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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中西偵探小說的研究概況

偵探小說研究可謂西方類型小說研究中的顯學,早期研究者的重點多放在敘事學領域,討論偵探小說敘事中倒裝式的結構及其哲學意義,例如茨維坦·托多羅夫(Tzvetan Todorov)的經典論文《偵探小說類型學》(“The Typology of Detective Fiction”)[7]、雅克·拉康(Jacques Lacan)對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短篇《失竊的信》(The Purloined Letter)的符號學闡釋[8]、卡維爾蒂(John Cawelti)的《冒險、神秘與羅曼史:作為藝術與流行文化的類型故事》(Adventure, Mystery and Romance: Formula Stories as Art and Popular Culture)、布魯克斯(Peter Brooks)的《研讀情節》(Reading for Plot: Design and Intention in Narrative)等。

除了敘事學之外,小說社會學也是偵探小說經常被征引的領域:史蒂芬·奈特(Stephen Knight)《犯罪小說中的形式與意識形態》(Form and Ideology in Crime Fiction)認為犯罪小說中的意識形態服務于中產階級讀者的心理需求;米勒(D.A. Miller)在《小說與警察》(The Novel and the Police)一書中最早注意到小說對犯罪行為繪聲繪色的描繪與鎮壓罪犯、維持秩序之間的內在悖論;受福柯知識權力關系論的啟發,馬丁·凱曼(Martin Kayman)在《從弓街到貝克街:神秘、偵探與敘事》(From Bow Street to Baker Street: Mystery, Detection, and Narrative)中討論了偵探小說中規訓機構的變化;羅納德·托馬斯(Ronald Thomas)從法醫學的現代發展出發,分析偵探小說中法醫學與人體的關聯,在《偵探小說與法醫學的興起》(Detective Fiction and the Rise of Forensic Science)一書中,他指出19世紀法醫學的突破,例如指紋鑒別技術、罪犯分類、照相等將人體變成一個可讀的文本。

正如奈爾斯·帕森(Nels Pearson)與馬克·辛格(Marc Singer)所指出的,偵探小說中的知識生產不僅僅體現了占主導地位的社會文化的話語霸權,還包括了不同國家、種族與文化之間,尤其是帝國力量及他們的殖民地之間的相遇。[9]近年來,受后殖民等理論影響,偵探小說中的后殖民性與跨國性成為新的研究熱點,如湯普森(Jon Thompson)《小說、犯罪與帝國:現代性與后現代主義的線索》(Fiction, Crime, and Empire: Clues to 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sm)觀照了西方偵探小說中所反映的帝國主義與殖民主義意識。以上所有論著中討論的仍都是英美白人作家作品,越來越多的學者也開始關注偵探小說在不同文化中的繁榮原因及本地化的生產,至今已大約有四本論文集。[10]這些書中,論者來自不同地區與種族,討論的問題包括新殖民主義下的偵探小說、全球執法(global policing)與跨境犯罪小說、少數族裔在現實中的挫折、全球不同地區特別是前殖民地地區的偵探小說生產及如何改寫偵探小說的原有模式等。其中與中國偵探小說相關的有金介甫(Jeffrey Kinkley)以80年代中國公安小說為例討論國家的法律政策如何改變了偵探調查的程序,譚景輝以程小青筆下的霍桑為例分析后殖民地區的本土偵探形象的文化雜糅性等。[11]

東亞地區的偵探小說研究以關于日本推理小說的論著居多,例如馬克·希爾福(Mark Silver)《偷竊的信:文化借用與日本犯罪文學,1868—1937》(Purloined Letters: Cultural Borrowing and Japanese Crime Literature1868-1937)從偵探小說傳入日本的源頭開始,分析了日本偵探小說中的模仿與原創、偵探小說傳入之前日本的犯罪文學傳統以及為何日本偵探小說會產生本格派與變格派兩種不同的類型。川奈沙里(Sari Kawana)在《謀殺現代:偵探小說與日本文化》(Murder Most Modern: Detective Fiction and Japanese Culture )一書中提出20年代的日本作家認為偵探小說的本質是跨文化與跨國家的,于是他們利用偵探小說這個框架,來包裝與傳播他們對現代化種種現象如都市化、個人隱私、戰爭等的看法。在川奈沙里看來,日本偵探小說中的罪犯與受害者,如年輕女性、科學家、間諜與復員士兵都是一些道德上模糊的人物,代表了日本作家對現代性啟蒙的復雜觀點。阿曼達·西曼(Amanda Seaman)《身體證據:90年代日本的女性、社會與偵探小說》(Bodies of Evidence, Women, Society, and Detective Fiction in 1990s Japan)轉向推理小說的性別書寫角度,從1953年松本清張的社會派推理小說興起開始,探討90年代的日本女作家如何運用這一形式來表達女性在日本社會遇到的種種挫折與焦慮。

與歐美及日本偵探小說的研究相比,中國偵探小說的研究仍顯薄弱,至今為止,金介甫所著《中國正義,小說:現代中國的法律與文學》(Chinese Justice, the Fiction: Law and Literature in Modern China)(1993)仍是西語世界唯一一本論述現當代中國偵探小說的專書。該書以討論80年代的法制文學為主,在第二章“影子”(Shadow)中也分析了民國偵探小說家程小青和孫了紅的作品來源與特點。值得指出的是金介甫將這兩位作家視作五四作家,認為他們的作品都具有反封建與暴露當時中國法治系統腐敗的主題;而在本書的論述中,從他們的行文風格、期刊發表來源及社交圈等判斷,我仍將這批民國偵探小說的作家群視為鴛鴦蝴蝶派(以下簡稱鴛蝴派)作家,并從科學話語、日常生活話語、正義觀與上海世界主義等角度來分析這些鴛蝴派作家們處理偵探小說類型的獨特性,希望能豐富我們對鴛蝴派作家創作的多樣性與現代性的理解。

有關中國偵探小說研究的專書主要有任翔《另一道風景:偵探小說史論》,黃澤新、宋安娜《偵探小說學》,范伯群、湯哲聲等《中國近現代通俗文學史》中的偵探小說章節,盧潤翔《神秘的偵探世界》,姜維楓《近現代偵探小說家程小青研究》等。這些研究或者從文學史的角度對中國偵探小說史作出初步整理,或者以個別作家論的角度分析其作品特色,仍屬于比較傳統的文學史寫作手法。此外,2013年北京師范大學出版了任翔、高媛主編的《中國偵探小說理論資料(1902—2011)》,收集了從晚清到當代各個報紙雜志上刊登的中國偵探小說理論文章,雖然這些文章大多數只是偵探小說作家與讀者對這個類型發展的個別觀察與隨感,并未形成系統的理論主張,但卻為我們了解不同時代的國人對偵探小說的理解提供了絕好的資料來源,本書寫作中的不少晚清與民國偵探小說研究資料便得益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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