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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離合

  • 風月如刀
  • 筱媟
  • 3537字
  • 2020-03-29 22:36:06

成親第二天晚上,馮清與陳叔一起查看禮單,原本陳叔還覺得馮穆沒有到場,于情于禮都不合,嘴上不說,心里卻頗多埋怨,但看了他送來的禮單,又著實吃了一驚,玉器、綢緞、銀兩,還有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之列,樣樣價值不凡,與衙門諸人送的些雜物不能相比。

“你這兄弟為人也是奇怪,能送得起這些禮,為何不親自道賀?兄弟成親難道不比生意要緊?”陳叔喝了一口酒,將禮單推到一邊。

“他有心,來不來的也不要緊。”馮清有些心虛,他對陳叔說慕容乾做生意出了遠門。

“如今你是有妻室的人,做事要更勤勉些,早些休息吧!我回家去了!”陳叔沒再說什么,起身踢了踢腳離去。

馮清送出門去,看著他走遠才進來上了門栓,滅了堂屋的燈,往右廂房走過去,即使少爺已經搬出去了,左廂的房子也還是空著,在馮清看來,這處房產終歸是少爺的,他不過是寄居而已。

小靈正在鋪床,聽到聲音回頭,兩人的眼神剛好撞到一起,又雙雙飛快的移開,臉緋紅成一片。

“陳叔走了?”小靈轉身繼續鋪被子,聲音極輕,成親前兩人交往頗多,如今成了夫妻,倒是羞赧起來。

“嗯!”馮清給自己倒了杯茶,猶豫許久,伸手將小靈拉過來,讓她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怎么了?”小靈坐下來,兩人拉著手,一起看禮單。

“我跟陳叔看了禮單,少爺送了好多東西。”馮清將禮單上的一樣樣東西指給她看,“玉器、錦緞,太貴重了!”

小靈識字不多,那些玉器的名字她都不認識、也沒見過:“你不是說他家里敗落了,怎么會這么大方?”

兩人成親之后,馮清對她說了不少自己之前的事,年少失祜、沒入奴籍,主家敗落、脫籍被逐再遇回舊主,慕容乾就是他之前的主子,如今以兄弟相稱。僅此而已,此外種種,都是秘密:“他后來做生意,畢竟是有錢人家出身,比我聰慧能干,積累了些財產。”

知道小靈擔心錢財來路不正,馮清硬著頭皮解釋,但其實自己也沒有把握,他知道慕容乾如今是煙雨樓的主人,知道煙雨樓是名動江湖的大幫派,但對于這些名號的背后的意義和力量卻是一無所知。

“要不,我們把這些貴重東西還回去吧!”小靈歪著腦袋想了想,“可他一片心意,退回去也不合適。”

馮清原本就是想把這些東西送回去,但又覺得自己身無余財,彩禮寥寥,成親時只有一件紅嫁衣和一枝不貴的珠釵,想給小靈留點東西,因此猶豫不決:“成親那日他沒來,之前我們曾有爭執,不知他是不是仍有介懷,我去找過他幾次,都沒有見到面。”

數月之前,因大黃之死,一時義憤,心生齟齬,如今回想,就算大黃是受公子牽連而喪命,也不能全怪在他身上。

“兄弟之間,一時的爭吵是有的,他既送此厚禮,你也該拋開這些顧慮,不如明日,我們去拜訪他,算是謝禮。”小靈溫言勸慰。

馮清低頭思索許久,還是有些遲疑,畢竟他曾數次前去,均被拒之門外,這多少讓他覺得有些難堪,何況那畢竟是十八巷,不是什么光彩的地方:“不用了,我去吧,晚飯的時候我聽婆婆咳嗽了,你明天帶她去找大夫看看。”

兩人又說了些別的事情,月上半空之時,才熄燈入睡。

翌日,馮清起身時,小靈已經準備好早飯,與陳婆兩人一左一右,空著正位等馮清吃飯,雖只是咸菜清粥,吃在嘴里,卻覺香甜無比。

出門前,馮清特地從睡房的箱子底下找出那塊玉佩,用一塊灰色的布包著,放在衣服中間,原本之前一直帶在身上,想著還給公子,但之前當值抓賊,打斗中差點弄壞玉佩,就好好的收在箱底,跟他少時在宮中時得的那些賞賜放在一起,不過是些帕子、古扇、書畫類的賞玩之物,不能典賣也不能丟棄。

前兩次都是早上去,守門的小廝被吵了覺,頗不耐煩,這次終于學乖了,日落時交了班才換了衣服往十八巷去,路上一直想著能不能見到、見到說什么,沒多久就已經站在煙雨樓的門前,正是熱鬧的時候,門口鶯鶯燕燕、軟語嬌啼,一聲聲的“客官”似要將筋骨都融化一般,眼看有姑娘要貼上來,馮清緊走幾步,停在側門前,深吸了幾口氣,舉手扣門。

門里很快傳來下門栓的聲音,接著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帶著幾分酒意:“你找誰?”

馮清后退一步站定:“馮清前來拜會樓主,煩請通報!”

那老漢抬起頭來,睜著混沌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上次就是你送了請柬過來,樓主有吩咐,您請進!”

一邊說一邊扶著馮清的手將他半拖半拽的弄進門,請他在門房的長凳上落座,叫小廝去通報。

“你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不中用了,上次你的請柬我忘了給遞上去,后來被觀琴姑娘賞了頓板子,又罰了工錢。”老漢兀自立在一邊,絮絮叨叨。

馮清心里忐忑,不欲答言,轉眼看見門房里地上、床下都散著大大小小的酒壺,漂著陳年老窖的味兒,心里想著:天天這么喝,腦子不好使也是常事。

不多時,那小廝就跑著過來,打了個千:“樓主請您到后院。”

時已深秋,夜長晝短,此時天色半暗,青衣小廝半彎腰提著燈在前面帶路,只照亮了面前的一小片,暗處影影幢幢,花樹隨風擺動,走過重重曲折的回廊,經過院子,再穿過月門,就到了后院,月亮已經升起,院子里叢林掩映,夜風吹過,前院的絲竹聲輕柔綿長,偶有醉酒的客人和姑娘嬉笑著路過,很快消失在回廊拐角。

轉過一處影壁,兩邊山墻高聳,一扇青銅小門分外扎眼,小廝就在此處停步,伸手敲了敲門便悄然退下,留馮清一人留在門口。

剛出口一個“哎”,小廝已經手腳利索的跑遠了,聽見門開的聲音回頭看,卻是空的,腳跨了一半被人推了一把,力氣還不小,他往后踉蹌了幾步才站住,這才看見面前站著的小姑娘,一身青色的衣裙,個子只到他腿根,小臉上滿是不忿,想來他剛是差點撞到她。

小姑娘收起臉上的表情,踮起腳,盡量裝出一副成熟穩重的大人樣,上上下下的看他:“你是師父的什么人?”

馮清方才原本有些慚愧,他五大三粗的一個衙役竟被不到半人高的女童推了個蹌踉,見她咄咄逼人,不似一般孩子那般稚嫩嬌憨,不免心虛了起來:是啊,我是公子的什么人呢!

心不堅定,步伐也就猶豫了,呆站在原地,眼神空茫,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姑娘自然是子夜,雖然跟木舜華不久,脾氣秉性卻有八分相似,嘴頭上絕不吃虧,得理不饒人,見他愣頭愣腦的不說話,小聲嘀咕:“師父怎么會有這么傻乎乎的兄弟?”

話音未落,忽然感覺后腦勺一疼,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接著屋子里傳出一聲輕輕的咳嗽,她撇了撇嘴:“你進去吧!”

馮清被扯著衣角推了進去,子夜跨出門檻,將青銅門合上,想了想,腳輕輕一點,躍上墻頭,坐定往里看,大晚上隔得遠,屋子也大,根本看不見人影,興味索然,跳下墻往前院去了。

慕容乾所住的院子重新修整過,原本是木舜華住的小院,背靠河,一圈廂房圍繞著中間的三層小樓,從三樓往外看,整個十八巷盡收眼底。慕容乾將三樓改造成一座四面亭,將原本的門窗都拆掉了,換上竹簾和紗簾,很多個睡不著的夜晚,他都在這里,一面是對岸永陽坊閃著零星燭光的慕容府,一面是這邊燈火不滅的十八巷。

馮清進門后四處打量,先看見的是高懸在檐角的兩盞大燈,不是十八巷常見的紅色外皮,而是極為清冷的白色,雖然有風,燭火卻是筆直往上,完全靜止一般。院子里其它的房間都暗著,只有中間的小樓從一樓到三樓都點著燈,亮到炫目。

慕容乾身穿灰色披風,頭發散著,束手背著光站在三樓,看不清臉,招手示意馮清上樓來。

三樓的正中放著一扇巨大的琉璃屏風,上面沒有任何花紋,只有猝火時留下的各種裂痕和紋路,遠看像是一張猙獰又面帶悲戚之色的人臉。內院的這面是一張書桌,上面整齊擺著墨硯紙筆,右邊擺著一樣西洋來的機巧玩意兒,馮清曾在宮中見大皇子擺弄過,一只長長的金屬筒,兩頭都有鏡片,透過細的那頭往外看,能看到很遠的事物。

慕容乾在另一面的桌邊坐著,馮清也就沒有多看,轉過屏風就見慕容乾自斟自飲,桌上是一只小炭爐,咕咕的冒著水汽,碳火氣融在一起,酒氣夾雜期間,熏人欲醉。

“馮清,坐!”慕容乾招手,斟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來,喝酒!”

桌上的幾樣小菜幾乎沒怎么動,桌角已經放了好幾只空酒瓶,想必他已經喝了不少,馮清欲要推辭,想想還是接過來一飲而盡:“公子,我今日來,是有……”

“馮清,你知道我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嗎?”慕容乾打斷了他,“我為什么成了煙雨樓主?”

馮清心底一沉,要說的話也就拋到了一邊,這些確實是他最不解的部分,也是最猶豫的部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知道,于是沒有搭話。

慕容乾卻沒有停止的意思,事情并不復雜,單個中他所經歷的坎坷和掙扎,心里的那些不甘、不忍、不情愿,清醒的時候,他無法對人言。

家族、江湖、朝廷、爭儲,樁樁件件,皆是壓在他身上的重擔,而他與慕容家牽扯不斷的聯系,沒有人能懂。或許,是他骨子里的血脈,注定了他即使被放逐,也要牽涉到這些爭斗中去,畢竟,他不是馮清,甘于粗茶淡飯、愛妻孺子。

馮清確實不懂,慕容乾所說的那一切實在離他太過遙遠,所以,聽完他只覺得,公子如今已不是簡單的人物,名動江湖的煙雨樓主、心機深沉的皇子幕僚,兄弟之名,無論如何是承擔不起了。

反正,如今的煙雨樓主也不需要馮清了,他們原本就不是同一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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