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我和詠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數學老師從后面走過來了。他見了我們,停了下來。
我們倆都趕緊叫了一聲“老師”。
老師望著我笑道:“婳,這次畢業會考,你數學考出了水平咯。”
我笑了笑。
他又道:“你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極看好你,有望高考時,你是我們班殺出的一匹黑馬來。”
我笑道:“好的,老師,就沖您這句話,我一定好好考,超常發揮。”
他笑著“嗯”了一聲,離去。
詠笑道:“婳,數學老師對你格外的喜歡。看他對你抱的希望都與眾不同。黑馬?!”
我道:“什么黑馬,他是鼓勵我而已。文科班的數學再強還能和理科班比?不過我還真希望在高考時能好好發揮。就算考不上大學,我也希望我數學能有個好的高考成績。”
詠道:“嗯,那是,即便考不上大學,我們也要考出自己的水平來。婳,我也相信你!”
我道:“詠,你真好!我和你在一起,你會為我的進步高興。在我低落時,會鼓勵我!”
她道:“同學之間,本來就應是這樣,何況我倆交情這么好。”
我笑著“嗯”了一聲。
這一刻,我想到了娟。心中感嘆:娟要是和詠的心一樣,我們肯定交情更好,因為我和娟那就是從小的情誼啊。好在,她現在也變了很多。在路上,我們還能好好地打招呼。她對我亦是微笑。人都長大了,很多事是應該變了。
因為我們快畢業了,各種事情接踵而來。
先是召開了初中各校校長的會議,聽說父母學校的校長也來了,不過我沒見著。
接著是畢業照,還有同學留影。
因為英的事,我吸取了教訓。我要和同學留下好的記憶。
我的寸照洗了好多張,誰找我要,我就奉上一張。這個便宜。同時我也收到了很多寸照。
我還特地買了個漂亮的日記本,和同學們一樣,讓同學在上面留言。
強這千年不化的冰山臉居然也給了我一張寸照,還在我的留言本上寫下留言。
看到這些同學照片和留言,我又想起了英,他在我們照畢業照之前就早早走了。也許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了,他再想起我來時,應該是我的無情吧。英,你聽到了我心里的歉意了嗎?我真的不是不去送你,都是因為我這害羞的性格鬧的。我記得你的好。
詠和我拍了合影,我們兩個注定著友誼天長地久。
接下來便是家長會。
父親這次來,應該是有面子咯。我心里覺得些許欣慰。
午自習,同桌詠和我說起家長聚餐的事來。
她笑道:“我們原來班上的泰也跟著家長去吃會餐了。”
我驚訝道:“真的呀,不怕老師批評?”
強:“怕什么咯,好多人都去了。我要是會的到人,我也去。”
我笑道:“這樣啊,你想去,何不和我說,我跟你一起去。”
強:“你才還在說怕老師批評。”說完他便出去了。
我知道他不想聽到我們說泰,那次他真的受傷很嚴重?不會吧?我只是因為坐了他的自行車,想起泰也用自行車載過我的事,知道我們都是一個地方,才說起泰來的。閑扯的呀,并沒有拿他和強去比的意思。
詠:“泰還在那里說,不吃白不吃。”
我:“早知道這樣,我也去了。”
詠:“可惜了一餐肉飯啊。”
我:“我還是佩服泰,有個性!我喜歡。”
詠:“你真喜歡。”
我:“嗯,我喜歡。”
詠:“那你還是別喜歡他了,他以前和我們班上的胖子關系很好。”
我:“就是那個你說的和他打賭,吃了十個饅頭的女孩子?”
詠:“是的。班上的同學是這么笑話他倆咯。所以我說你不要對他動心呢。”
我笑道:“你說的是那種喜歡呀?怎么可能呢,我和他又沒有多少來往,所有知道他的信息有大半是從你這知道的。”
詠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對他有那種喜歡呢。”
我笑道:“不是的。我說的喜歡是欣賞和羨慕。”
詠:“怎么說?”
我道:“你和我說起過他神乎其神的一面,我最羨慕數理化成績好的人。不過,還有一點,他這人挺好。高一暑假我們班讓我去參加數學競賽小組培訓學習。我回家時沒車,在路上走。他騎自行車經過時見到我,要我上他的車,載過我回家呢。”
詠:“嗯,他和我們是一個地方的。和我家挨的還比較近。”
我:“那時我還曉得他和我同年同月出生的,比我小幾天而已。我聽說我們這個月份出生的人特聰明,為什么我就沒他那樣聰明呢?”
詠:“嗯,象他那樣聰明的人真的很少,我們這屆怕就他了。他讀書根本不象其他人那么認真,但是數理化成績一直在班上是最好的。人家都拿他沒辦法。”
我想起之前看著泰的一頭卷發,就想起愛因斯坦來。不由笑了。
詠:“你還說只是欣賞,看你那笑。”
我:“我在想他那一頭卷發,就想到愛因斯坦。這個比喻讓我想笑。”
詠:“他們男生,都這樣不收拾。”
為什么我羨慕泰的數理化好,詠認為我對泰是那種喜歡呢?
我有過那種喜歡的人,我自己清楚那是怎樣一種感情。許老師離我而去了,但我還真沒時間去喜歡另一個人。許老師,再想起時不再痛了,時間還真是能淡化很多。
可是我說明了不是那種喜歡,詠怎么還不信咯。詠應該是沒有和我一樣真心喜歡過一個人,所以她那么輕易認為。
其實在我心里,我就是覺得我和泰可以成為同一類的人。我覺得自己腦子也是很好用的,只是比泰差一點,而且我可能是學習沒找到方法。當初我只一年,就把數理化提高到那個水平了,難道不足以證明嗎?而且進高中時,我在全年級也是很高分錄上來的呀。可是現在我和泰比,已是差遠了。
這絕對不是女生讀理科,會越來越差的原因,而是老天安排錯了。還有歐陽老師非把我給弄到文科班來了。如果我讀理科,我現在怕是拼盡了一切,考上大學希望不至這般渺茫吧。可能還挺有希望的。當年我若分在范老師那個班,就有伯樂了。為什么之前我不分到他們班上呢。我羨慕泰,真的好羨慕!羨慕的有點想哭了。
詠是無法理解我這種心情的。表面上認命的我,心里始終是不甘心的。
家長會聚完餐后,回到教室了。
父親帶著一位年紀相仿的中年人來到我身邊,向他道:“老黃,這就是我們家婳兒。”然后又對我說:“婳兒,這是黃叔叔。”
我叫了一聲“黃叔叔”,那位叔叔滿臉親切的笑容,道:“我見到婳兒時,還是細伢子哩,現在這么大了,你看要什么緊啊。”
父親“嗯”了一聲,笑道:“是的啦。你家的兒子也是大人了。”
黃叔向我道:“婳兒,我和你爸是老熟人哩,說起來,我們還是沾了點親的。我家兒子就是濤。”
我笑道:“您就是濤的爸爸啊。”
黃叔“嗯”道:“你們兩人同讀了三年書,怕還不知道我們家關系這么親厚。”
我“嗯”了一聲,道:“早知道就好了。”
這時濤過來,向我爸叫了一聲“叔叔”,向我道:“婳,原來我們兩家的大人還是這么好的關系。”
我笑道:“嗯,不過現在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
黃叔笑道:“是咯,以后婳也跟濤到我家去玩咯。”
我笑道:“好的,一定一定。”
兩位父輩走后,我和濤兩人關系頓時比別的同學更好。我告訴自己以后交往不能太分男女了,因為男同學也是同學。即便是以前不認識的,只要對我好,我就要對人家好。似乎男生比女生更好相處,因為他們不會計較小事情。英的事情對我觸動太大了。
濤送了一張彩照給我,他這是對我特別的待遇啊。我也大方地給了他一張寸照,因為我的彩照都是與人合影的。
有意思,要不開家長會,我們還不知道彼此是親戚。后來我和濤縱是再遠,只要聽到對方的消息,便會聯系。
我開始感覺這三年來太封閉自己了,有點遺憾。不過慶幸,我已經走出來了。有了更多的朋友,其實這于我以后的人生還是要好很多。
少年時帶給我的陰影在這四年里漸漸消失,我終于明白:縱使有人會歧視你,不代表這個社會都會放棄你。只要你愿意面向陽光,陽光便會曬在你的臉上。
我們終于熬到快要高考了。高考過后,我們這些同學將難再重聚了,同學們更是珍惜這段時光。
聽聞我們學校的學生要去一中參加考試。很多同學特別興奮。他們想著與曾經一起初中時在一中的同學相聚。而我,卻感覺頭上蒙上了一層烏云。
“一中”,這個名字聽了,我的心頓時一陣抽緊。曾經我想去而沒去成的地方,三年時光的磨練,我都快要把它給忘記了。當初的不甘心,如今卻是不想再踏入進去。
我同初中的同學上了一中,他們中任何一個與我關系都淡漠。我自是不會去找他們,他們也不會來找我的。
這還在其次,彪哥哥家里在一中,才是我最不想去面對的原因。
這世上,不怕陌生人對你的無視,怕的就是曾經那么要好的朋友用淡漠的眼神打量你。那于我而言,就是芒刺在背。老天保佑我,不要遇見這家里的任何一個人吧。
彪哥哥,他應該大學畢業了,馬上就要出去工作了。那么他家其他人,是不是多睬我的。
只要彪哥哥不在,我的心里應該還能承受一些。那晚他和我說的話,當時讓我感覺他對我有感情。可后來的事呢?“憑自己本事考到一中去”,“我就佩服你”。命運卻是因了他這句話一般,即使成績達到了,也不讓我憑自己本事去一中。這句佩服仿佛就象諷刺。我知道這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連一句安慰我的話都沒有。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象從人間蒸化了。而他對我的感情在那時看來,就象是傷害后的補刀。
盡管有一層擔心,我還是很盡心地為考試準備。因為這才是我人生中的大事。
高考前學校放了我們假,讓我們回了一次家。
母親見到我就笑道:“我們學校的校長去六中開會,說到你也在好學生名單中,回來還向老師們講了咯。”
我看著她那般高興,生怕她對我高考抱希望,到時失落起來可是極為不好。
我道:“媽媽,這只是畢業會考成績,原本難度沒高考大,考的好不為奇。但高考就難說了,成績可能讓你高興不起來。你也知道我們學校每年考上的人數。”
母親道:“這個我知道的,考不考得上沒什么,你只是去經歷一番也是極好的。至少我的女兒是讓我感到驕傲的。你只好好地去考,考出自己的好狀態來就可以了。”
聽著母親這話,我總算放下心來。
出門時,母親見著我現在的樣子,甚是滿意,道:“婳兒,你頭發留起來,人都漂亮許多。”
我去鏡子前看看,是啊,雖然長發還未及腰,卻也是長發飄飄了。這得謝謝平她們鼓勵我留下來。這頭秀發是那樣烏黑柔順,而且黑得發亮。真漂亮。我的眼睛亦是黑白分明,顧盼生輝。鼻子直挺。紅潤的唇,唇形特別優美。身材更是曲線玲瓏,極其勻稱。當年的丑小鴨,還真蛻變成白天鵝了?我笑笑。
母親見我在細細打量自己,道:“我說的是對的吧。”
我“嗯”了一聲。
母親道:“這次去一中考試,你也是進了城咯,要把好一點的衣服穿上。不要象平時那般隨意。省得別人見了覺著咱們家沒以前好了,連穿著都寒酸。”
我笑道:“媽,我這是去考試,又不是去選美,你干嘛這樣交待啊。”
母親道:“我說的你要聽就是咯。你身上還有錢嗎?”
我道:“你才讓爸送錢給我不久,怎么又問我身上有錢沒。我這個月的生活費根本還沒動。”
呃,母親是怕彪哥哥家里人見了我,我失了面子?也是啊,人家不再看得起我們了,我們自個可不能失了面子。
我道:“我會把您前向給你買的衣服和裙子帶上的。”
母親見我聽話了,終是開心了。她撫摸著我的秀發,道:“再怎樣,我女兒自己考上的高中,也高中畢業了,還長的這般漂亮。”
我還沒猜錯,跟她說了去一中考試,她便想這么多。
我笑了,道:“媽媽,我不會給你丟臉咯。”
母親笑道:“好的,去吧,好好考。媽媽不圖你考上大學,只要你盡心盡力了。”
回到學校,向寢室去的時候,歐陽老師又在那石級邊上叫住我,招手要我到他家里去。
我一進門,他道:“婳兒,去一中考試,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我道:“準備好了。”
他道:“你這次只要好好考就行,不要想的太多。”
我嗯了一聲。
吳姨笑道:“去了,就在學校里老實呆著,不要出去亂走咯。”
我又“嗯”了一聲。
歐陽老師道:“去吧,陽老師下學年等著你。”
聽到這句話,我就笑了。
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著我的二屆三屆高三。要是我讀理科,說不定這次還是可以抱一線希望的。唉,這三年,你們夫妻一直關照我,任是誰都會感動的。但最不該關心的就是我分科。
回到寢室,詠和我道:“婳,好多同學去校醫室領了必備藥物,咱們也去領吧。”
我道:“必備藥物?都是什么呀?”
詠道:“就是防止中暑的。”
我道:“我有風油精啊。”
她笑道:“去咯,反正那些我們也是出了錢的,不要白不要。”
我道:“好吧。”
校醫拿出風油精、人丹、霍香正氣水等藥,給我們一人一份。
又問道:“你們要安眠藥嗎?”
我道:“安眠藥?不需要吧。我一覺睡到大天亮。”
校醫道:“我看有同學要了,所以問問你們。”
詠道:“我要。”
校醫給了詠包好安眠藥。
詠道:“婳,你還是領吧。萬一睡不著覺時,吃了就能睡著了。”
我道:“好吧。醫生,這個一次吃多少?”
他道:“一次吃兩粒。”
我道:“那給我和詠一樣多吧。”
校醫也給我包了四粒。
我們拿著藥從醫務室出來了。
路上,詠笑道:“安眠藥可能不需要,但是以防萬一。最好是以后扔了。”
我道:“我也是聽你的,你比我老當。”
呵呵,盡管我們這些人都知道自己考不上,但還是做著萬全的準備。明知自己在高考中充當的角色不過是炮灰,但是即便是炮灰,也要讓自己犧牲的壯烈點,要是能象焰火般燦爛,似乎也挺值的。
忽然我想起了阿Q,他為什么要把那個圓畫的那么圓。嗯,此刻,我好象對此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和看法了。為什么一定都是無奈呢?當然真要考起來,我還是會用標準答案的。
母親說的雖有點虛榮,但還是有一定的道理。她說,即便考不上大學,也要去考。不管怎樣,高考也是我們的一種經歷。以后,和人說起,我們至少進過高考考場,這比那些沒有過這種經歷的人,還是要自豪點。
這種心態,讓我們極其放松。
我們進寢室把藥放進包中,詠笑道:“這下我們全準備妥當了。”
這時要考外語專業的文輝進來找我,她非要我陪她去外語老師家中說事,我便隨她去了。文輝的事說完后,我們的英語老師萬老師向我道:“婳,你復讀會是極有希望的。”
我只是笑笑,老師說我復讀并不是貶低我,因為每屆學校能考兩個大學生,便是不得了的了,我知道我自己什么成績。老師這是看好我。文輝向我擠擠眼,意即老師在夸我。
萬老師又轉向另一老師道:“婳兒單純的就象一張白紙,她的心里沒有雜念。象其他學生在高中談戀愛的事兒,她是絕不可能有的。”
我聽了,原本高興的心一下沉了。是嗎?老師,我還以為你說我基礎可以呢,沒想到是這事啊。說到早戀,我對許老師的感情難道不是早戀么,而且這是深植于我心底的。比起別人的態度,我還要認真多了。而且它就分過我的心,當然也激勵過我。只是這些,我從未和別人提起,大家不知道罷了。
但是我承認我單純。除了早戀之事,我心思真的很單純,而且純得象面鏡子,象一張白紙。此時的我,已不再為別人說我單純而煩惱,我并不認為人需要有多復雜就好。
而后高考前夕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就真像是為老師這句話證明著:我們都只看到了單純好的一面,卻沒有想到單純也說明著未經風浪,必定是要跌大跟頭的。
下晚自習,廁所停電了,大家摸黑進去。才出來,就聽到有人尖叫“蛇”。然后就有學生往外邊跑。我們在外間的人都嚇出一身汗來。
寢室也停電了,我們都點上蠟燭,感覺特別熱,汗都出來了。
我正欲爬上鋪,詠象什么一樣,“咚”的一樣,就站到了床下,道:“我蚊帳上面有團黑的東西。”
我們趕緊過去看,詠道:“你們看,是不是象蛇。”
曦道:“是的,就是蛇!你看,它還在動。”
詠不敢上床了。
我們叫來生活老師,還有一個男老師。男老師爬上去一看,道:“是蛇,團成了一團呢。”
有女生道:“真的是蛇呀,這寢室里怎么來的蛇咯。”
“之前廁所里看到蛇,這里又有蛇,怎么一下子全出來了咯。”
生活老師笑道:“蛇也要準備高考了,你以為只有你們要高考啊。”
逗得大家一片笑聲。
曦道:“婳,你得看看你床頂上。要不,等你睡著了,”
她一臉驚悚狀。嚇我?哼!
我道:“我那才不會有,倒是你要擔心。你那床挨著門邊,蛇從門縫里進來,首先是親密你。”
玨笑道:“你們兩個最愛逗趣。不過,我們是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床鋪。”
男老師把蛇弄走了。
看到蛇那吐出來的信子,我的身上又是一身汗。
這個夜,怎生如此驚嚇?
明天就要去一中了,這似乎不是一種好兆頭。管它呢,是刀山還是火海,我們都要去闖一回。
我道:“詠,你和我睡吧。”
詠道:“蛇弄走了就沒事了,我還是一個人睡好,彼此都涼快些。”
我道:“你不怕了?”
曦道:“她才不象你一樣,膽小鬼。”
我道:“說的好象你膽子有多大似的,小心蛇會從門縫里爬進來親你的腳。”
曦道:“你就嘴上膽子大。”
黃鸝鳥笑道:“婳之前不愛說笑,她的嘴皮就是被曦帶發的,但現在曦斗不贏婳了。”
曦笑道:“以前看到她急很有意思,現在她一點也不急,婳長大了,不好玩了。”
寢室長玨道:“不要玩了,明天要去一中高考,好生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