樅陽道一戰后,趙青便脫力暈倒了。她依稀記得周稷將她抱上了馬車,接著,馬車便搖搖晃晃地移動了。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的晃動掙開了趙青胸前的傷口,她咬了咬牙,悶哼了一聲。迷迷糊糊中,她聽到周稷對她說:“公主,你的傷口的流血已經止住了,如今需要清洗包扎,才能更好地愈合。還有,你這身血衣需要立刻換下來,不然結在傷口上,沒有辦法上藥。我幫你換了吧。”
趙青“嗯”了一聲,便又昏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她已在一間金碧輝煌的房間里。見她睜眼,李儀趕緊放下了手中的草藥,一臉驚喜地奔到了她的床邊,說:“公主醒啦?公主你終于醒了,臣給公主把把脈吧。”
趙青配和地伸出了手腕,問:“我昏睡了多久,這是哪里?”
李儀說:“公主,這是建寧的東宮。公主已經昏睡了四天四夜了。”
趙青環視了一眼四周,屋子里的裝飾絢麗繁復,陳設貴重奢侈,卻到處都透著一種不自然的匠氣。她說:“我倒不知道,殿下原來喜歡這樣的風格。”
李儀極不自在地說:“這間院子是特意為公主準備的,殿下,殿下自己的書房不是這樣的。”
趙青覺得好笑:“為我準備的?”她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殿下果然深懂我心。”
剛剛走到門口的周稷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尷尬地咳了兩聲,才走了進來,說:“公主醒了?李儀,公主的身體恢復得如何了?”
趙青和李儀剛要行禮,卻被周稷示意免了。李儀說:“公主雖然在樅陽道受了傷,但恢復得很好,如今已經沒有大礙了,殿下放心。”
他知道,在見識到樅陽道驚世駭俗的一戰之后,周稷對趙青一定有許多話要問,于是便很識時務地說:“公主既然醒了,便該吃些東西,補充體力,臣這就去準備。”說完,他便退出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周稷扶著趙青坐了起來,把被子蓋到了她的胸前。
趙青一眼便看到了自己身上繡著金線的絲衣。那不是她的衣服,卻同這間金碧輝煌的屋子很相配。
周稷說:“這兩天事情太多,我還沒來得及讓人收拾公主從云陽帶來的行囊,所以,我便讓李儀從府里給你拿了些衣服來,你先將就著穿著。等你身體大好了,我再讓人比著你的身材,給你做幾件大周樣式的衣服。”
趙青笑了一聲:“殿下有心了。”她伸手摸了摸胸口,傷口已經嚴嚴實實地包裹好了,從外表摸起來,倒感覺不到疼痛。
周稷干咳了一聲,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我府里沒有女醫,你的傷也不宜讓外人處理,所以這幾天都是我幫你清洗上藥的。有所冒犯,還請公主擔待。”
趙青見周稷滿臉通紅,頓時也覺得十分尷尬。她同周稷雖然同生共死過,但畢竟男女有別,名義上,她還是趙國送給他的和親公主。她趕緊繞過了這個話題,問道:“殿下,樅陽道刺殺的都是些什么人?”
周稷說:“他們大多是各地的江湖人士,來歷復雜,門派繁多。不過我們手里沒有活口,追查他們的背后主使十分困難。”
“江湖人士?”趙青皺了皺眉,“江湖人士為什么要刺殺殿下?”
周稷看了看趙青,緩緩地說:“我猜,他們不是沖著我來的,而是沖著云陽初雪之夜的鳳凰和玄鳥來的。只不過,他們錯把這神跡歸到了我的身上。”
“他們是沖青玄來的?”趙青心里一驚,頓時覺得哭笑不得,“不是吧,這么多人想殺她?”
周稷點了點頭:“恐怕是的。”
事情的發展讓趙青措手不及。她本以為,這只是她和周稷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和私事,卻沒想到,青玄的出現竟然讓這么多人痛下殺手。那她當年活著的時候,到底是有多招人恨啊?
趙青腦子又一轉,說:“那云兒和黎木呢?還有孫耀,他們三個也是來殺青玄的?他們還活著么?”
周稷說:“他們被抓之后怎么都不肯開口,如今都押在東宮的地牢里,公主要去見見嗎?”
趙青回想起云兒拿劍刺向她時,那目不斜視沒有絲毫猶疑地樣子,實在難以相信那是她的本意。她說:“旁人也就算了,可是云兒不一樣。她同我從小一起長大,雖為主仆,卻情似姐妹。我不相信她想對我下毒手。我一定要親自問問她。”她一邊說著,一邊便要起身下床。
雙腿剛一落地,趙青便身子一軟歪倒了。門口端著藥膳剛剛進屋的李儀提高了聲音,嚷嚷道:“公主怎么能起身呢?就算公主要起身,也得先吃些東西,才有力氣啊。”
周稷把趙青扶回了床上,說:“樅陽道一戰,你消耗太多,鮮血都流盡了。就算你現在想站起來,也得先吃點兒東西,補補身體,慢慢來,急不得。”
他從李儀的手里接過藥膳,說:“辛苦你了。”隨即,他舀起一小勺藥膳,試了試溫度,遞到了趙青的嘴邊,說,“李儀為了給你配制藥膳,琢磨了好幾天,你嘗嘗,看可還合你的胃口?”
李儀覺得周稷已經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便自言自語似的說:“那,那,臣爐子上還燉著藥,臣先告退。”說著,他見周稷沒有理他,便低著頭,又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