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番外 去而益詠(1)
書名: 夏非我夏作者名: 東窗疏雨本章字?jǐn)?shù): 2022字更新時間: 2020-02-17 14:06:29
大廈外燈火闌珊,易恂趴在辦公桌前,夢到了七年前的事,那時他和季以棠才剛剛認(rèn)識,在那間合租房空曠的天臺,她坐在邊沿上,輕聲細(xì)語地打著電話。
易恂不是個相信一見鐘情的人,可那個季以棠卻讓他感覺虛幻,好像下一刻就會振翅一躍而下。他隱瞞身份在一家上市公司做程序員,薪資可觀,本來不必與人合租,但命運(yùn)就是這樣神奇,讓他們在那里相遇。
后來他再也沒有那樣一瞬間的心動,宴會上長裙禮服的女人,只讓他覺得虛偽又做作。
他醒來時渾身酸痛,竟然就這樣在桌子上趴了一晚,晨曦的微光照過來,點點浮塵飄揚(yáng),像極了曾經(jīng)他每一天醒來看到的場景,只是身邊熟睡的人卻已不在。
他起身穿了外套,開車回去的時候接到了母親的電話。
“阿恂,別忘了今天的晚宴啊,我讓Adam來給你做造型,保證迷的小姑娘們移不開眼!”
易恂反應(yīng)了一會兒,低聲應(yīng)下。
今晚是他的生日宴,明天是他的生日。
他越發(fā)不喜歡這種熱鬧,別人身旁來來去去的人,顯得他孤家寡人一樣,空曠又寂寥。
嚴(yán)長云也帶了女伴過來,易恂跟他碰了杯,聽見他說。
“也不知道小風(fēng)到底置什么氣,這幾年還不肯來見你,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易恂灌了口酒,大概知道嚴(yán)郄風(fēng)還在為季以棠抱不平。
他站在眾人之間,看著那些熟悉陌生的臉,眼眶忽然一陣酸澀。
他和季以棠早就斷了聯(lián)系,最近的通話還停留在三年前的某一天。
他生病在家,燒得神志不清,恍恍惚惚給她打了電話,鬼使神差地問她能不能回來。
他不記得季以棠到底說了什么,清醒之后就覺得是他自作自受,再也不敢聯(lián)系她。
易恂擱下酒杯,看著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的宴會,拿著車鑰匙一個人走了。
臨近深夜,路上沒什么車,他毫無目的地轉(zhuǎn)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座公寓樓下。
他突然很想見她,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在他做出決定之前,身體已經(jīng)十分誠實地下了車,走到了門衛(wèi)處。
門衛(wèi)大叔盯著他看了半天,易恂一走過去就聽見他問。
“小伙子是來找人的吧?”
“我是。”易恂有些詫異,“您怎么知道?”
“你別看我年紀(jì)大,記性可好著呢!這里的住戶九成我都認(rèn)識。”大叔自豪地說著,又看了他一眼,笑笑。
“像你長得這么俊,我見過一次就不會忘!”
易恂短促地勾了唇角,問。
“2幢702的住戶還在嗎?”
沒想到大叔還真知道,他想了想,恍然道。
“哦你說那個姑娘吧!你來的正好,她今天上午剛過來的。”
“剛過來?”易恂愣了。
“是啊,那姑娘不住這,每個月來幾次,打掃干凈了就走,今天還沒見著出來。”大叔調(diào)侃他,“你是她男朋友?兩口子吵架了?”
易恂沒回應(yīng),大叔當(dāng)他默認(rèn)了,見他長得像個明星似的,直接給他開了門,拍拍他的肩膀。
“姑娘家哄哄就好了,快去吧!”
易恂道了謝,站在曾經(jīng)住過一年多的公寓門前。
他猶豫了很久才伸手去敲門,剛敲一聲,門就被拉開了。
他的目光和門里的人猝然相撞,他有一瞬的訝然,隨后就擰著眉問。
“怎么是你?”
里面的人是霍枔。
霍枔收拾好東西已經(jīng)打算離開了,沒想到開門看見易恂,她沒回答,說。
“先進(jìn)來吧。”
易恂覺得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問題,他走進(jìn)去環(huán)視一圈,眸光一縮。
入目的裝飾擺設(shè)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沒有一點改變。就連茶幾上花瓶里的格桑花都還在,花朵早就枯死掉落,瓶子里的水都開始泛黃,可它還在那個位置,分毫未動。
屋里因為長久無人居住,顯得冰冷毫無人氣,那股寒意似乎都順著脊背一點點滲進(jìn)骨子里。
霍枔從包里掏出一把鑰匙放在鞋柜上,語氣不算太好。
“既然你來了,物歸原主。”
易恂轉(zhuǎn)身看著她,又看看那把熟悉的鑰匙,囁嚅道。
“什么意思?”
“轉(zhuǎn)讓合同在房間的床頭柜,還有些東西,有空你自己看吧。”
霍枔并不想為他解答任何疑問,她以為這一次又要落空了。
三年多了,易恂在對季以棠說出分手后,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易恂蹙著眉,覺得霍枔這副代理人的姿態(tài)讓他很不舒服,他又問。
“都三年了,談什么轉(zhuǎn)讓合同?”
霍枔被他這句話惹得有些發(fā)怒,抓起那把鑰匙就砸了過去。
“都三年了,你還來干什么?人都沒了,現(xiàn)在才想起來?”
易恂站著沒動,鑰匙從他耳畔掠過,他看見霍枔眼眶泛紅,一動眼淚就落了下來。
人都沒了。
誰?
他忽然握緊了拳頭,掏出手機(jī)給秘書打電話,讓他去查季以棠的情況。
霍枔就在一邊看著,諷刺地笑了一聲。
秘書打來的電話和午夜十二點的提醒同時響起來。
“易總,季小姐……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秘書說。
“我查到醫(yī)院的死亡證明,是胰腺癌,季小姐放棄了治療。”
易恂愣在當(dāng)場,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三年前?癌癥?
“不……這不可能……”
易恂想起他在十堰跟季以棠見面時,她瘦到硌人的肩胛骨,她蒼白無力的臉,她始終沒有擁抱他的手臂。
一切都有跡可循,甚至他想到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季以棠總是胃疼,會不會那根本就不是胃疼呢?
為什么當(dāng)初他沒有更細(xì)心一點?也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就像當(dāng)初如果他能更相信她一點,他們就不會分開。
易恂痛恨自己總是懷著惡意去猜測別人,如今現(xiàn)實終于給了他報應(yīng)。
在他三十而立之年,收到了一份難忘的禮物。
季以棠的死訊。
易恂常常會想,他或許沒有那么愛她,分開之后,他就再也沒有打探過她的消息。
可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只愛她,因為別人總說——愛,就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