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維爾說：“那對于學生來說要練習調配豈不是很困難？總不能給每個學生分配一個獨立實驗室吧？”

“煉金實驗室可沒便宜到每個學生都能擁有。教學用的集體實驗室只會進行一些基礎調配練習。”克拉爾干脆給維爾介紹起學院的學制：“煉金學院的門檻較高，要入學得先通過學院的考試。通過考試后，接下來是三年的基礎修習，專門學習‘辨識’；之后再三年的中等修習，才能學習‘調配’，而且是基礎調配，用的是集體的實驗室；中等修習通過后，往后的學習就要跟隨固定的導師，在導師的實驗室學習更高階的調配。”

“那你肯定是高等生了？”維爾記得卡拉爾介紹時說自己是布萊迪的學生。

“是的。布萊迪就是我的導師。”

說話間，他們拐向旁邊的岔路，走向一條土路，過了一小段上坡路后來到一座樓房前面。

克拉爾直接拉開門走了進去：“布萊迪老師？有客人來了。”

維爾和蕾妮跟著進門。眼前是個用餐和接客的小廳，正中擺放桌椅，靠墻放了一些竹簍鐮刀之類的園藝用具。

一名中年男子從側門走進小廳。布萊迪先生遠沒有學院的學生那樣瀟灑，他頭發(fā)有點凌亂，衣服上沾了許多像是泥巴的污漬，松弛的臉龐上缺少生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學究氣質。

“怎么又是客人。”布萊迪走進來的時候還一邊嘀咕，看到了維爾和蕾妮的裝扮后他陰郁的表情才散開來：

“噢，你們是冒險者。就只有兩人嗎？”

維爾免不了又解釋一遍自己年輕但是有精鋼徽章。布萊迪聽了聳聳肩：

“冒險者是年輕健壯所以越厲害嗎？術士倒是年紀越大越精熟。”

“也不能一概而論。”

布萊迪請他們坐下，克拉爾則去燒水泡茶。學院的學生就像是工匠學徒一樣，要幫導師做一些日常雜活。

“布萊迪先生在忙實驗嗎？”維爾問。

“不。只是一些日常整理。”布萊迪咕噥道。

“你好像不喜歡訪客？”

“并非如此。只不過剛剛接待了一個不喜歡的客人，心里還有點火氣。”

“是教會的騎士？”

“你看到了？”

“剛剛在大廳碰到了。聽說煉金術士和教會關系不好？”

“畢竟教會是個單純把管理當使命的討厭組織。”布萊迪看起來對談論這個話題并不反感：“要追溯教會歷史他們可是劣跡斑斑，不知道無端葬送了多少性命。煉金術因為本身的特殊性經常受到教會迫害。近代煉金術有過繁榮的時期，但是百年前神魔大戰(zhàn)后教會的權力空前膨脹，他們又開始了所謂的管制，現在的煉金術一直受到教會壓制。”

“那真是遺憾。”

“一點沒錯。煉金術是一門究極高深的學問，它的深度是沒有止境的。一代代的煉金術士為了盡可能往深處探究，壓榨自己的精力體力，奉獻了自己的一生。但是，那些淺薄的家伙，那些世俗的混蛋，他們愚蠢的腦瓜沒法理解煉金術的精妙、就試圖否定甚至迫害從事這門行業(yè)的人。他們規(guī)定了所謂禁忌，禁止煉金術士們接近真理。你知道教會關于煉藥的三禁嗎？”

“并不清楚。”

“那個十四代教宗，是個淺薄里的愚蠢之人，比蠢材更蠢材的家伙。他在差不多一百年前定下了煉藥的三個禁忌：‘不得改變天然之體；不得損傷健康之體；不得破壞平衡之體’。這種所謂禁忌，充滿了對煉金術的偏見和短識。如果我們什么都不能做，那么學術還有進步的可能嗎？”

“大概不行。”

“原本爐心城、奧克米爾學院才是大陸煉金術的中心，這里藥劑煉成聞名遐邇。但是自從教會給煉藥上了枷鎖后，爐心城的煉金術就逐漸沒落了，艾克米爾反而被稱為了煉金之鄉(xiāng)。你能想象嗎？那里的煉金術士市儈得像是商人一樣，他們最大的本事就是調出個新口味的蛋黃醬來！真是荒謬！”

“原來如此。”維爾附和，轉而問道：“煉藥是指的治療藥劑、清寒藥劑嗎？”

“那些只是煉藥的基本。”布萊迪說：“你知道嗎？人類以及所有生物體內都會分泌體素，我們的行為受到各種體素的控制。煉金術的煉藥就是通過調控體素來影響人體。比如治療藥水，它就是通過增加治愈相關的體素來加快創(chuàng)傷愈合；清寒藥水是增加生熱體素，安神藥水提高鎮(zhèn)靜素，戰(zhàn)士藥水則提高興奮素。

“這些都只是煉藥的皮毛。真正深奧的煉藥能夠改變身體結構，甚至改變物種！你要知道，人和其它生物的一個很大不同，就是體素特征的不一樣。通過再現其它生物的體素特征，藥水能夠讓人類出現仿動物的特性，大大增強人體的強度。歐德里克的偉大煉金術士弗拉梅爾曾經煉成一種變狼藥劑，服下藥劑的人可以變成狼人，短時間提高幾倍、十幾倍的身體強度！”

“那可真了不得……”

“煉金術繁榮的時候，曾經是人族的主要支柱之一。你身為冒險者也知道魔獸魔族難以對付，煉金術的煉藥原本能夠極大增強人族的戰(zhàn)力。人族歷史上能夠反攻魔族大陸，煉金術在其中功不可沒。但現在全被教會給毀了！如果發(fā)生魔族侵襲你猜會怎樣？那些僧侶只會指望神兵天降來拯救人族！”

“確實不可靠。”

在向維爾抱怨教會時布萊迪情緒激動，顯然早就壓抑了許多不滿。這時他稍微冷靜了下來，說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什么不喜歡教會了吧？”

“當然了。”

“而對于你們冒險者，我們一向非常歡迎。”布萊迪緩和了臉色：“自古以來冒險者和煉金術士都是良好關系，你幫我們收集素材，我們則可以為你們提供藥水。我們一向是互相扶持的關系。”

“十分榮幸。”維爾點頭道。

“我們還是回到委托上來吧。我需要一些斯提安第草，這種草只有在霧漫大森林才能找到。森林里魔獸很多，我們只能依靠冒險者的力量。”

“思提安第草是嗎？這種植物有什么特征？我們不懂草藥，不清楚的話就沒辦法為您獲取。”

“不、不。對于外行來說辨認這種植物太難，況且采摘時處理不當會降低品質。”

“那么……”

“我會讓克拉爾和你們同行。”布萊迪說：“你們的任務就是護送他往返霧漫大森林。”

“明白了。”

布萊迪給克拉爾交代了相關事項。霧漫大森林離爐心城較遠，他們決定馬上出發(fā)，在野外過夜第二天就能回來。

“你們騎馬就好。兩位冒險者要是沒帶坐騎的話，克拉爾帶他們去馬廄找?guī)灼ヱR；只要別騎走我的拉托娜就行，那馬認生，脾氣也不好。”

如此一來蕾妮的坐騎問題也解決了。克拉爾領他們去學院的馬廄，維爾依然是騎自己的馬匹。蕾妮騎馬很不熟練，但她什么話也沒說，自己努力跟上了維爾和克拉爾。

離開煉金學院走在街道上，克拉爾還順路回了趟家。他家就在爐心城內，是個普通的平民家庭。

在克拉爾熟悉的街道上不時有認識的人向他打招呼，克拉爾矜持地回應。一個活潑的年輕人親密地摟住克拉爾的肩膀：“聽說你快從學院畢業(yè)了。這不快發(fā)達了嘛！以后還得多多仰仗了。”

“有機會的話。”克拉爾應付說。

和那個年輕人告別后，克拉爾說道：

“他是商人之子，是個喜歡炫耀的家伙。搞不懂我以前為什么會和他那么親近。”

維爾沒覺得那個商人之子怎樣，倒是從克拉爾身上感受到了自傲的學生氣。他回答說：“現在不喜歡他了？”

克拉爾看了維爾一眼，似乎也覺察到自己剛才的傲慢，于是解釋道：“那人從小就喜歡顯擺自己的家境，特別是和我們同齡人在一起時。你也知道，人在受限于經驗的年紀往往視野狹隘，對于周圍的丑惡缺少認知而浸染其中。但在等你明白了事理見識了美好后，再面對同樣的事物就會拒而遠之。”

“確實是這樣。”

“維爾你有進入過什么學院，或在類似的集體修習過嗎？”

“沒有。我離開村莊后就來爐心城了。”

“是嗎？但你看起來成熟而且明智。”

“多謝夸獎。”

“處于層次高的集體能讓人得到升華。”克拉爾說：“比如像奧克米爾學院這樣的地方。因為學院有考試的門檻篩掉那些不學無術的家伙，使得這里盡可能保持高尚的氛圍。與高層次的同齡人相處能夠促進精神向美好的地方完善，當一個集體都在追求美好，大家就會互相促進，最終營造出和諧、純凈的氛圍。”

“多少能夠理解。”

“我一直非常慶幸自己進入了奧克米爾學院，不然我永遠是個渾渾噩噩的小市民。”

“而且還有不錯的前途。”剛才的年輕人說克拉爾快發(fā)達了，所以維爾這樣說。

“是的。前途也一片美好。”克拉爾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