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下來,維爾和蕾妮要回公會去。維爾拿出得到的報酬準備分給蕾妮,蕾妮見狀連忙擺手:
“不用了……我什么事也沒做,前輩自己拿著就好。”
“這怎么行。你參與任務同樣跑了兩天,不可能一點報酬都不拿。”
“可是這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只是跟著前輩而已……就算沒有我,前輩照樣能完成委托。”蕾妮拒絕的意志十分堅定。
“難道說你要跟著我一直白干下去,什么報酬都不要、一點收入都沒有?”
“如果我幫不上忙的話,那是理所當然的……”
維爾只好換個方式:“幫帶關系的冒險者完成委托后,報酬要八二分成,這是不成文的規定。我不能破壞規定,因為會敗壞自己的名聲。”
蕾妮這才有所松動:“是這樣嗎?可是要分二成,也太多了……”
維爾沒有撒謊,這是他在休息室聽到的,公會里確實有這樣的習慣。不過這并沒有達到規定的地步,只是一種習慣,實際分配還要看各自的情況。但無論如何維爾不打算獨吞酬金,否則太讓自己良心不安了。
維爾數了一百個達里克交給蕾妮。蕾妮小心翼翼地接過放進自己的包袱里。雖然維爾不知道蕾妮的出身情況,從她的性格推測應該屬于清貧人家,可能是第一次持有這樣數額的金錢。她看起來無比慎重。
“那我們回去吧。”
“是……”蕾妮的聲音帶著緊張。
之后維爾來蕾妮去酒館享用晚餐,蕾妮想要自己付錢被維爾拒絕了。
天色已晚,他們回到公會城堡后直接休息。
第二天維爾去找埃布爾報告。走到休息室門口時卻發現里面有個意外的人。
那是維爾和蕾妮在煉金學院遇到的那個圣騎士。他依然穿著全身鎧甲,在一張沙發椅上正襟危坐。那身閃著寒光的鎧甲以及他鄭重的坐姿顯得和帶著軟墊的椅子格格不入。
圣騎士轉過頭來應該是在看維爾,維爾對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走進埃布爾的書房后,埃布爾直接嚷道:“你來得正好維爾,現在有個任務正在找人做。”
維爾還沒開口發問,休息室的圣騎士跟在他后面也走進了書房。
“這是教會的圣騎士。”埃布爾介紹說:“圣騎士有個即時的委托正在找冒險者幫忙。”
這時圣騎士摘下頭盔,露出的頭讓維爾看了倍感意外。這是個女騎士。
女騎士的金發簡單地束在腦后,柔和的臉部輪廓帶著中性的美感。她沉靜的臉龐缺乏表情,眼神里看不出迷惘但也見不到果決。總的來說,這是個看起來缺少情感表達、面貌俊美卻讓人不由恭敬起來的女性。
“在奧克米爾學院我們見過面了。”女騎士的聲音和外表給人的印象一樣淡定。
“是見過了,但沒見過臉。”維爾回答。
他們互相介紹,女騎士的名字叫茱莉亞。
“茱莉亞要深入霧漫大森林。她需要冒險者幫忙應對途中可能遇到的魔獸。”埃布爾說。
“霧漫森林?”維爾剛從那里回來:“去霧漫森林做什么?”
“我在追捕一個墮落的煉金術士。”茱莉亞自己回答說:“我得到情報那人就躲在森林深處。”
“那個煉金術士做了什么?”
“他觸犯了三禁,研究使人魔化的藥物。”
“魔化?”
茱莉亞沒再說什么。埃布爾接口道:“我們冒險者公會和教會關系良好,來自教會的委托公會一向非常重視。我覺得維爾是個可靠的冒險者,才希望你能接下這份委托。”
“不會白干吧?”說到教會,維爾總感覺他們會以虔信為名讓人做白工。
“五千個達里克,夠嗎?”茱莉亞說。
維爾聽了很是驚訝。他知道教會富得流油,但不知道他們會如此慷慨。五千個達里克,可是他上個任務報酬的十倍,維爾也從沒持有過這么大數額。
“教會支付報酬一向大方。”埃布爾笑得有些猥瑣:“所以公會喜歡和教會合作。”
“那么維爾先生愿意接受嗎?”茱莉亞又問。
維爾感到有些諷刺。昨天他才幫煉金術士去森林里收集素材,今天卻要他去同一片森林追捕煉金術士。
“當然愿意。”畢竟報酬太豐厚了。而且委托人還是個女騎士。
維爾請埃布爾叫人通知蕾妮,自己回去收拾行裝。蕾妮在庭院看到維爾和昨天的圣騎士站在一起時感到十分驚訝,在知道圣騎士是個女性后更驚訝了一番。
茱莉亞自己騎馬,那是匹白色的駿馬,威風凜凜。她穿著那身華美的鎧甲,騎在馬背提著騎士專用的鳶盾,走在大街上吸足了目光。給世人展示華麗圣潔的形象是教會宣揚自己的重要手段。
這次蕾妮得去驛站租馬了。按照茱莉亞的建議他們還多買了些干糧。出城后,三人默默趕路。
茱莉亞是個寡言的人,她和蕾妮一樣不會主動開口,但別人問話會認真回應。不過蕾妮是因為羞澀,茱莉亞則是出于矜持或是習慣。
“你前天去煉金學院是為了什么?”維爾搭話:“如果不介意回答的話。”
“為了調查老鼠魔化事件。”有頭盔遮擋看不出茱莉亞的表情,不過維爾估計摘下頭盔也是面無表情。
“老鼠?”
“城市的下水道出現了巨大化的老鼠。那是魔化的特征。”
“是嗎?那你們有委托冒險者去應對嗎?”有事件就聯想到工作,維爾可能已經養成了職業病。
“不。應對魔獸不是我們的負責范圍,這是領主的工作。”茱莉亞補充道:“但我相信伯爵已經采取措施。”
“那你調查是為了什么?”
“為了消滅異端。城里的老鼠出現魔化不是自然現象,背后肯定有煉金術士在做禁忌的實驗。”
維爾想起昨天布萊迪抱怨教會的一番話。現在維爾很難把教會的行為直接等同于正義。
“你們對于禁忌是如何劃分的?有時候判定會不會過于死板了?”維爾嘗試詢問。
“教會有專門的煉藥三禁。不得改變天然之體,不得損傷健康之體,不得破壞平衡之體。違背這三條的就是觸犯禁忌。”
“這我聽說過。但規定畢竟是死的,這種直接劃線的行為不會過于武斷嗎?這樣也斷送了許多好的可能性。”
茱莉亞轉過頭來面對維爾,不知道她此時的表情如何。維爾忽然緊張起來,她莫不會把維爾也判定為異端吧?
“或許有時會顯得武斷。但含糊是罪惡的溫床,我們不能任其滋生引發災難后果。”茱莉亞的語氣如故。
“煉藥研究有那么嚴重嗎?歷史上煉藥學不是給人族帶來過強大繁榮嗎?”
“但同樣帶來了許多災難。”茱莉亞語氣堅定:“你或許不知道,術士所謂的煉藥研究,實際上就是將人體魔化。煉金術士研究的過程中不斷經歷失敗,其中也葬送了許多作為實驗品的人類。非魔物的生物本來是無法利用魔素的,他們也無法承受強制打開魔素通道的后果。所以后天魔化的生物大多是瘋狂的,他們喪失理智只剩下殺戮的欲望。即便術士們能把魔化控制在某個狀態,但那也是不穩定的、充滿隱患的。”
茱莉亞的說法和布萊迪的完全不同,他們的觀點都是立足于自己的立場。布萊迪的話或許存在偏頗,但茱莉亞應該也是一樣。于是維爾繼續說道:
“但那也是可能性吧?因為某些可能性而完全斷絕整個方向,果然還是太武斷了。”
“人的肉體都是繼承自神域,是神的恩賜。任何對天然之體的改變都是不允許的,因為這是對神的否定!”茱莉亞的語氣變得不容置疑。
既然茱莉亞都搬出神學了,維爾也不好再反駁,只能就此作罷。
他們進入森林走的是和上次一樣的路,天黑的時候在同一個廢棄村莊過夜。這次是維爾單獨一個房間,蕾妮和委托人一個房間。維爾倒不介意和之前一樣,但說出來可能會被茱莉亞教訓。
蕾妮顯得比之前殷勤。維爾剛下馬,她就過來幫忙牽馬。維爾撿柴生火時,她怯生生地提出由她來做。
“不用。這些事我早熟練了。”維爾拒絕道。
蕾妮訕訕地坐回去。
晚上維爾沒忘記要幫蕾妮清理蛛網。看著維爾把房間里的蜘蛛和蛛網清理干凈,蕾妮顯得無所適從。她臉紅半天,說出了一句謝謝。
第二天繼續早起往森林深處探索。上一次是因為尋找藥草,可以漫無目的地搜尋,但這次不同,不能再毫無目標。
“你知道那個煉金術士具體所在嗎?”維爾問茱莉亞。
“知道大概方位。”
“只有方位嗎?森林這么大,我們不會要在里面找上十天半個月吧?”
“放心吧。神會給我們指引的。”
維爾很無奈。就算維爾信神,他也不相信神會在平時生活里提供幫助。所以說跟著神棍做事有太多麻煩。
三人按照茱莉亞指示的方向前進,途中遇到一些哥布林很輕松就趕走了。到了中午也沒找到煉金術士的蹤跡,他們便停下來休息。
“神有給你新的指示嗎?”維爾略帶諷刺地問茱莉亞。茱莉亞什么也沒說。
他們把馬牽到樹下。維爾聞到一股奇怪的腥味,有點沼澤爛泥的味道。
“上面!”蕾妮突然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