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稷一路疾馳,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建寧。看到他身姿挺拔地站在朝堂上,氣色極佳,文武大臣們都松了一口氣。散朝后,皇帝拉著他回到了書房,慈愛地問:“稷兒,你身上的箭傷痊愈了么?”
周稷扶著皇帝坐到了榻上,立在他的身旁,說:“一點小傷,早就好了,父皇不必憂心。”
說完,他便從脖子上解下了女媧石,遞給了皇帝,說:“父皇讓衍弟送來的女媧石,我一直貼身帶著。如今我回到了建安,這便將它交還給父皇。”
皇帝伸手將女媧石推了回去,說:“我老了,到了該把江山傳給你的時候了。我已經(jīng)讓禮部著手準備,在十天之后的大吉之日冊立你為太子,讓你監(jiān)國。”
周稷想了想,說:“孩兒一切聽憑父皇做主。只是我還想在監(jiān)國之前做一件事。”
皇帝問:“什么事?”
周稷說:“我想拿下云陽,不負皇兄的囑托。”
皇帝微微垂下了眼睛,隨后又和藹地說:“我知道你們一向兄弟情深,只是云陽重鎮(zhèn)固若金湯,想拿下談何容易?我聽說趙國新帝深諳治國之道,初登大寶便已經(jīng)開始改革吏治,整頓朝政,清除積弊。他派去增援云陽的青公主更是女中豪杰,有勇有謀。青公主既然已經(jīng)被冊封為云陽長公主,想必只待蕭復孝期一滿,他們便會聯(lián)姻。而前日,壽安傳來消息說,茗公主已經(jīng)被冊封為屏東長公主,賜婚給了屏東將軍陳循之子,禁軍統(tǒng)領(lǐng)陳華。趙國新帝韜光養(yǎng)晦這么多年,一鳴驚人,手段老道,又有兩個極其出色的妹妹和一眾忠心不二的臣子,恐怕不好對付。”
周稷按低了聲音,說:“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必須盡快拿下云陽城,不能給趙人留下喘息的機會。”他將女媧石輕輕捧在手里,問道,“父皇這么多年佩戴著這塊女媧石,可曾見它有過什么異象么?”
皇帝搖了搖頭,說:“宣兒病重的時候,女媧石聽到了我們的祈求,救了宣兒一命。除此之外,我從不曾見它有過任何異樣。你為何忽然這么問?”
周稷解釋說:“我離開云陽大營的時候見了青公主一面。那時,這塊女媧石忽然變得熱力驚人,險些將我灼傷。我聽探子說,青公主從小便深受鬼神所擾,更因此而身體孱弱,常年疾病纏身。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通靈的本事,但如果女媧石異動真是因為她,這個人必須握在我們的手里。”
皇帝震驚地說:“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女媧石是我族先人代代相傳的,可是因為年代久遠,它的來歷早已沒人能說得清。這些年,宣兒一直念叨著“巫月故地”。可是巫月山這么大,誰又知道他口中的故地在不在山里?在什么地方?如果青公主真的能讓女媧石顯露異象,說不定她能幫助我們解開這個謎團。可惜這是我大周皇室最大的隱秘,趙國又同我們水火不容。想要得到她的幫助,談何容易。”
周稷的臉色變得冷峻:“肯不肯,可由不得她。她若不肯,我便滅了趙國,不怕她不臣服。我在回來的路上想過了,如今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聯(lián)宋伐趙。宋國太子妃是趙國陳貴妃的女兒,齊王的親姐姐。她聽說弟弟被幽禁,母妃受辱,不會不想報仇。我們只要善加利用,必能惹得趙宋交惡。云陽固若金湯,我們強攻不成,那就兩面夾擊,直搗壽安。”
皇帝說:“好,既然皇兒有此志向,這件事你全權(quán)去辦,有什么需要我親自出面的,你盡管告訴我。”
周稷領(lǐng)了旨意,便出宮回了府,當夜便給宋國太子宋承寫了一封信,派心腹送去宋國,邀他共謀大事。一切公務(wù)處理好之后,周稷打了個哈欠,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
側(cè)妃王萱端著一碗宵夜,推門進了書房。她放下宵夜,溫柔地看著周稷,說:“殿下餓了嗎?吃完這碗宵夜,妾身服侍殿下休息可好?”
瑩瑩的燭火映照著王萱嬌媚而微紅的臉龐。在外征戰(zhàn)的這些年,周稷在府里的時間太少,能夠給予親人的溫情也太少,就連英王妃謝氏故去的時候,他都在西秦的戰(zhàn)場上,沒來得及趕回來看一眼。雖然他身邊的這兩個女子從沒有過半點抱怨,但他的心頭其實愧疚得很。
周稷感激地說:“我常年在外領(lǐng)兵,府里多虧有了你,才讓一切井然有序。”
王萱柔柔地笑了笑,說:“能為殿下解決后顧之憂,是妾身的福分。”
周稷吃完宵夜后,王萱侍奉他梳洗。女子甜蜜的幽香順著她的發(fā)絲,傳到了他的鼻尖。他的腦子里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趙青的明眸皓齒和一身烈烈紅衣。
王萱難得見到周稷走神的樣子,好奇道:“殿下在想什么呢,這么高興?可否說給妾身聽聽?”
周稷回過神來,忽然覺得有些尷尬,就像小時候看書時睡著了,哈喇子流了一頁紙,被宣懷太子當場捉住了似的。他干咳了一聲,淡淡道:“就是想到了陣前的一些趣事罷了。”
王萱沒聽出周稷口中敷衍的語氣,以為他只是同往常一般話少,便一邊給他遞上擦臉的毛巾,一邊順著他的話,閑聊道:“說起陣前趣事,這些天各府的女眷茶余飯后,說得最多的便是趙國云陽長公主趙青。殿下在陣前可曾見過她?”
周稷看了王萱好幾眼,幾乎懷疑她什么時候有了讀心的能力,于是點了點頭,說:“見過。”
王萱見周稷有問有答,覺得他大約喜歡聊戰(zhàn)場上的事,便又道:“妾身猜,她一定是個風流瀟灑,氣度凌云的女將軍。”
周稷覺得王萱的直覺還挺準。趙青給他的感覺一直很復雜,無法用短短的幾個詞匯來概括,但是“風流瀟灑,氣度凌云”八個字用在她的身上,確實很貼切,至少是她性格中最顯著的一面。
王萱的語氣中隱隱有些遺憾:“妾身雖然出身將門,卻從未習過兵書,否則,便也能陪著殿下上戰(zhàn)場了。”
周稷道:“你不必妄自菲薄,我不在家,你一個人打理全府,也是很操勞的。”他停了停,微微笑了笑,口氣中多了幾分戲謔,“再說,我大周幅員千里,兵強將廣,還沒有淪落到要女子披甲上陣,保家衛(wèi)國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