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弦羽冷著一張臉打開了辦公室的門，看著窗前撒下的陽光將一排綠植照耀的閃亮，他心情還算好了大半。

打開電腦放下提包后，他從窗前順過澆水壺，很是淡然的給植物們澆著水。

畢竟是生物，該有的生存環(huán)境總是不能出現(xiàn)紕漏的。

小沈站在門口，看著那高大的身影，陽光將韓弦羽的影子投射在辦公室的地板上，可是輪廓分明的人此時卻像是張牙舞爪的魔鬼一般。

“站在門口不說話，是希望我也幫前臺的花草澆澆水嗎？”

小沈看著那影子，想著韓弦羽知道了那個女助理的事情，該是何等的生氣，卻看著韓弦羽依舊背對著自己，然后發(fā)了問。

她頓時聳著肩膀，縮著脖子，面上笑容十分的不自然，“韓醫(yī)生，那個女助理是司醫(yī)生硬要留下的，不過，剛剛那個女助理自己走了，她說自己可能不太合適，你，你別生氣啊！”

小沈是不敢，不然她一定添一句，“要生氣找司醫(yī)生去，別找我！”

可惜借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的，本來韓弦羽也不可怕的，平日態(tài)度溫和，相處起來很是平易，不過在知道他為了讓病人深切感受夢境與現(xiàn)實的差別，帶著病人體驗瀕死之感，甚至還替那些病人嘗試割腕，溺水等各種自殺方式，總之是個對自己的狠人。

但是，這些都是一進門就會被其他員工們普及的事情，至于真假卻是沒有人敢去驗證。

不過小沈怕他，倒不是因為這些傳言，畢竟這些傳言只在事務所內(nèi)部傳說，外界只有對韓弦羽的吹捧，缺點都不會提一個的，小沈怕他，只是因為他太有原則，一旦觸及他的原則底線，他就會像是幽靈一樣整日用著怨恨的眼神盯著你，直到大家和解，還不一定能獲得他的原諒。

雖然是明面上的冷酷，比那些背地里報復的人是好些，可是這方式到底太直白。

“居然走了，我還想拿她來激勵一下司南呢，真是運氣不好啊。”

韓弦羽放下澆水壺，眼神冷漠的看去小沈，那語氣里分明帶著失望，小沈立馬眼眸轉(zhuǎn)動個不停，“啊，我有留下電話，不然，我還是通知她晚點過來吧！”

韓弦羽這才點頭，然后抬起了右手，看了一眼時間，才說道：“去告訴司南，下午，他若能不遲到不消失，并且能讓病人與病患家屬完全信任他的話，那么女助理的事情，好商量。”

韓弦羽環(huán)胸而立，眉眼疏離間卻是眼神堅定。

這是，完全確信司南不能應約？小沈在心中揣度，而后退了出去。

韓弦羽放松身體，靠背坐下，看著電腦里保存的那份病歷資料，眉頭不由得緊鎖著，“越是單純就越固執(zhí)，受過的傷害若是能轉(zhuǎn)化成能量，那便是怨恨的累積啊！司南，這次你可能選錯了，半月前被遺棄的那位老人可能更適合你，不過時間都排到后天去了，也罷，隨你了。”

分揀包裹的倉庫中，舒?zhèn)ゴ蛑乔房戳艘谎蹠r間，才上了一個小時的班，他卻感覺已經(jīng)勞動了一天，很是無奈的將手中一個包裹丟進了選定的置放區(qū)域，他拖著步子直奔著躺椅去了。

還在流水上分揀的一個員工看著他這模樣，不由得將手中一個不是易碎物品的包裹扔了過去。

“大偉啊，你是不是看著周零那小子辭職不干了，自己也跟著泄氣了？

舒?zhèn)ヒ话艳哆^那只包裹，雖然還是將他的鼻梁打了一下，不過他倒是沒在意，依舊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躺著。

“可不是嘛！往前開開他的玩笑，還能逗逗樂子，何況他那么努力認真，我們休息他還能替我們，簡直是大好人啊，如今啊……”

“親愛的周零同志來電，親愛的周零同……”

舒?zhèn)フ荒樀奈遥犞謾C鈴聲一響，頓時坐起了身，大手一滑，就聽到那頭周零明朗的嗓音。

“估計我不太適合那份工作，而且……等一下，我先接個電話啊！”

舒?zhèn)フ雴栔芰闶遣皇窍胪耍瑴蕚湓倩貋恚Y果又被周零的幺蛾子給擺了一道，他張著嘴，又慢慢的閉上了，下一秒他又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倉庫里的幾位同事已經(jīng)見怪不怪，直接無視舒?zhèn)ダ^續(xù)干活去了。

周零聽著從事務所來的電話，只感覺頭頂上高掛天空的太陽都開始慢慢的挪移到他的腳下了，這不是他的人生高峰，而是婉轉(zhuǎn)表達，他今天的女裝成功了……

這個出發(fā)點是奇特了些，不過周零心里有些高興，掛斷了小沈的電話，又繼續(xù)和舒?zhèn)フf道：“世界和平和我沒什么關系，但是被人認同的感覺真的值得高興，倉庫我不回了，你在那里記得好好加油啊！”

周零很是滿意的掛斷了電話，仰頭看著那還掛在天上的太陽，他又是露出一排小細牙來。

“姐姐，你可以救救我嗎？”

忽然周零感覺到裙角被人扯動著，很是稚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

他低頭看去，只見著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抱著一只綠色的小恐龍抱枕，穿著小碎花裙子，濕漉漉的兩只眼睛正看著自己，只是小女孩口上在求救，可是她的眼神里沒有絲毫恐懼，更沒有急切，只是淡漠著。

周零伸出細瘦手指牽住那小女孩的手，這才慢慢的蹲了下來。

卻是聽著“嘶啦”一聲，那腿側(cè)的開叉又被他強行拉大了弧度，小女孩頓時一笑。

周零有些尷尬，可是看到那小女孩笑起來眼睛彎成一條線，像是夜里天上的弦月，他又覺得很是慶幸。

“你太笨了，估計也救不了我，我還是找其他人吧！不過，還是很謝謝你，知道逗我開心，還算是一個有心之人。”

周零還蹲著，那左側(cè)開裂的口子，將他大腿部的肌肉顯露一二，本該是傳授經(jīng)驗，解惑道理的大人，卻被那小孩子的話弄的一臉茫然。

周零左手拽住了裙角，右手無奈的撓著腦袋，對于剛剛發(fā)生的事情表示頭大。

街道上滿是飛馳的汽車，抽著新芽的樹木這會兒也跟著搖搖晃晃起來，不是因為車的呼嘯，而是因為春風有些發(fā)怒了。

周零站起了身，仰頭看了一眼天空，剛剛還瞇著笑臉的太陽此時已經(jīng)躲的不知去向，正想著夸獎一下天氣預報的準確，就感覺一滴細微的水珠沒入他的眼睛里，他眨巴眨巴著，終于看著朦朧雨簾遮擋了視線。

事務所樓下的便利店亮了燈光，周零在細雨中輕嘆一聲，而后朝著便利店走去了過去。

門口周零拍著身上的細微雨珠，這才撩開了假發(fā)發(fā)簾，豪邁的朝著便利店里走去了，只是剛進了門，就看到剛剛那個小女孩站在他的面前。

兩人沒人先說話，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那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才先朝著一邊的高腳椅走了去。

“我已經(jīng)十二歲了，可是因為我個子矮，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助。”

周零撓著眼角，看著個比高腳椅高不了幾公分的小女孩，很是困惑，但還是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然后讓她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狭艘巫印?

“你也過來坐吧！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的，不如講講故事呢。”小女孩的眼神看去玻璃窗外的細雨微風，語氣卻成熟的像是一個老人一般。

周零還真就鬼使神差的坐下了，然后跟著她一起看著煙雨蒙蒙中來往的人和車。

“你說，我們看到的這些人，他們的身體里真的只有他們自己嗎？”小女孩又開了口，拋出了一個很玄乎的問題，周零扯扯嘴角，只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計較，不過他眼神往旁邊一瞟，卻看著小女孩正看著他似乎是等待著他的答應。

“額，這個我不清楚，但是你之前不是說要讓我救你嗎？我看你身體完整，沒有受傷，似乎也沒有被人跟蹤著，一切都很正常，可是為什么要讓我救你呢？”

“哼，愚蠢。”小女孩鼻子冷哼一聲，直接跳下椅子，然后出了便利店去，周零本要去追她的，可是他長腿一邁，便聽著又是一聲“嘶啦”，這下連右側(cè)也是一個大笑的口子開著，他看著已經(jīng)沒有小女孩身影的便利店，最后妥協(xié)著又坐了回去

這世上這么多的人，總有那么一兩個整天會說些奇怪的話，大概那孩子就是這樣吧，周零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