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一個星期六的晚上，在那座古典的老樓里“知道嗎，我那天看見你了。”你笑著開口說。“哪天？”我問。“在酒吧里。”“酒吧……”“你不記得了？”你的微笑里似乎有些失望的影子。我想了想，是真的有些忘了，在酒吧，那個是你嗎？是的，盡管不愿意承認，那是你，的確是你，那不是夢。“哦，你看見我了？”我記起的時候有些吃驚，我記得我是悄悄的離開的。

你不說話，還是微笑著瞧著我，象是在等待什么。等待什么呢？我說：“你怎么看見的呢？”我說：“哦，我那天沒給你打招呼，我還以為不是你呢。”

“想知道他們是誰嗎？”“他們？”我遲疑的問。失望的影子再次在你的笑容里浮現。“他們是我警校里的同學。他們追過我。”你說，瞧著我的眼睛。我還在想，他們？

“他們在警校里都很出色，我那時是校花，他們都喜歡我，都暗暗的較勁要得到我。我知道為了我他們私下里比了一次武。但是，我只把他們當朋友。”你說著這些，眼睛盯著我的眼睛。我靜靜的聽著，聽一個故事。

你繼續說，但是聲音里已經有了更多的失望：“我后來考上S省工大，他們畢業后沒有分配，都給老板做了保鏢。一個現在還在做，另一個現在做了海防警察。”我說：“哦，他們是你的朋友？”“同學，也是朋友，有時在一起玩。”說著，你垂下眼簾。

“哦，”我說，“他們都是你的同學。他們的功夫不錯吧？”“還行。”你突然沒有了談興。也許，你更希望我露出的是嫉妒甚至是惱恨的表情，哪怕是和你大吵一架，而不是我這樣不關己事，平靜如水的表情。

那一晚，我們睡著了。

日子這樣過著，我們都渴望著擺脫孤獨。可是我是樹，你是云。我們孤獨，可是不一樣的孤獨。我渴望擺脫，可我更依戀，你擺脫而不依戀。

我們越來越熟悉。你有很多朋友，正象我有自己的朋友圈子，盡管很小。在這里有我們的一些喜怒哀樂，加上這些我們的世界才完整。

大四，快畢業了，功課不再緊張，更多的忙一些別的事，工作，考研。我不知道我們的感情究竟還能堅持多久，這個城市，這所學校，這里的一切，熟悉的一切，我還能堅持多久？

我忙碌著，還沒有現出疲態，精神抖擻，這世界還是誘人的蛋糕，我急于品嘗，不管準備好了沒有。

一個晚上，我打電話給你，想約你出來玩玩。電話里你的聲音有些慵懶而粘膩，你說：“你來吧，我這里有幾個朋友。”

走進屋里，客廳燈光很亮，書卷幾上一架老式唱片機正放著巴赫的慢板，你還是坐在藍色的沙發上，另一個上坐著李染，寬大的真皮長沙發上坐著你警校的兩個同學和一個我不認識的長頭發男孩。葡萄酒在燈光下泛著瑩瑩的光。

見我進來，你起身微微笑著指指李染說：“李染，你認識，”又指指警校的兩位男士，“你見過，我同學，”指指高壯留著板寸的，“何建東，海防警察”高瘦長長留海的，“李峰，保鏢。”又轉向長發男孩：“白樺，我同學，和我一樣學美術的。”

你又拉過我轉身瞧著他們：“何默，我朋友。”我笑著和他們點點頭，他們也笑笑，這大約算是認識了。我們都是你的朋友。我坐下，在長沙發剩下的一角。

李峰瞧了瞧我說：“你是海大中文系的吧？”我說：“是。”“你們系有個小帥哥跟我們老板的妹妹好上了。”我說：“啊。”“一個系的你可能認識，叫趙杰。”我說：“啊？哦，不怎么熟。”他笑了笑：“哎，我們老板那妹子又丑脾氣又大，不知道那小子怎么看上了。”我說：“不知道，不過蘿卜白菜各有所好，兩人對上眼了也不一定。”“可能吧。”

何建東一直打量著我，不說話。長發男孩也保持著得體的沉默，靜靜的聽著我和李峰的對話。

你遞給我一個杯子，我接過，倒上酒。然后你坐回去，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于是大家都拿過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

“最近忙什么呢？”你問我。“寫畢業論文，忙著準備論題。”“哦，打算好寫什么了沒有？”“想寫日本古典小說。”“哦，什么小說。”“想寫《好色一代男》。”“誰寫的，好像沒聽說啊。”你瞧了瞧正聽我們說話的其他人。長發男孩欠了欠身：“好像是井原西鶴。”“是，他是日本江戶時代的一位非常有名的小說家。”“哦。”

我說：“你最近忙什么呢。”“我，”你笑了笑，又抿了一口酒，“我不忙。聽課，畫畫，玩兒。”

“白樺，你的女老板最近怎么樣了？”你問。白樺靦腆的笑笑：“進展不大，她很忙，學畫不過是放松放松心情，畫的高興就是了，不管畫的好壞。”“哦，你周末還去做球童嗎？”“不做了，這女老板就是做球童認識的，和她閑聊，說起我是S省工大美術系的學生，她就請我做她的國畫老師，球童就不做了。”

李染站起來：“別光聊了行不行，要不我給大家唱個歌怎么樣。”李染圓圓的臉蛋兒，在燈光下泛著健康的紅暈，看得出大家都喜歡她，看她的眼神里都帶著微微的笑意。“好啊。唱可以，不過我要點歌。”這次是何建東。“對，點歌。”李峰附和。白樺笑著瞧著李染，我也笑笑瞧著她。

“唱什么歌？”你說，“要唱咱們一人一首，”說著起身進里屋拿出一盒光碟，裝進電視旁的DVD里，打開來，“是什么歌就唱什么。”

畫面上打出來的是許茹云的《獨角戲》。“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里……”李染高興的唱著。第二首打出的是《單身情歌》，何建東唱了，他學林志炫學的很象。我拿過盒帶，上面寫的是“傷感情歌”。

那一晚上玩到十點多。我和李染一起回去。車上和李染聊起你，她說你還有一個弟弟，你的父母因為生意搬到外地，留下你繼續住著以前的屋子，在這里上學。似乎有什么話她想告訴我，但是又沒說。

我繼續忙著一些事。有時和你在一起，有時和你的朋友在一起，除了我們，我和他們一直沒有太深的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