，當然沒有了。那是您放貴重材料的地方，我不可能擅自觸碰。”克拉爾信誓旦旦地說。

“說得也是……那到底是誰？前天我看了還沒出問題的。”

這時布萊迪仿佛剛注意到旁邊的維爾和蕾妮：“你們……也不可能。你們昨天根本就沒進過實驗室……抱歉，讓你們見笑了。任誰看到自己的實驗被破壞都不會好受。”

維爾點頭。

“煉金術士本來就應該小心謹慎。”布萊迪又說：“對于我們來說，研究的內容貴重得如同自己的生命，誰也不想被人盜取。但是總是有人覬覦我們的研究，不懷好意的家伙、虎視眈眈的同行……”

“我能理解。有什么需要我幫忙嗎？”

“多謝你的好意。但是一個冒險者對于這樣的事情也是無可奈何。對了，報酬。感謝你們幫我取得素材，我這就去拿報酬來。”

布萊迪取來了準備好的錢袋。五百個達里克一個沒少。

“多謝。”維爾說。

看起來布萊迪的煩惱維爾確實幫不上忙。見他心情不好，維爾便早早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